481# 拜託不要爬到鋼琴上

[台北]

「swing feel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沒有什麼明確定的定義。很多人說，把三連音的中間那個音取消就是swing feel，但我不這麼認為。」老師每次上課都在討論什麼叫做swing feel，每次聽完音樂我的大腦裡只出現「嗯!真好聽!」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根據老師的說法，swing feel對於一個爵士樂手是終身的學習，沒有人天生會swing，對於我們這種膚色偏黃的東方人來說，更是完全沒有這種DNA。

「但我必須說，胖子一定比較能swing。」長谷川說得好，因為就她本人的身材，上台唱爵士根本就是個玩笑，腰部以上跟以下根本就是分開的，僵硬到不能再僵硬，但這位姊姊還是非常自在而陶醉。

幾個禮拜的訓練，我不知道我學到什麼，我只知道當歌手真的沒有笨蛋想得這麼容易，尤其是爵士歌手。唱爵士跟在KTV唱卡拉帶是兩回事，因為有鋼琴，有鼓，有貝士，他們都是活人，而且重點是，沒有播放歌詞的螢幕。

「歌詞我真的背不了!平常好好的，手上拿了麥克風我就全部忘了。」到發表會的前夕我真的非常絕望，平常念起來好好的歌詞，一旦配上音樂我就會咬到舌頭。

發表會是這樣的，每個人必須選自己的歌，自己想好速度，開頭跟結尾，以及中間要怎麼鋪陳，例如說用眼神指示樂手solo，或者由唱歌的人自己scat，最後接回來一個完美的Ending。長谷川唱的是「L.O.V.E.」，跟五月天沒有關係，是Nat King Cole的名曲。

「你朋友很認真治裝耶!」爵士歌唱班的同學在旁邊很低聲地說，我的頭越來越低。長谷川一身火辣的紅色亮片勁裝，不知道哪裡搞來的。「拜託不要爬到鋼琴上，拜託不要爬到鋼琴上…」我覺得最恐怖的事情就要發生了，果然長谷川一個箭步跨上那台史坦威，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因為我用手摀住了臉。

一陣掌聲響起，終於有人把長谷川扶下鋼琴。換我了，我唱「All of me」，經典又刁蠻的一首歌，我真的非常喜歡。我在家一遍又一遍的練習，毛怪問我，為什麼她嘴巴跟手手都不要了?毛怪真的是個聰明的孩子，想不到他英文居然可以這麼好。

鋼琴聲響起，樂手老師給我八個四拍當前奏。

「Count in ! Count in !」老師用唇語提醒已經呆滯的我，好，我count。準準的跟樂手老師一起開始，我嘴角浮上了笑容，開始了! 我決定我要好好享受一個當下。我覺得我飛上雲霄，音準跟速度都是我平常達不到的水準，原來我是天生的爵士名伶啊!中間的那段scat我突然覺得靈感滿滿，原來我也做得到所謂的即興!我覺得我整個人簡直是飄到天堂了!

然後我發現樂手老師跟一直盯著我看。

「難道是老師要我來一段solo?」我心頭一驚。互看一眼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麼，是爵士樂手具備的技能之一，我想我進入這個世界了。馬上，我再隨性scat了一輪，最後樂團老師三個人非常有默契地一起大合奏下了一個結尾。

我步下舞台，心跳飆快。

「剛剛是怎樣?」長谷川低聲問。

「怎麼樣?怎麼樣?不錯吧?」我喜孜孜的說。

「你整首歌重複唱五次不下來是怎樣?」長谷川斜眼看我。

好，很好，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