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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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為遠方山,白是腳下湖。靜為蒼茫樹,動是震澤舟。


  蠡湖在蠡鎮的南邊,是太湖北面彎入蠡鎮的一個小湖,據聞陶朱公范蠡曾與西施泛舟越湖,故得此名。湖岸周圍屋舍儼然,居民們開鑿出無數的渠道,深入村鎮之中,河渠與民房緊鄰並行,若登山俯視,即瞧此處湖河猶如蛛網一般,密密麻麻。


  數不清的大船小筏漂來漂去,桓古尋立於屋頂,擰起粗黑的眉毛,喃喃輕嘆:「這兒的船比螞蟻還多,進叔會在哪一艘呢?」


  「別著急。」寧澈頭往後仰,伸了一個懶腰,神態悠閒:「進叔的提示很明顯──半月弓張向何方?」桓古尋可沒他這般樂觀:「日月星辰雖可告知方位時辰,但沒有參照基準,無法定位出進叔的所在。」抬頭看了眼微濛的天色,續:「目前僅知二十三日的子時朝西邊走去,可是從哪兒走,又要走到哪時一概不曉,更何況……」話行半處,澄淨的眼眸往旁一偏。


  晨曦灑落,似為入定的老僧鍍上一層金箔,熠熠生輝。


  淡紅的雙唇湊來細語:「這個裝模作樣的老和尚確實是個累贅,但他可以帶咱倆找到晉淵莊,自不能白白浪費這個大好的機會。」桓古尋亦壓低聲:「他多年沒和晉淵莊的人接觸。十二年前那場叛亂,他應該也參加了,叛軍兵敗後,他的腦袋雖仍在脖子上,卻沒再與倖存的同黨聯繫。」


  ­「他只想過他的獨木橋,無奈他的老朋友不願走自個兒的陽關道。」寧澈忖道:「晉淵莊為重新拉攏他,苦苦等候十餘年,其地位可想而知。雖說他起初想叫咱們逃跑,但進叔的事他明顯也摻了一腳,態度曖昧,著實可疑,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桓古尋目露憂色:「我最擔心的是進叔,咱不熟悉這裡,晉淵莊卻是這兒的地頭蛇,他們恐會先一步找出進叔的下落。」「那個姓柯的船夫說得對,進叔所為當真鋌而走險,敢向大眾……包括敵人,暗示藏身之處。我對進叔的印象不深,但我不記得他是這麼……」寧澈斟酌用詞,方續:「這麼大膽的人。」


  大手捏了捏後頸,桓古尋說:「那首漁歌會不會是另一種意思?」寧澈眉一揚:「另一種意思?」「是啊!」桓古尋道:「咱們才破解得出,而晉淵莊破解不出的那種。」


  饒是寧澈聰敏善思,亦大感煩惱,閉起雙目努著嘴。


  為不打擾他的思緒,桓古尋靜靜等待,而本在闔眼打坐的慧觀霍地黑瞳閃爍:「三個時辰已至,來了。」


  「甚麼?」話甫出,五感敏銳至極的兩人同感周遭氣氛有異,突厥人身不動、頭不扭,右手逕探左腰,「唰──」刀鋒將一枚細若髮絲的銀針削成兩半。


  晶瞳回眸梭巡萬楫千帆,精準捕捉左前方不遠處,一名男子剛收起紙傘,欲彎身入艙。


  「哪裡走?」他才踏前一步,就給寧澈挽住臂彎,「此乃調虎離山,別中計。」


  瞄向神色自若的慧觀,桓古尋道:「你先走,我殿後。」寧澈話不多說,扯過寬大的僧袍,連同瘦柴般的手臂一起環住,拽著人提氣展開輕功,在或高或低的瓦舍中起落,轉眼間便奔出十丈之遠。


  又跑前幾步後,鳳眼一凝,寧澈急急停下,左臂一橫,攔下煞不住腳的慧觀,於此同時,前邊屋頂跳上三人,布衣襤褸,作漁民打扮,背上皆繫著一把油紙傘。


  慧觀猶未穩住身子,又被人用力一搡,受力左傾,隨即後領一緊,寧澈揪住他的衣衫,再度邁腿。


  那三人正想追去,倏地刀芒晃眼,一股熱風迫至眉睫!


  「答。」縱是精鋼製成的傘骨,猶被刀氣震得虎口發麻,勉強抵下此招後,那人旋身撐開紙傘作盾,兩旁的同夥立時轉出傘頂尖矛,出招突刺!


  桓古尋後躍閃開,旋即氣灌足底,整個人猶若離弦勁箭衝了出去,一腳蹬上傘面,踹人下樓,然後換氣再跳,跟上前人。


  寧澈箍著慧觀的臂膀疾疾前行,眼角餘光瞥見兩邊又有人靠近,一步、兩步、三步……待得五個追兵近至一丈之遙,風一般的身影倏爾頓步!


  頭前的慧觀一個踉蹌,驚呼哽在喉嚨,將發未發;後邊的敵人齊齊吐納,真氣摧上拳掌,欲出未出……


  寧澈曲臂肘擊,正中一人胸口,而後從旁竄出一隻手,扣住其腕拉人過去,他順勢搶進對手身前,「哧。」悄然冒頭的袖裡劍沒入肚腹。


  「噗──」血液泊泊,劍光晃晃,深邃的鳳目盛滿殺機,雙腳一跨一跟,兩手一劃一抓,電光石火間,再一人痛苦捏住脖頸,鮮血噴薄!而慧觀在臉面仆向瓦片前,又給人擭住衣袍,只感身一輕,耳邊復又疾風呼嘯。


  餘下兩人氣急攻心,取下紙傘,尖端瞄準遠走的背影,欲旋鈕射針,左側那人小腿一痛,不支而倒,滾跌入河。右側那人不及抵擋,便是鼻梁劇痛,天旋地轉,撲通一聲,嗆了好幾口渠水。


  不一會兒,桓古尋追上寧澈,從他手中接過慧觀,「該不只這些人,要不下到地面?人一多,就不容易被發現。」「不行!」慧觀倏然發話:「一旦被發現,就算死一整條街的人,他們誓要捉到我。」


  寧澈驚怒交集:「你說甚麼?」慧觀垂首低語:「晉淵莊的行事向來如是,寧錯殺不枉縱。」似念及某些往事,語調甚是沉痛。


  桓古尋亦不敢置信,只好說:「得想另外一個辦法擺脫他們,不然任咱倆武功再高再強,體力沒了,生路也斷了。」


  由於各家屋舍高矮不一,在屋上縱跳猶如跑過連綿起伏的山丘,遠比在平地來得累人,還多帶一個不會輕功的慧觀,一不小心失去這張護身符事小,若因而失風被擒,甚或命喪於此,那可就糟了。


  寧澈苦思對策,清朗的男聲附耳私語:「小澈,不如這樣吧……」聽畢,如畫的眉目很是踟躕:「你確定?」另一張俊臉頗具自信:「總要試試看嘛!」


  四周復又人影幢幢,寧澈不作多想,下頦一頷,足尖輕點,揚長而去。


  桓古尋則攬上慧觀的肩頭,「大師,跟緊啦!」未及張嘴回應,老和尚即被灌了滿口濕黏、混著魚腥味的風。


  「喀!咭咭咭咭咭咭……」草鞋接連踩過瓦片,猶似歌者手裡拍的響板,只是沒那般整齊悅耳,數道咭咭自四面八方不斷傳來,急促且煩躁,心跳亦不住加快。


  桓古尋本就不以輕功見長,而今還攜著慧觀,後方數十追兵愈逼愈近,前有高屋擋道,勢必得緩下蓄力,敵方見狀,更是加緊腳步,欲趕在對方縱身前,拿下目標。


  九丈、七丈……十來個大步後,敵群中一人逐漸當先。


  五尺、三尺……他邊跑邊伸長右手,指尖與灰色的袈裟越來越近,數息後,僅剩一寸之距!


  「哐啷!」巨響過後,跟前兩人霍然沒了影兒,那人猶自錯愕,足底一空,一頭栽跌入室!


  後背甫觸地,就被狠踩前胸!桓古尋收腳後發力躍起,在原本屋頂的破洞旁又撞出一個,不只撞得瓦片飛散,也撞得後面追上的人仰天痛叫。


  正當慌亂,桓古尋隨手抓住一人的前襟,一拳揍他下去,然後提膝頂中另一人的小腹,耳聽風聲陡劇,即刻偏頭,從後刺來的短矛擦過鬢髮,他右手捉住矛柄,左手則反揪後人衣襟,彎腰朝後一頂,把人摔了老遠。


  輕鬆解決一批人,卻也耽擱到腳程,回首一瞧,又來了十多人,桓古尋氣都不敢多喘一口,跳進屋內拎出慧觀,繼續向前。


  「追緊了,別讓他們逃了!包抄前路!」沙啞的嗓聲有些耳熟,正是昨夜與慧觀碰面的柯昱揚,他指令一下,便見兩隊人馬分邊跑開,不消片刻,就能繞到前面,來個雙邊夾擊!


  桓古尋面上波瀾不驚,實則心焦如焚,一雙大眼來回掃視,似在尋找某物,後見一艘小船的艙頂攤著一件青色外袍,晶紅的玉瞳猛亮,當即飛奔至檐邊,先推了慧觀後心一把,送人橫越河道,他再張臂一躍,飛身跟上,途中經過那艘小船,順道拾起青衣,隨後掌心按上艙頂,使勁一撐,翻了個筋斗,安穩落至對街的屋頂。


  追兵不疑有他,跟著調轉方向,兩腿一跨,個個身輕如燕,也身弱如燕,一棒打來,三人落水,緊接著長竿霍霍,左挑右絆,再濺兩柱水花。


  其餘的人連忙停步,方見那艘小船坐著兩人,一人布衣麻鞋,滿臉驚恐,另一個頭戴竹笠,手持長竿,下邊卻是錦衣華服。長指捻著帽沿稍稍掀開,帽下的笑顏奸巧狡黠,不是寧澈是誰?


  「感謝!」將竹竿扔還給船夫後,寧澈左腳一蹬,輕身上屋,接過夥伴拋來的外衣,對著渠道彼方笑問:「怎麼不追了,沒力啦?」


  柯昱揚不驚不怒,僅抬手一揮,沉喝:「貫索鍊惡!」話一出,三條鐵索唰唰唰飛來,見招人心下一凜,一者將慧觀擋在身後,一者拔刀高揚,然則錚鏦金錯前,視野忽暗,正為敵方抓準白麟刀接招的時機,趁隙欺近,四支藏在油紙傘的短矛,矛鋒鋥亮,封死持刀者悉數退路!


  桓古尋臨危不亂,右手仍舊揮刀斬鍊,左手則伸到後腰,寧澈立即會意踩他手掌,高高躍起,雙腳岔開,踹中兩張面頰!


  四去其二,合招的威力所剩無幾,白麟刀砍斷鐵索後,鋒刃一轉,所到之處,殷紅四溢!


  慧觀閉上雙眼,不忍卒睹,寧澈無暇照顧他的情緒,拽著枯瘦的胳膊,「動真格了,走!」與桓古尋架著老和尚的雙腋,拔腿奔遠。


  然而跑沒幾步,喀啦喀啦的機括轉動又起,八條鐵索分從左右襲來,三人欲加速通過,其後四條飛索卻搶先超越三人,還來不及驚慌,前頭忽地縱上四人,機關傘同樣射出飛索,十六條鐵索布成天網,壟罩三人!


  危急之際,鳳眸流轉,霎時間,猶在半空的飛索、還未落下的敵人,宛若掉入一潭深淵之中,緩慢下降,下一瞬,沉穩如山的青年眼窩緋紅,眾人氣息旋即一窒,腳底上百片陶瓦瞬間碎成礫石!


  「咳咳咳咳咳……」化成粉末的石屑鑽入鼻腔,咳嗽聲此起彼落,伴隨牛哞與蹄踏聲,原來這是一間牛棚,幾個較為機警的生怕有詐,趕忙站起,但聽:「啵!哧──」一股惡心的騷臭竄入鼻腔,直衝腦門,隨即全身一麻,癱瘓趴地,嚴重的還弓腰乾嘔,一時之間,牧草、牲畜、嘔吐,以及那股不知名的騷味全數混雜在一塊兒,充斥整間小屋。


  桓古尋等人早有準備,用沾濕的錦帕摀著口鼻,悄悄溜走。


  「咕嚕咕嚕……」寧澈仰頭漱口,又掬水潑洗面頰好幾次,才拿過毛巾擦臉,邊擦邊說:「那個叫狸吉兒的趨敵煙當真好用,不過我死都不會再用第二次!」


  「哼、哼!」桓古尋一臉難受地揉著鼻子,想把裡頭的氣味擤出來,「咱們還不是直接聞到那味兒,我就快暈了!」思及剛才的慘況,雖是敵人,猶然心生同情。


  擦乾臉上的水珠,寧澈轉過頭,看向倚著樹幹的慧觀:「大師,你還行嗎?」他的面色很難看,正要回答沒事,胃部卻一陣翻攪,急忙跑進樹叢,吐個淅瀝嘩啦。


  等人吐完,久候多時的少年郎道:「吐完啦?吐完走吧!」


  就在此時,異變突發!


  背後破空聲起,武者下意識側身躲開,一道白影飛掠眼前,是一條逾一人長的布巾,布巾雖軟,卻被扭成麻花辮一般,緊緻密實,形如長棍,力道剛猛,直指手無縛雞之力的慧觀!


  欲上前阻攔,豈料布棍一擺,第一下劈中壯碩的胸膛,第二下掃到精瘦的腰肢,兩人蹣跚而退之時,布巾一軟,落至地上,緊接著一抹灰影一閃而過,伸臂一抱,將慧觀擒抓離地,然後縱跳船筏屋牆,一個轉彎後,慧觀和那名偷襲者便不見蹤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寧澈及桓古尋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又氣又惱。


  爾後,兩人像遊魂般飄回楊府,恰巧碰上早膳時分,便被請去飯廳,與楊芳一同用餐。


  「發生何事?」餐桌上,楊芳覷同桌者目光呆滯,食不知味,遂問。


  「沒甚麼……」寧澈擺擺手,口氣卻盡是嘆息:「一夜未睡,有點累罷了!」


  貝齒咬著朱唇半晌,才道:「兩位大哥若是抽不開身,嘉興一行,我自行前往……」「不行。」桓古尋斷然拒絕:「既已答應藍姑娘她們要好好照看你,就不會讓你獨自上路。」


  楊芳道:「我有家僕陪侍在側,怎算獨自一人呢?」「楊姑娘。」寧澈道:「我能體會你急欲仇人伏誅,但目下起碼得等到這個月月底,三個都督會面時,方能決定如何處置王淦。此前為避免生變,你待在府上,會比待在嘉興來得安全。」


  「……好吧。」心知焦急也沒用,楊芳只得耐住性子,後問:「你們昨日一大早便出門,可有頭緒?」


  桓古尋答說:「頭緒是有,可惜人跑了。」收起落寞的表情,寧澈瞇眼:「跑了就找,我看他能躲到哪兒去?」


  「要不要差些人手給你們?人多好辦事!」楊芳好意拳拳,寧澈卻言:「這事不急,我倒有另一件要事想拜託楊小姐。」「請說。」美目切切,只望盡一份心力。


  寧澈掏出一只信封,「麻煩幫我把這封信送到吳縣,交給一個名喚康新銘的人,他是『千里雲』車行的掌櫃。」


  「好的,沒問題。」楊芳爽快答應,後又建議:「吳縣離蠡鎮不過十里路,假若事態緊急,何不快馬加鞭,不消一刻鐘便抵達,當面與人詳談,自是好過耗時的書信來往。」


  「那倒未必。」紅舌舔著亮白的齒尖:「雖說咱倆一路過來都大搖大擺的,但沒必要時,還是少露面的好。」


  「也對,是我疏忽了。」楊芳恍悟,續問:「那你們續下來有何打算?」


  寧澈嚥下一口粥,說:「等。」


*****


  「唉,慧觀甚麼都沒留下。」寧澈沮喪地撐坐軟榻,身周散落一地的衣物、碗瓢、素果等等日常所需。


  桓古尋隨手拾起一顆橘子,三兩下剝掉外皮就吃,「他畢竟和晉淵莊十幾年沒來往了,有留下東西才奇怪。」寧澈環目一圈,視線最後落在窗邊的小案,案上擺著五足小香爐。


  拿起案上的香爐,香爐是青瓷製成,似玉似冰,表面瑩潤無瑕,裡邊殘留數道烏黑的炭痕及燒剩的薰香。長指捻起燒得僅餘半截的香草,湊近鼻前聞了聞,蹙起俊秀的劍眉:「這不是僧侶常用的薰香,慧觀這人……說是出家,卻只懂得念經敲木魚,他處沒一個和尚的樣子。」


  話方罷,濃眉一軒,沉聲:「有人來了。」寧澈亦察覺異狀,趕緊矮身,他們一左一右地躲在門邊。


  屋外人的腳步走走停停,猶疑不定,聽來有點重,也不夠穩,應為普通的農家壯丁。蟄伏在暗的兩人摒住呼吸,腦子飛快分析,思索間,人已來到門前。


  他完全沒發覺門後蹲著兩人,毫無所覺地跨過門檻,雙手緊握一柄桃木劍,探頭探腦地張望,瞧到那只小香爐後,面露喜色地行去。


  「欸。」腦後一聲低喝,嚇得那個壯丁心膽劇顫,舉起桃木劍轉身就劈!


  「啪!」實心的桃木劍打在人身,竟脆弱地不堪一擊,斷成兩半,該者若無其事地撢去肩上的碎木。壯丁則面無人色,跌坐在地,抖著聲問:「你、你們……是……是人是鬼?」


  「是人。大白天哪來的鬼啊?」寧澈被他的模樣逗得發笑:「那你呢,沒事跑來這間鬧鬼的寺院做甚麼,作賊啊?」「才、才不是呢!」那人安下心來後,大聲辯解:「是、是有人拜託我,我才來的,否則誰會想來這間破寺?」


  桓古尋問:「誰讓你來的?是不是一個長得很矮,五十歲上下,聲音沙沙的船夫?」壯丁一奇,承認:「你怎麼知道?」


  是柯昱揚!桓寧二人對視一眼,寧澈又問:「他讓你來拿甚麼?就那個香爐?」


  「不是讓我來拿。」壯丁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是叫我清掉香爐裡面的香草,然後將香爐內外清洗乾淨,一點灰燼都不能留。」寧澈忙問:「此後到哪裡和他碰頭?」


  「不用碰頭。」那人答說:「他事先給了百文錢,只要把香爐洗乾淨就成。」見兩個陌生人若有所思,他遂道:「倘若你們想要那株香草,就拿去吧,反正那個矮船夫也沒說不能拿走。」


  寧澈微笑答謝:「多謝大哥成全,洗香爐這種小事,我來即可。」有人接手處理,壯丁自不推拒,撓了撓耳鬢便要離去,嘴裡叨念:「那香草我瞧也沒甚麼特別的啊……」


  「等等。」寧澈出口叫喚,壯丁疑惑回望,一錠金子塞入掌心,兀自驚愕,面前的貴公子笑咪咪地道:「回去後,別跟任何人提起我倆。」


  「好、好……」頭一次見到那麼大的金塊,那人誠惶誠恐,收好金子不再多問,快步離開。


  反覆端詳那半株香草,嘴一咧,冒出犬齒:「這一趟沒白跑。」


  「好佳再咱們捷足先登。」寧澈大感幸運:「該說柯昱揚謹慎還粗心呢?這等重要的事,竟交給不知情的鄉民善後。」「他不來,頂多被取走半株香草,香草能查出甚麼還很難說,但若他親自現身,會被逮個正著。」桓古尋說:「這很符合晉淵莊一貫的作風,寧可讓敵人獲得小小的甜頭,也絕不暴露自身。」


  寧澈甚有同感,而後另啟話題:「你認為柯昱揚武功如何?」桓古尋歪著頭想了想:「沒有實際和他打過,不好判斷,只能判定他的武功比張仁愈高出許多。」寧澈支頷思忖:「由此推測,柯昱揚在晉淵莊中,最低是個堂主……會是哪一堂呢?」


  用錦帕包裹香草後,桓古尋說:「雖然慧觀跑了,不過不是全無收穫。現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莫說是半株草,便是一根頭髮,都可以讓咱們和晉淵莊的距離,更進一步。」


  寺院大門忽傳喧鬧,一連串雜沓鏗鏘後,人語刀劍響,猶如潮水般,從四方湧來。


  吵雜中,只聽有人叫嚷:「渠頭,這間出江寺已給咱家的人圍住了,徑直衝進去!」「幹得好!」喚作渠頭的人盛讚後,高聲朗朗:「咱們上!」「喔!」數十人齊聲附和。


  寧澈與桓古尋到外查看,平日破敗冷清的寺院,一下子湧入三十多人,為首的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大漢,年約四十,踩著一雙麻鞋走著外八步,背著一頂竹笠搖著光膀,率領手下,浩浩蕩蕩地穿過前院,瞧見桓寧二人後,捋過頭上稀疏的毛髮,粗聲道:「你們就是桓古尋及寧澈?長得不難看嘛!你老子今兒個心情好,識相的就……」


  彷彿沒看到滿院子的人,一個捏著肩膀,一個打著呵欠,眾目睽睽下,行經那位渠頭的兩側,若無旁人,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


  做人家老大的首次遇到如此囂張的人,竟不悉該怎生應對,尚自錯愕,旁邊的小弟已按耐不了,紛紛揚刀舉劍,攔路叫嚷:「渠頭在講話呢,乖乖站好!」


  「罩子放亮點,這位可是吳蛟幫東渠的程寅達程渠頭!」


  「渠頭要問話呢!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小爺剁掉你的雙腳!」


  「剁掉我的雙腳?」寧澈斜眼一睨,語帶輕蔑:「就憑你?」被那雙暗藏鋒芒的長目一瞪,大言不慚的小弟驀地噎住,方才的氣勢瞬時煙消雲散。


  桓古尋仰面望天,長聲而喟:「我真不曉得甚麼寶庫祕寶的,別再來煩我行不行?」


  「呸!」程寅達怒斥:「誰他媽是為那個死人骨頭?你老子我是為三個兄弟報仇雪恨來的!」


  「三個兄弟?」寧澈總算正視來人,才見這三十多人額際均繫著白巾,顯然正在服喪,他愕然:「你兄弟哪位?」


  「你娘親的,還敢裝蒜?」罵人的是一個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他戟指怒目:「程渠頭,就是他,就是這個突厥人殺了大哥的……嗚嗚……」話到最末,悲從衷來,豆大的淚珠滾滾淌下。


  被指控的桓古尋還摸不著頭腦,寧澈下頷微抬,冷笑:「喔……我想起來了,你們是前兩天那群打架打到一半,就拋下同伴落跑的膽小鬼。」


  「胡說!」聞言,哭哭啼啼的男子即時收聲,橫眉駁斥:「你……你居然還笑得出?衛渠頭和趙渠頭是被你……」任由涕淚縱橫,男子持續控訴:「那天半夜,我們幾個兄弟坐船坐得好好,這兩個小賊突地躍上船,二話不說就拳打腳踢,事後大笑而遠。恰逢三個渠頭同在左近,見了此事自然要管,他們上了賊船想討個說法,豈料……一去不返……」講到傷心處,又開始抽抽噎噎。


  「你還少說一件事。」突厥刀客木著臉:「你和你的兄弟想偷鑿我們的船沒成功,還被揍到滿地爬,這事你怎地不說?敢作就要敢當啊!」雙眉一攏,壯得像座山似的體格往前一邁,不怒自威,望者生畏,吳蛟幫幫眾圍出的正圓立刻薄了一邊。


  寧澈按住他的右肩,道:「程渠頭,我不知你是存心作對,抑是誤信讒言……」話至此,又冷冷掃了一眼那個顛倒黑白的男子,驚得他縮進人叢,「人,是我和桓大哥殺得沒有錯,但中間曲折……你合該問明你的手下,究竟是誰先動的手,我們倆是無故殺人,又或自衛抵抗。」


  程寅達道:「好,那就跟我回碼頭好好解釋解釋!」


  然則人圈中央的兩人動也不動,桓古尋鼻息一哼:「你不明事情經過,為甚麼是我們要向你解釋?」


  「說了這麼多廢話,就是不認罪囉?」程寅達嗤笑:「兄弟們,你們說該怎麼辦啊?」


  一人馬上高喊:「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此話一出,群起效之:「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叫囂越發猖狂,眾人齊步而進,縮小圍圈。


  「諸位講得是,殺人償命,此乃天經地義……所以,是誰要來取我倆的命?」純亮的嗓音聲不大,卻讓所有人一瞬安靜,假如這時一根針掉至地磚,必可聽得一清二楚。


  「兄弟們都先冷靜,且聽薛某人一言。」自稱姓薛的男子挺身步出,「咱們今次是來討公道的。但公道不能亂討,倘使這件事另有隱情,自是要查明原委,不可讓三位渠頭不明不白地死去。」


  「薛尚善,你東拉西扯些甚麼啊?」最先哭訴的男子復出聲:「三個渠頭就是他們兩個殺的,你這是在懷疑我嗎?因為你我不對盤,你就以為我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他越說越是忿忿不平:「你不相信我便罷,難不成其他人你也不信?那些和我一樣,親眼見大哥人頭落地……你覺得他們也在說謊?」


  被提及的人難忍悲憤,迭聲嚷嚷:「我才不管甚麼隱情不隱情的,總之誰殺了渠頭的,誰就要償命!」


  「姓薛的,你若沒膽為你的渠頭報仇,就滾遠點,少在這兒說些有的沒的!」


  「不錯!薛尚善,你可以眼睜睜看著親人死去,無動於衷,但是北渠的兄弟素來同生共死!」


  「我當然很難過!」薛尚善忽然紅了眼眶,極力維持聲音平穩:「嶔哥死得蹊蹺,我不只要讓害死他的人得到報應,更要了解事情的真相!」呼了一口氣後,續:「南、西、北三位渠頭皆非好勇鬥狠之人,會與人動手,自有其因……」


  「廢話!我方纔不就講了嗎?」男子抹了一把鼻涕,「自己人無緣無故遭受毆打,三個渠頭見著,哪裡能吞得下這口氣?」「問題正是出在這裡。」薛尚善伸手一指,「你道他們倆是誰?」


  這話問得突然,男子愣了一下,方答:「還能是誰?桓古尋和寧澈囉。」「沒有錯。」薛尚善正色:「方今江湖上誰沒聽過這兩個名字?又有誰會在身處風口浪尖的情況下,主動生事,惹人非議?即便是你烏二,也懂得在這種時候收斂脾氣,越低調越好。」


  烏二臉一僵,後說:「薛尚善,你別跟我耍嘴皮子,就問你一句,西渠要不要為自家渠頭報仇?」


  「要。」薛尚善下巴一昂:「但西渠絕不會成為借刀殺人的那把刀!」烏二齜牙瞪眼:「你……」


  「好了。別吵了。」程寅達插嘴打斷雙方爭執:「今日吳蛟幫東、南、西、北四渠齊聚,莫忘了是為何而來,是為我那三個結拜兄弟,你們的渠頭來的。」他頓了頓,續說:「善子,我知你個性嚴謹,出這麼大的事,不弄個清楚,別說是你,你手底下的兄弟也難以接受。但你得顧及烏二,目睹親生哥哥慘死,不是每個人都沉得住氣。」話稍歇,再轉向烏二那邊:「烏二,你也別這麼衝,講不到五句話就要跟人讙謑相拍。你大哥已經不在了,以後沒人可以護著你了。」


  兩個人都被數落一通,只得壓下火氣,各自退讓。


  薛尚善再道:「程渠頭,你既知我性子,能否給我些時間?」程寅達遂問:「多久?」他答:「一天。」


  不等程寅達說好,烏二便道:「好,這可是你說的,明天正午一刻,我會再來。你若沒看好他們,讓人跑了,可別怪我不顧情面!」接著招手一呼:「兄弟們,走。」


  北渠的人陸續出寺,卻沒遠離,程寅達則言:「善子,我會在外守著,你當心些。」而後側頭朝向另一群聚在樹蔭下,卻始終無話的人問:「琦妹子,你們要留在這兒嗎?」


  那堆身材魁梧的壯漢裡,一名身形苗條,相貌秀麗的女子扎在其中,格外顯眼,她身著素縞,面帶憔悴:「是,我想聽聽他們怎麼說。」


  「好吧。」程寅達擎手一揮,命道:「阿竹、阿輝、阿雲,你們三個帶人去後頭顧著,剩下的人跟我來。」「是。」三人頷頭領命。


  東渠的人亦散去後,薛尚善對手下說:「你們也到外頭去吧!」離他最近的手下不禁擔憂:「善哥,這……你一個人應付他們倆?」「不只我一個人。」薛尚善更正:「尚有嫂子在。」


  女子點點頭,對身旁的人說:「到外邊等我。」「那怎麼成?」數個壯漢不甚同意:「我聽人說那個姓寧的詭計多端,你若有個萬一,我們有何面目去見渠頭?」女子白他一眼:「我若有個萬一,即是我到地府去見他,你擔心甚麼?」


  「嫂子……」正待再勸,她不改其意:「大男人別像個姑娘家似的,拖拖拉拉,快走!」她固執己見,手下們亦無可奈何,只得離寺。


  適才人滿為患、吵鬧不休的出江寺,現僅剩三男一女四個人,面面相覷。


  薛尚善躬身一揖,「桓少俠、寧公子,咱們到屋裡談吧!」


  寧澈輕輕一笑:「你們都安排好了,還有我們置喙的餘地嗎?」


  「我將人遣開,不就是為好好聽你們說話嗎?」薛尚善說。


  「可是我們沒甚麼好說的。」桓古尋道:「我和小澈要走了,不想受傷的話,就別攔著。」薛尚善挑了挑眉:「你們可知外面有多少人?」


  「那得看我一刀能砍死多少人,一刀之後跑走多少人。」桓古尋道。


  女子勾起淡粉的唇角:「怪不得人人皆說你們有勇有謀,連集結二門五派的判庭也拿二位沒法度,如今更落得四分五裂,形如一盤散沙……呼,後生可畏啊!」


  俊美的臉龐笑意不減:「然而你這位前輩,似乎不怎麼畏懼我們這兩個後生。」


  她說:「本來是怕的,不過想到這般厲害的人物和我站在同一邊,頓時不怕了。」


  「站在同一邊?」桓古尋茫然:「甚麼意思?」


  薛尚善右手伸進左袖,再出時拇指食指夾著一枚戒指,其色白如羊脂,在陽光下泛著薄霧般的光澤,可見指環上邊刻著一個「河」字。


  桓古尋瞧著沒甚麼反應,寧澈卻是瞠目失聲:「那是……進叔的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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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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