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之路上,我盡量不要跟台灣人有所交集,主要是我不想要到了歐洲還待在家裡。
這兩位50歲的男子,讓我一秒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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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朝聖之路第5天,歐美人在森林裡撿健保卡,並問我這個是什麼? 我想日行一善,把它帶回台灣送到警察局,但在路上咖啡廳遇到失主本人。
台灣Allan,常年住歐美也住過非洲,現為自由工作者,長髮酷男,百岳登山客。原本以為路邊咖啡廳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碰面,想不到兩天後在庇護所,他一開門就看到我在門口滑手機。緣份就是那麼剛好! 還說要煮義大利麵給我吃~ (謝謝Allan哥)
在吃飯的時候,跟他說到我的朝聖之路走得踉蹌,還腳指瘀青。
Allan說: 「妳出發前都沒有鍛鍊,難怪會這樣。妳幹麻不從最後100km開始走起? 妳來這裡根本是折磨自己。」
一秒回到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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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20%處的某教堂庇護所,集齊了講中文的人馬。包含台灣人Kay和Agnes、上海人Lia。還有一個隱藏版的,我們都以為他是韓國人,在餐桌邊一開口說中文嚇死我們。
福建人程鵬,我們稱他為兔兔哥。常年旅歐,公司老闆,現在半年住義大利,半年住福建。他把LINE的兔兔玩偶五花大綁在他的背包上,跟他一起徒步。隔天我忍不住跟他說,綁鬆一點,兔兔快被你掐死了。
我以為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碰面,不料再隔一天,我跟他及上海姑娘Lia,又入住同一間庇護所!
在戶外聊天時,我跟Lia彼此抒發對未來的徬徨。Lia說她很常換工作,換到很徬徨,不知道要做什麼;我則說,我在一間公司待了10年,也是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我想聽聽兔老闆的意見,殊不知…
持英國護照的兔兔哥: 「妳們一個台北人,一個上海人,現在坐在西班牙的院子裡,說對未來很徬徨,妳們知道對很多人來說,妳們就是生活在羅馬的人。很令人羨慕了,妳們比很多人來說都要好。」
Lia抽菸不語,我…又是一秒回到我家。
兔哥後來看我們飢腸轆轆,等不到晚上8點吃晚餐,他說要帶我們去咖啡廳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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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人最大的共同點是,超像我爸媽!
此外他們長年旅歐,自己當老闆,都是做Finance的,亞洲版的人生勝利組。
但是卻讓我一秒回家,一秒回台灣。
面對各種不夠。
面對不知足。
因為妳鍛鍊不夠,所以才受傷。鍛鍊不夠,就走100km就好。
因為妳努力不夠,所以才跟不上人家。
因為妳沒妳想像中那麼好,所以公司才不要妳。(明明是我提的離職,公司沒挽留,卻被說成別人不要)
我花費很多力氣,才慢慢的察覺到這件事。沒錯,只是察覺。
有一個不知道哪來的”足夠”標準,我卻被指著說不夠。
在家裡的不夠是,不要做夢。因為妳怎樣不夠,所以要安於現狀、腳踏實地。如同Allan說的走100km就好。
客戶的PUA。別人/別家公司可以這樣那樣,為什麼妳不行? 有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這樣那樣”標準,指著我說為什麼我達不到? 我直到接觸很多客戶後,我才理解,會說這種話的人,是奧客。後來我心一橫說: 那請你去找那家公司,對方竟然還不走,我才知道這只是讓人屈從的手法。
因為我們這些好小孩的通病是,別人可以,那我也要可以。
以及老闆隱約的PUA,曾經哪個誰做了什麼,客戶很喜歡他,對她很滿意。言下之意也是設定一個標準,讓願者上鉤繼續保持。像是誰配合客戶凌晨三點跟國外開會,所以客戶很喜歡她,她犯一點小錯,客戶願意原諒她。
因為我們這些好員工的通病是,我們得要讓老闆及客戶繼續滿意才行,我們要把"好水準"維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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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不知足也是。
我們是台北人、是上海人,就不能坐在西班牙的院子裡,對未來感到徬徨嗎?
剝去這層身分,我們只是迷惘的人類。
我也想要只安於現狀,可是現狀就是不對勁了,才飛到遠方,逃離現狀來思考。且現狀是一種思維框架裡的停滯,讓我開始思考,我曾經以為的,難道都是真的嗎?
走到朝聖之路的前段,我遇過對人云亦云的社會感到失望的人、70歲還來找自己且迷惘的人,他們的經濟條件都極好,也來自先進國家。
卻只有自己人,告訴我們要知足,要惜福,甚至還外加不懂感恩。
現狀那麼好,你們自己待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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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an跟兔兔哥都是非常好的人。
一個煮飯給我吃、一個請我跟Lia吃飯。
就如同我的家人對我還不錯,我的前公司待我還不薄,可是我的未來還是不能只停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