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鬼邪

　　身處濃霧，即使有紙人法陣護持，那無所不在的侵蝕之力仍是帶給莫傀安不小壓迫感。

　　為求節省氣力以防萬一，他只能開始收縮紙人法陣覆蓋範圍，行動也不再像之前狂奔急行，但仍專注感應著卓清來等人狀況。

　　那裡，一如先前正常。

　　因此莫傀安不著急趕路，而是打算趁行進間好好將霧蝕內狀況覆思盤點一遍，希望能找到破解現今困境方法。

　　無功而返，這對沙舟聯合會和葬陰門都沒有好處。

　　更重要的是。

　　師姐已來，他被找到了。

　　就在外面那片名為縱橫大裂谷的土地之上。

　　「師姐通常是感應到情緒才會有所動作，看來師妹心中還是不服，致使師姐覺得不對這才來到此地。」

　　「幸好，師姐未與沙舟聯合會直接動手，而且羅然也有跟來，雙方之勢已暫時維持住，事態目前還在可以掌握範圍內。」

　　「關於紙嫁衣之術，師姐十分了解，接下來應當不至於因為我的關係失控，可時間一久恐生變數，當務之急還是盡快調查清楚霧蝕異變的根源，並且從這裡抽身而出。」

　　一路思索，即便是莫傀安也不禁感到重負在身。

　　深入霧蝕至今，內部情況大變，他們幾乎還沒有得到任何進展或線索，反倒人員和小隊不斷出現傷亡。

　　終究只是臨陣磨槍，他們並不像天下機關城有專門培養霧蝕的調查人員，臨海宗所主導之提案，果真是用命來填！

　　「若調查還是無果......那也只能盡力將這批進入的人帶出......」

　　承諾，莫傀安會盡力實現，而且將這些對自己有好感的人帶出去，雪中送炭之舉在將來肯定會對葬陰門有所幫助。

　　但，前提是，在解決眼前問題並且能力許可情況之下。

　　不知不覺間，本該抱持警戒卻莫名又陷入沉思的莫傀安，他像是忘記身後還有人跟著。

　　後方的斐尚幸半身處於濃霧之中，手中持刀，隨著紙人法陣的覆蓋範圍縮小，她也相當自然的越發向前靠近那高大身影。

　　慢慢的，隨著兩人距離拉近，她半身漸漸脫離濃霧，逐步向前要完全穿透紙人法陣，手中沙漠彎刀越發緊握了。

　　此時斐尚幸抬頭向前望去，詭異笑容逐漸放大，嘴角兩邊裂開直至耳根！

　　一股邪異漆黑色彩從她瞳心延伸覆蓋雙眼，渾身被股淡淡霧氣纏繞，先前所擅長的地氣已完全消失！

　　驀然間！

　　莫傀安突然停下步伐，直直站在原地，身形用非常快的速度回轉！

　　「莫先生，發生何事，有什麼危險在接近嗎？」

　　已完全站在紙人法陣內，除去那張虛弱蒼白臉色之外，一切正常的斐尚幸，持刀四處警戒張望的詢問著。

　　連霧蝕都無法看透陰氣漩渦之中，莫傀安的內心正揚起驚懼、疑惑、猶豫不定等少見怪異情緒。

　　剛才，他的的確確感受到殺意臨身！

　　而且莫傀安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

　　最古怪的是，他之所以會突然停步轉身，是因為先前有一道吵雜女聲滔滔不絕在耳裡響起。

　　「喂！就是在叫你，你應該有聽到吧？」

　　「不要相信你身後的人，她是鬼邪！」

　　「能不依靠願燈塔獨自行走在霧蝕中，你稱得上一聲高手或強者了，可是經驗實在不足呀，難道到現在還沒發現嗎？」

　　「你的思緒已經被影響了！」

　　「看看後面吧！」

　　莫傀安用最嚴格的審視眼光打量斐尚幸。

　　可是，依然什麼都看不出來。

　　甚至腦海中一直覺得對方十分正常，自己不應該生起懷疑心思，更有一種這是錯誤想法的感覺。

　　但，如此想法本身就不正常！

　　他從出生至今，能夠相信的人寥寥可數。

　　認識不久的斐尚幸絕對不在其中。

　　至此莫傀安也明白過來，自己中招了！

　　「喂，高手，剛剛後面那頭鬼邪可是正在逼進，若不是我的提醒......哼哼！」

　　「仔細想想吧，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就放鬆對後方鬼邪的警戒？甚至已經快要忘記對方的存在，至今依然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事情？」

　　連番話語，如夢驚醒！

　　莫傀安看著眼前再正常不過的斐尚幸，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生起懷疑心思，可是腦海中卻又明明白白知道對方一定有問題。

　　思緒和心情極度分裂至此。

　　一股久未有過的恐怖感襲上他心頭！

　　紙嫁衣一術雖然可以防止自己殞落於此，但卻無法保護心神受到影響。

　　有這麼一瞬間。

　　莫傀安甚至都在考慮中止紙嫁衣術法，放棄這裡的人和任務了！

　　不然，若是他變得異常並且被師姐發現，恐怕葬陰門甚至整個厲沙州都會出事！

　　「莫先生，你......發現了什麼嗎？」

　　斐尚幸面露憂色關心不已的上前詢問，整個人很自然的又再往前邁進一些。

　　此時的兩人，距離已只剩幾步之遙。

　　這舉動驚醒了莫傀安，他立刻沉聲道：「無事，只是適才位置感應中斷，現在已經恢復了。」

　　斐尚幸見對方恢復過來，停下關心腳步，輕吐口氣露出安心表情。

　　「那就好，不過此地詭異，時間一久恐又生變，莫先生，我們還是加快腳步去尋找你的小隊吧。」

　　「當然。」

　　莫傀安說完，轉身繼續前行，幾只小紙人也悄悄自披風下飛出，準備不管如何先回到小隊所在與卓清來等人會合。

　　這般舉動，卻讓提醒女聲大為光火。

　　那莫名傳來女聲似乎能察覺到他的行蹤方向，見莫傀安未將自己的話聽進去，又是連珠炮般的劈里啪啦說了一堆苦勸。

　　「喂！」

　　「不要無視我說的話呀！」

　　「後面那個真的是鬼邪！」

　　「我是天下機關城的調查人員，無色，既然厲沙州都自己派人進來了，那這個名字你總該有聽過吧？」

　　「聽我的話，照我指示的方向走，我會在這裡等你，到時候可以一起出手滅殺那頭鬼邪！」

　　「這個地方並不簡單，霧鎖迷蹤、鬼邪異變再加上魔物滋生，你們厲沙州不知道要說幸運還是不幸運，居然一次性的全都遇上。」

　　「好險，這些徵兆目前都在初期狀態，還有解決的可能！」

　　「所以你快點過來找我，只要把我帶出去，以我探查出來的情報，再加上天下機關城在這裡的人員和你們沙舟聯合會的力量，一切都還來的及！」

　　「要快一點！霧蝕之地瞬息萬變，如果再拖延下去，天下間各種族能生存的地方恐怕又要少一個州了！」

　　女聲不停說著且越發高亢，內容除去一些不必要廢話外，全都是與霧蝕異變有關的重大消息。

　　可莫傀安只是一邊靜靜聽著，一邊步伐未停的繼續往自己所感應方向前行。

　　見對方油鹽不進，那女聲也越發的氣急敗壞，言語間更加不客氣的激動起來。

　　「你是笨的像頭豬嗎！？就算是一頭豬，我都說了這麼多也會有反應吧！」

　　「聽到這麼多重要消息你還不過來？你是真的要眼睜睜看著整個厲沙州都被霧蝕吞噬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只會一直傻傻的被騙前進，你知道自己要去的方向是那裡嗎？」

　　「那是鬼邪之力的中心呀！！！」

　　驚人言語，終於讓莫傀安再次停下腳步。

　　後方，那沁人入心的聲音也幽幽傳來。

　　「莫先生，怎麼......又不走了呢？」

　　莫傀安定了定心神，考慮清楚後，這才緩緩伸出手，以若無其事很自然的方式伸手指向前方。

　　「剛剛，前面有一頭豬飛過去，覺得很好奇便停下看看。」

　　說完。

　　他立刻轉頭！

　　斐尚幸，卻依舊是正常反應，只是一臉驚奇不已的訝道：「當真？莫先生可真是見到奇景，我這輩子還沒見過能飛的豬。」

　　隨後，她又接著固定式的重覆道：「不過此地詭異，時間一久恐又生變，莫先生，我們還是加快腳步去找你的小隊吧。」

　　「當然。」

　　一樣的催促給予一樣的回答，莫傀安再次轉身邁步，只是這次心中已是了然，更加確信女聲提醒為真。

　　後方之物，當真不是人！

　　如此爛如此突兀的說法，對方居然還能狀若無事的進行對答。

　　若後方當真是斐尚幸本人，以莫傀安對她的了解，此刻不是拔刀懷疑自己的身份，就是開始尋思他的發言是否有其它深意。

　　而不論是那種，都絕不會像現在這般只會催促前行！

　　莫傀安對於鬼邪的了解並不深入，他不知道後方是真的斐尚幸被控制，還是被模仿出來的假斐尚幸。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他也沒有非要救人想法，只要確定對方有異即可。

　　鬼邪是擁有擬似靈智之存在，會仿照已知生命進行部份應對，但終究不是真人真物而擁有破綻，稍微深入試探一下便可探明。

　　但可怕的是，其形態和能力的千變萬化。

　　就如同現在。

　　自己先是思諸被干擾和受引導，再來是熟識之人接近，若他沒有收到來自女聲的提醒，恐怕直到現在都還無法察覺真相！

　　「喂喂喂！高手，你剛剛都停下來了，那是代表有聽進去我說的話囉？」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手段在辨明方向前進，但我必須要提醒一件事情。」

　　「任何手段在『霧蝕之地』都有失效可能，千萬不要自大的以為萬無一失，一切都很可能是被設下的陷阱。」

　　莫傀安聞言，心中一凜！

　　因為直至現在，種在各個紙人身上的陰氣感應仍然相當清晰，清晰自然到會令他懷疑傳來女聲是否才是鬼邪。

　　可是，若女聲所言屬實，他或許真的已經跟所有人都失去聯繫。

　　這也代表一件事情。

　　此次出發的調查小隊全部人員，除他自己之外，很有可能無一人有機會生還了。

　　這是莫傀安最不想見到的結果。

　　他並不在乎調查隊伍之人的生死，可是如此一來，先前努力所結下的善果，恐怕會全部付之一炬。

　　「高手，現在你聽我的指示，慢慢將前進方向修正，不要讓身後的鬼邪起疑，將她引到我埋伏的地方。」

　　「我們，合力將它殺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