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斷五、<卡蹦>.2

「瑪夫幽先生還好嗎？」一同摔下來的人已經爬起身子來到了達斯身邊。

他主要聯繫阿蓮卡的衰臉保鑣。

「我沒事，但是同伴被燒死了你不關心嗎？」達斯說。

遠處傳來零碎的爆炸聲，車子的殘影還在大火中燃燒，可能屍體和車子都在高溫之下黏在一起了。

「不用太在意，瑪夫幽先生。」衰臉保鑣平淡的說：「這是我們的工作，政府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家人的。」

他恢復一如往常的辦公狀態，手捏著肩膀上的通話器，靠近嘴巴時碎語了幾句。

好像只講一個詞的時間，四周的叢林裡開始傳來隱約的蟬鳴聲，達斯的耳力沒有德維克這麼好，他不確定是威脅還是普通的夏蟬喊著要交配。

「好像又來了。」衰臉保鑣也聽到了，他結束了通話，他從西裝褲子中某個尷尬的位子裡，拿出了藏起來的伸縮圓筒狀物體，接著向旁邊一甩，銳利的刀鋒抽出，兇芒畢露的長刀變亮了出來。

達斯微微皺了眉頭。

「放在那裏是因為拿出來捅人方便，我沒有別的意思。」保鑣略帶歉意的說。

這句話的動詞已經充滿別的意思了。

達斯側過臉，把目光轉向健康無比的美麗樹林，左手抽出背上大槍，隨時備戰。

「對了，瑪夫幽先生，三十分鐘之後會有援兵，目前火力強大的單位正從南方過來。」

南方？是波波先生那裡，那麼愛琳薩……

「愛琳薩小姐沒事。」衰臉保鑣說：「我們的主要火力庫在南方，還請見諒，我盡全力保護您的。」

他說完，便雙手握著長刀舉向天空，一聲大吼，長刀往側邊大樹揮砍過去，只見五公尺寬的樹幹上閃過一抹銀光。

衰臉保鑣揮刀的速度很快，幾乎像是子彈晃過，然後他身體不動絲毫，散發出穩重如山的氣息。

當長刀收回手上，幾秒鐘的時間，大樹重心不穩，從基部被腰斬的大樹緩緩傾斜，拉扯了上頭密集的藤蔓，被扯斷和壓毀的逼啪聲間續不斷的巨響。

藤蔓把相鄰的樹木都牽扯下去，隨著重創的大樹倒下，其他樹木無法支撐而被壓毀，四周植物也被折斷、扯倒，到處傳來驚恐的鳥鳴、奔逃昆蟲和小動物，持續性毀壞的範圍剛好是以兩人為中心的半圈。

太陽沒有樹木的遮蔽，照射在一片狼藉的森林上。

蟬聲瞬間少了很多。

「好了，接下來在我會再開另一邊……」

「你在做什麼？」達斯聲音降到的冰點。

「很抱歉，瑪夫幽先生為了防止敵人躲藏…….啊！」衰臉保鑣倍達斯突然其來的揍了一拳。

在他還沒回過神反應之前，達斯捉著他的衣領把他狠狠重摔到地上。

「瑪夫幽先生您怎麼……」衰臉保鑣在達斯撲過來揍他之前緊急閃開，他警戒的瞪他語氣不善：「你到底怎麼了？」

「誰准你砍樹？」達斯語氣冰冷，甚至帶著殘酷的笑意，他那雙橘色眼睛，已經冷得像是冰雪，他盛怒面容令保鑣為之一顫。

達斯想殺他。

「這、這太荒唐了…….瑪夫幽先生不能因為您的職業太情緒化！」

「情緒化？你毀的地方共五百平方公尺，上千萬種植物、上千萬的生命棲息地……」達斯逼近他，手裡的大槍已經扛上肩膀，這是他準備開槍的動作：「你他媽的你到底懂不懂這種危害？」

「瑪夫幽先生！我尊重您專業和道德，但是目前狀況被迫的！請不要動怒！」衰臉保鑣緊張之餘，不免有點惱怒：為了區區的森林還想殺他？

荒唐！他把人命放在哪裡？

「瑪夫幽先生，那不過只是個……」

蹦！

達斯開槍了，訓練有素的保鑣本能的執起刀擋下他的子彈，然而長刀被擊中的當下瞬間瓦結成片。

這把長刀打造的時候，硬度僅次於鑽石。

保鑣突然被逼到絕境的感覺。

「我跟阿蓮卡說過很多次了──我根本不需要你們這群垃圾，只會礙手礙腳。」達斯已經把槍口對準保鑣了，那張冷漠又自傲的神情額外令人憤怒。

「你、你……」衰臉保鑣冒著冷汗，扯出一抹嘲諷的笑：「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達斯瑪夫幽，你真的生氣到想殺我？」

只是為了荒唐的理由就死到臨頭，衰臉保鑣心裡懷著垂死掙扎般的憤怒吼出來：「果然傳聞是真的，你真是個非常怪異的人，為了森林殺人？殺我也改變不了什麼，還是你那把槍就不會傷害植物？不要開玩笑了！那只不過是一堆雜草和骯髒的東西！」

卡蹦！一聲槍響，彈影閃過。

衰臉保鑣縮起身子，雙手底在面前阻擋頭，在可怕的槍聲後，他很快發現身上毫無疼痛感，他放下手看著已經背對他的達斯。

達斯拿著碎成片長刀，對著碎片開槍，這次的不是子彈而是雷射，雷射打到光滑面上後反彈到森林某一處，接著擊中什麼似的，閃爍了小火花。

達斯順著射去的方向看，接著開始在周圍擺放刀片，然後聽著周遭的蟬聲，選擇不同方向刀片開槍，淡藍色的雷射紛紛反彈出去，擊中了許多看不清的東西。

用了幾次的長刀開始融化扭曲，達斯皺了眉頭，調整了大槍的破壞度。

「你……在做什麼。」保鑣皺眉。

「把破壞減到最小。」達斯側過臉，他沒有剛剛的怒容，恢復以往平淡的臭臉。

「你就為了這個？」保鑣手握著拳頭，感覺一種恥辱。

「這座森林…..」達斯突然開口，他邊說邊開槍射的上的刀片，動作像是在畫圈圈把自己圍起來的小孩：「菲斯公國的你應該明白，為了重建、復育這片森林，花了多少人力和金錢……那時候的人們終於懂得對於自然謙遜……人類真是傲慢……才平和幾年就放棄和自然相處了……」

只是蟬有問題，絕不必把一切陪葬下去。

森林重生需要很多年，生物繁衍和築巢要一段時間……

「在黑帝斯生態浩劫之前，植療師原本叫做植物醫生，」達斯漫不經心的說著：「那時候看個植物不需要動刀動槍，但因為土地變稀少了、汙染源增加了等等，植物顯得額外珍貴，變成某種資產和利益……」

但持續了幾年和平，人類變恢復以往的心態。

一百年前的植物醫學家要是看到我們這樣，一定會笑死吧？

人類真的很荒謬。

「……」保鑣皺眉，他難以理解達斯的意思，甚至依然覺得他的行為有點……

「我也覺得很荒唐。」達斯倒是自己說出來了，他聲音很輕：「我也覺得我很荒唐……」

森林沒有了怪異的蟬鳴，只剩下鳥鳴和風聲。

達斯彷彿隨著風聲穿越這片森林，聽到了遙遠的過去，那個十七歲的自己成為植療師時宣誓的聲音……

「成為植療師之時

我們將畢生精力奉獻給植物醫學

以黑帝斯生態浩劫為戒

為了人類的未來

共創更美好的環境為中生信念」

經歷過五年的植物醫學培育，一年的戰鬥訓練，最後考取正式資格，年紀最小的達斯和一群同期站在一塊，舉起右手，對著植物治療協會勳章齊聲發誓：

「嚴肅看待植物病害、謹慎的施藥和防治

我們不受威脅、利誘、政見、歧視的影響

堅守生態維護的最後防線

絕不違背良心和信念

並和同業互相合作、學習、進步

實踐植療師的高尚與榮耀」

經歷過太多可怕的事情，達斯的眼神總是黯淡無光，像是已死之人，然而在呼喊這宣誓詞的時刻，卻緩緩活了起來，彷彿重生。

「我：達斯˙瑪夫幽，以人格宣誓遵守以上約定──」

「救援到了。」達斯抬起目光看著循火光而來的裝甲車。

真有點誇張不是嗎？

自己居然忠實的守者那個宣言。

「走了。」達斯把碎片丟給衰臉保鑣，一同走向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