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林中的狩獵小屋

更新於 2024/02/14閱讀時間約 18 分鐘

【警語:內容隱含兄妹、兄弟亂倫情節描寫,請斟酌閱讀。】


懶散的獵犬阿爾托趴在屋簷下,注視主人的一舉一動。天色微暗,夜幕即將籠罩山脈,將要入夜的風由山腳往稜線的方向吹拂,山區的氣溫急速下降,視野所及的森林,僅有這棟圓木搭建的狩獵小屋,從狹小窗口透出閃耀的火光。

負責這棟屋子的獵人是身為獵場管理員的哈立德,他彎腰撿拾落在碎石地上的木柴,並順手摸了阿爾托的頭。冷風吹亂他額前的髮絲,五官在夜色中映襯出端莊的輪廓。哈立德皺著眉,待拾完所需的柴薪,他挺起身子看著窗口,伴隨嘆息吐出一口白霧。

屋內,妹妹費瑪正和他鬧著脾氣。

哈立德搞砸了難得和她單獨相處的機會,他的腳步躊躇不前,平時寡言的他對這突如其來的局面束手無策。

像尊木雕般站了許久,阿爾托感受到主人的不安,牠站起身來,在哈立德面前歪著頭哈氣。無奈的主人注視著阿爾托那圓睜的大眼,他苦笑輕輕敲了阿爾托的額頭,示意沒東西可吃,接著像是下定決心,咿呀一聲打開了沈重的木門。


走進屋內,映入眼簾的是左側的大型工具架,上面掛著琳瑯滿目的獵具。遍布使用痕跡的解剖小刀被放在靠牆的桌上,緊鄰在旁的是哈立德慣用的大型獵刀,照明用的油燈還在閃爍著微光,還隱約看見處理到一半的野兔。室內彌漫著濃厚的獸類腥氣,以及未被爐火完全驅散的潮濕味道。

坐在火爐邊的妹妹費瑪一言不發,她背對哈立德,手上拿著被燻黑的破舊水壺。哈立德越過一張老舊的單人床,蹲在由磚石及泥土砌成的火爐前,添好柴火後,他伸手接過裝滿水的壺放在鐵架上燒,這是過夜所需的飲用水。

室內逐漸變得暖和,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卻降至冰點。





哈立德一向沈默寡言,狩獵是他最擅長的本領,他習慣整天帶著阿爾托,在森林中默默的工作。他細心觀察植物被野獸啃咬的痕跡,沿著溪流觀看魚群,他的體力輕易就能揹著獵槍越過兩座山頭,也能獨自熟練地肢解整頭紅鹿。他常將獵獲分給家中有長者的街坊鄰居,行事低調,不與人爭執。坊間除了偶爾有人議論他已達適婚年齡卻仍未婚之外,也沒有傳出什麼閒言閒語。


然而,這一次例外。

三天前,他趕走一對前來提親的父子。


當時跟在老父身邊的少年被嚴厲的拒絕,他紅著眼眶離去。哈立德的弟弟塔木爾第一次見大哥發這麼大的脾氣,剛下樓的妹妹費瑪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她回想幾天前那名溫吞和藹的少年紅著臉向她表白時,費瑪還以為會得到兄長的祝福。


「哥哥,你讓費瑪傷心了。」

塔木爾面有難色,當費瑪苦著臉跑回二樓,巨大的關門聲傳來後,他見兄長沉吟不語,又嘗試再次喚了一次哈立德。

「哥哥,費瑪她--」

「……我知道她很難過。」

「那麼,跟她說點什麼會比較好吧?」

「……我們先休息吧,小木。」哈立德的反應出乎塔木爾意料之外,他急忙問道:「但我想知道哥哥為什麼這麼生氣。」

哈立德轉頭看著塔木爾,見弟弟神色緊張,他想起方才自己對那父子的表現,臉上浮現了一絲歉意。

「剛剛太激動,嚇到你了?」

「不、不是,我在想如果是費瑪的婚事,爸爸會答應吧?」塔木爾少有地提及離家的父親,哈立德凝視著他,接著,塔木爾提心吊膽地繼續問道:「雖然他在寺廟,也說過不再管我們的事了,但是,如果費瑪想要結婚,這不是需要爸爸點頭同意嗎?」

「……你認為費瑪想要結婚嗎?」

「咦?」

「她還沒有想清楚。」

哈立德的語氣深沈。

「她才十五歲。」


語畢,哈立德拿起窗台的青銅油燈,輕輕牽起塔木爾的手,示意他一同上樓。

面對兄長的話,塔木爾感到困惑。他知道哈立德並不喜歡談論父親的事,但他認為兄長現在只是在替自己找個藉口。



隔天清早明顯降了溫,哈立德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的塔木爾,他的衣領大開,露出點點紅痕的頸。他將自己的被子披在縮成一團的塔木爾身上,起身穿上一件長版外套。當他走出房間時,發現門的另一頭坐著費瑪,她還穿著睡袍,並裹著羊毛毯。哈立德感到意外,但在他開口詢問前,費瑪已經率先打了招呼。


「早安,哥哥。」

「……早。」哈立德微微皺起眉頭,費瑪看起來整晚沒睡,不知是哭過還是過敏,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

「我可以跟哥哥去獵場嗎?」

「不可以。」

哈立德本想問費瑪為何不好好休息,但又想到昨晚發生的事。

「……我想跟你去森林。」費瑪吸了吸鼻子:「想散散心。」

「妳睡眠不足,走山路很危險。」

「睡飽就可以嗎?」費瑪眨著眼睛,「那就約明天、後天,哪一天都好。」

哈立德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拒絕。

「我有事想告訴哥哥。」費瑪站起身,她壓低聲音:「但我不希望塔木爾知道。」

「……塔木爾?」哈立德感到疑惑。

「就這麼說定了。」

費瑪轉身走回房裡,留下哈立德愣在原地。

妹妹聲音中的苦澀,讓他心中充滿了不安。

他希望自己只是錯覺。



隔天是例行的槍枝保養日,哈立德在家裡待上半天整頓工具與零件,心緒卻不斷被費瑪的事情所困擾。這次進度比以往慢了不少,而當他外出買完子彈和火藥時,夜色已深沉。低著頭穿過寂靜的早市街道,轉入回家的巷口,他朝東邊遠方的山頂看去,隱約可見梅希茨的月神寺廟燈火閃爍。

十二年前,父親拉菲克因妻子的離去而心碎。經歷重重波折後,他決定將餘生奉獻給月神,與三兄妹過著幾近隔絕的生活。在拉菲克離開前,哈立德時常在客堂看見父親萎靡不振的身影,他放棄經商,成天頹喪度日。三歲的費瑪只能由哈立德看顧,而塔木爾九歲的容貌逐漸神似離家的母親,他屢次挨過父親的巴掌,直到哈立德鼓起勇氣挺身而出,他抱著費瑪擋在大哭不止的塔木爾面前,生性軟弱的拉菲克才收回顫抖的手。

很快地,拉菲克像妻子一樣放棄在這宅院的生活。在他前往寺廟修行後,年僅十四歲的哈立德便成為新的一家之主。塔木爾保持對父親敬而遠之的態度,費瑪則沒留下跟拉菲克有關的回憶。即使如此,四人之間仍維持名義上的關係,三兄妹每年有兩次探視親人的機會,但幾乎只有哈立德願意前往寺廟與拉菲克相見。


此刻,那位沉默又鬱悶的父親,正和寺廟裡的僧侶準備晚餐吧。

哈立德心中想著,最後一次和拉菲克見面,他感受到父親眼中的異樣,那種不自在的感覺令他難以忘懷。拉菲克對弟妹的近況興致索然,他刻意與哈立德保持好一段距離,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兩人見面的時節正值盛夏,拉菲克的眼神卻讓哈立德寒毛直豎。

哈立德覺得懦弱的父親早已察覺他的異狀,也看穿他的想法。



一夜過後,梅希茨的天空即將迎來晴空萬里的好天氣。塔木爾照慣例賴著床,哈立德則是在天未亮時就走下樓清點工具,沒過多久,醒來的費瑪也加入整理行囊的行列。兩人帶上興奮不已的阿爾托走出家門,路過早市的石板街道,穿過古老的城牆,踏上通向森林獵場的小徑,小徑穿越一片翠綠的草地,淺金色的小花隨風搖曳。隨著海拔的上升,低矮的灌木漸漸出現在兩人的視野中。隨著小徑蜿蜒前行,四周的樹木逐漸增多,松樹向天空伸展,空氣中開始瀰漫著樹木的清香。

踏入樹海深處,樹木變得更加高大。小徑範圍逐漸變得模糊難辨,兩人腳下的土壤也變得鬆軟。過了半刻,樹林間的小溪流出潺潺水聲,哈立德牽起費瑪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踩過淺灘。許久未踏入森林的費瑪不斷張望四處,神情雀躍,見妹妹似乎沒了幾天前的苦悶,哈立德也稍微安心下來。

沒過多久,簡樸的狩獵小屋佇立在兩人眼前,獵犬阿爾托認得這個地方,牠朝屋前的空地奔去,興奮的來回轉圈,還在泥土地上蹭起背來。哈立德從長滿苔蘚的岩石下取出金屬鑰匙,他解開木屋門鎖,推開狹長的窗口通風,並將兩人的行李放在床鋪旁的矮櫃上。他從室外的棚子拿取乾燥的木柴,撿拾散落一地的枯枝,將柴薪堆好後,他拿出打火石點火,等到火勢變得穩定,他到門口要妹妹到爐邊取暖休息。

原本只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因為顧及費瑪行走的速度,兩人整整走了快四個鐘頭。哈立德體力充沛,但費瑪已略顯疲態,她坐在爐邊,微低著頭靠著牆壁,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跳躍的火光。哈立德讓費瑪在床上歇息後,將阿爾托綁在棚子就走入樹林。接下來還有巡視獵場的工作要做,因為有阿爾托在門前守候,哈立德才放心離去。


費瑪一路上都沒有提到三天前的事。

路過一片寧靜的水灘時,哈立德注視自己在水面上的模糊身影。

內心希望這一天能平靜度過,但水中晃動的人影彷彿在嘲笑他過於樂觀的期望。


兩個多小時後,哈立德返回狩獵小屋。他帶回兩隻已經放血的野兔,提了一桶水進屋。從工具架取下解剖小刀,哈立德開始分離皮肉,第一隻很快便處理好,在刀口將要朝第二隻劃下時,床上的費瑪醒了過來。她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跟哈立德打了招呼。


「我睡了好久。」費瑪整理散亂的頭髮,邊說道:「完全不知道你回來了。」

哈立德微微一笑,他本來就不想吵醒她。

「結果我什麼事都沒做。」費瑪看著爐內只剩下一點紅炭,火幾乎都要熄了。她把爐邊的木枝全部放了進去,但顯然還不夠。

「待會我再拿木柴。」哈立德沿著兔肚中央劃了一刀,他提到接下來的打算:「那裡有一個水壺,妳把它裝滿。燒好水,我們今晚在這裡過夜。」

「不用回家嗎?」面對費瑪的疑問,哈立德在先前就考量了她的腳程,回應道:「這樣妳太累了。」

「太好了!」費瑪跳下床,站到一旁看著哈立德處理兔肉。原本興奮的神情,在聽了哈立德的回應後立即冷卻下來。

「我留字條給塔木爾,如果他晚上害怕,就借住鄰居家。」哈立德說完,費瑪變得安靜。他內心疑惑,仍不作聲色的繼續肢解。

「喔……嗯,因為塔木爾膽小嘛。」費瑪接了話,語氣有些不情願。她看著哥哥手起刀落的模樣,邊想著怎麼轉移話題,接著靈光一閃,她問哈立德:「以後這種肉,能不能讓我拿到市場去賣?」

哈立德疑惑的應了一聲,費瑪繼續說明她的點子:「哥哥每次都把多的肉分給鄰居,我覺得很可惜。光是一隻兔子,早市很多人搶著買。哥哥你抓到的還特別肥,一定會有人想要。」

哈立德想了想,回道:「是個好主意。」,他喜歡聽妹妹講述自己要做什麼,這時的費瑪看起來總是閃閃發光。

「對了,哥哥最近有拿到多的肉,我可以送人嗎?」哈立德點點頭,這不成問題。費瑪接著提到一個鄰街的女孩,她比費瑪大兩歲,最近快要生孩子了。哈立德的動作猶豫了一下,他不太想接話,但費瑪緊接著說:「她跟她丈夫都喜歡燉鹿肉,但是他們家不打獵,平常很難有機會吃到。哥哥還記得他們嗎?我們當時一起參加他們的婚禮。」

「……我記得。」

「她結婚的時候跟我一樣是十五歲。」費瑪的頭微微低下,「所以我在想,什麼時候會輪到我呢?」

哈立德放下手中的刀,不知費瑪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明白這個話題無從躲避。

「……我想跟哥哥談這個,為什麼你前幾天這麼生氣?」

哈立德回頭,講出言不由衷的謊言:「因為那件事要父親同意才行。」

「爸爸?他又不管我們。」費瑪立即提出抗議,而哈立德持續說著自己也不相信的話:「父親在修行,但依然關心我們。結婚是大事,他一定要點頭說好。」

「哪有這樣的……」費瑪的語氣沮喪,「已經是第三次了,每次都不行,這樣下去,我一定沒機會。」

「……別心急。」

「再問一次好不好?」費瑪不想放棄,她的情緒開始變得激動,「如果他不同意的話,哥哥可以不用管他呀!你決定就好了!」

「……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費瑪皺起眉頭,「你說過那個男生工作認真又老實,而他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照顧我的人是你,為什麼還要管爸爸怎麼想?」

「費瑪,父親一直把你和塔木爾放在心上--」

「騙人,他明明一點也不在乎!」費瑪既生氣又難過,她朝地板重重跺了一腳,「不然為什麼塔木爾失蹤的時候,他完全沒出現?」

哈立德的表情仿佛被賞了一記耳光。

「……我覺得你一直在說謊。」費瑪的表情變得哀傷,「爸爸根本無所謂,不想讓我離開家的人是你。」





水燒滾了,哈立德將水壺移到爐邊。他蹲下添柴,掌心因焦慮而開始冒汗。接下來的言語至關重要,但哈立德說不出實話,只能組織另一個謊言。一想像費瑪會站在那位溫和的少年身旁,他便感到窒息,而他編好的理由,在對上費瑪的視線後又卡在喉間說不出口。

「……我不懂哥哥在想什麼。」費瑪不知何時就直盯著他,語氣聽起來仍在生氣:「換我去找爸爸,跟他說我要結婚。」

哈立德心頭一緊,他要費瑪不要任性,但費瑪立即回道:「不老實說,我就不會懂。你跟塔木爾什麼事都會談,對我就完全不一樣。」

「……費瑪?」

「我的事跟爸爸一點關係也沒有,你不希望我離開,又不跟我說原因。」費瑪的聲音變得哽咽,她的手指擦過濕潤的眼眶,「塔木爾也一樣,他還想裝傻,你們都講同一種話在敷衍我。」

「費瑪,這和塔木爾無關--」

「有關係!」眼淚撲簌落下,費瑪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失衡感。她早就察覺到了,兄長們睡在同張床上相互擁抱,親吻彼此的頰與唇。她一說出自己好羨慕塔木爾,便後悔自己跟著哈立德來到森林,毀了與兄長單獨相處的時光。

抹著眼淚站起身,費瑪才剛冒出想要道歉的念頭,下一秒就被哈立德拉入懷中。

「……哥哥?」費瑪抬頭接下對方垂下的目光,她的五官因哭泣而微微透紅。哈立德梳著她臉頰側邊的髮絲,撥開被壓亂的衣領,注視著費瑪鎖骨上方的疤。他輕聲道歉,吻覆在她濕潤的臉頰上。費瑪怔了住,哈立德的高大身影籠罩著她,彷彿一雙寬大的手在撫慰她心中的不安,支撐她不至於崩潰。

多年來,哈立德深埋的情感如今找到了出口。他加緊擁抱的力道,吻深而沉,直到自己的氣息沾到對方的唇上。

見妹妹沒有反抗,哈立德繼續解開她的衣著,聞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香氣。那是哈立德送給費瑪的香膏,淡淡的琥珀與鈴蘭,還有誘人的蜂蜜香氣,讓他的理智幾乎瓦解。

他抬頭,看著不知何時已滿臉通紅的費瑪。

在塔木爾失蹤歸來後,哈立德總是提起他,這讓獨立又能幹的費瑪心底很不是滋味。未能盡早發覺,以為妹妹嚮往家外的新生活,讓他差點就把這一切全搞砸了。

費瑪的回應來得猶豫,動作緩慢,她開始撫摸哈立德臉頰的動作,與當時的塔木爾如出一徹。這個回應令哈立德如釋重負,將妹妹抱上床之後,他所有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彷彿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拉菲克鄙夷的眼神彷彿在斥責著他,但哈立德再也忍不下去了。

這就是他想做的事。





厚重的烏雲籠罩著梅希茨,月神寺廟在灰暗的天空下矗立在山頭。寺廟四周堆砌著石牆,在靠近建築的外圍兩側,搭建兩條前往神像的長廊。空氣中瀰漫著檀香,一位白髮蒼蒼的修行者清掃歷經百年風霜的厚實石板,除了他身著褐色的衣物,環境皆是一抹肅穆的深灰。

修行者一路走到長廊的轉角處,這時石牆外傳來一些風吹草動,從山下的城鎮吹起一陣帶濕氣的風,樹葉開始沙沙作響。沒過多久,濛濛細雨飄洒而下,岩板上開始泛著水光。修行者拿起掃帚準備離去,他轉身想看神像一眼,卻發現從長廊另一側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修行者睜大雙眼,他瞪著這位不速之客,對方朝他露出輕蔑的笑容,並直呼了父親的名字。


「真悠哉啊,拉菲克。你一定沒想到前陣子家裡有多亂。」

「……我沒興趣知道。」修行者拉菲克嘴角抽蓄,他看著長子,全身上下都在警戒。

「哼,我想也是,但還是照慣例告訴你,又有人向費瑪提親,但哈立德當然是拒絕了。」對方呵呵了幾聲,「以你的名義說不,真是有用。」

拉菲克緊緊握住掃帚木柄,對長子的恐懼與怒意顯而易見,他咬牙切齒:「要不是你……」

「我?」頂著哈立德外貌的長子咧嘴大笑,「搞清楚,臭老頭,是你遺棄家人在先,塔木爾、費瑪還有哈立德,他們全由我保護。」

拉菲克對共享長子軀體的另一人露出嫌棄與扭曲的表情,他早已知道打破規定見面的人,絕對不是那個寡言內斂的長子哈立德,而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以「赫迪」自稱的另一個人格。


拉菲克曾試探過哈立德,但哈立德對此一無所知,過了幾天,他就在夜晚的寺廟一處,被頂著哈立德面孔的赫迪出聲威脅。赫迪掏出獵刀頂著拉菲克顫抖的背,要他好好做一個修行者的角色,他不夠格被稱作父親,別想干涉任何家事。

為求保命,拉菲克一直以來與兄妹三人保持距離,或者說,是想離赫迪越遠越好。


「你請回吧。」拉菲克想結束對話,「如果,沒別的事的話……」

「喔,還有呢。」赫迪笑了笑,他晃了晃頭,甩開瀏海上的水珠,「之後不會再有提親的鬧事了。」

「什……麼?」

「哈立德前幾天和費瑪去了趟森林獵場小屋,吵了架,接著兩人相愛了一番--」

「你回去!滾回去!」

拉菲克朝著赫迪失控大吼,沒過多久,鄰近的建築物傳來人聲及快速移動的腳步聲。赫迪見拉菲克手抱著頭,跪下貌似將要嘔吐,他上一次說出哈立德與塔木爾在床上纏綿之後,拉菲克也是同樣的反應,這令赫迪感到欣喜又滿意。他的身手靈巧,沒幾下就翻越石牆離去。


對赫迪來說,讓哈立德嘗盡痛苦,並對塔木爾、費瑪棄之不管的人,這幅不堪的模樣正是適合他的下場。





偶有的失憶現象困擾著哈立德,雖然地點同樣在城牆的大門,但清醒前一刻還是日正中午,如今卻已下著滂沱大雨的午後。忘了自己做過什麼,但至今還未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哈立德只好先把這個問題放在心底。他邁開步伐,十五分鐘不到,哈立德就回到自家的庭院。阿爾托不顧雨勢出來迎接,牠嗅到哈立德背著獵獲,修長的尾巴不斷來回搖晃。雨水打散萬壽菊盛開的香氣,哈立德隱約聞到家中爐火正在燃燒的煙味,在門邊放下獵槍後,他抬頭,看見塔木爾打著呵欠準備下樓。

「歡迎回來……哇,哥哥,你怎麼全身都濕了?」塔木爾立刻清醒,他快步走回房間一把抓起乾淨的布,跑下樓梯要哈立德擦乾身體。這時的費瑪正好在廚房煮水,塔木爾和她說了一聲,便從大鍋裡裝了一桶熱水,再往一旁的淋浴場移動。

費瑪看平時沒什麼鍛鍊的二哥走的搖搖晃晃,忍不住嘆氣,接著看見哈立德走入連結浴場跟廚房的通道,她開心的說了聲哥哥,接著遞上一杯熱茶。她說塔木爾睡了一整個下午不做家事,直到哥哥回家才起床表現。見哈立德擦著頭髮露出苦笑,她又說自己正在揉麵團,想為晚餐烤個麵包。


「我帶了幾隻兔子跟鹿肉。」哈立德回報今天在獵場的收穫,「兔子交給妳,鹿肉的話,我們明天一起送給妳的朋友。」

「哇,謝謝哥哥!」費瑪興奮的舉起雙手,「下次再跟你一起去森林,我就可以幫你帶著這些東西。」

「什麼,你們還要去森林?」剛從浴場出來的塔木爾立刻出聲抗議,「不要!我不想一個人在家!」

「阿爾托可以跟你一起顧家。」費瑪露出調皮的笑容,「晚上要抱著牠睡也可以。」

「妳不懂我前幾天晚上有多害怕。」塔木爾指著阿爾托訴苦,「而且牠有時莫名其妙就衝著我吠,嚇死人了。」

「你都沒餵牠吃飯,還怪牠。」費瑪又想了個主意,「不然你跟我們一起去,但你一定要早起,你做得到嗎?。」

塔木爾垂下肩膀,這點對他而言實在是個挑戰。


哈立德看著兩人一來一回鬧哄哄的吵嘴,他露出溫柔的微笑,明白自己對家人的愛有了回報。

下次再見到父親拉菲克時,不管父親會做何反應,但哈立德下定決心,要將此情此景轉述給父親。他依舊想讓拉菲克知道,家人一切都好。


就在這時,哈立德的腦內閃過陰暗的想法。

這所有的一切,都遠比父親還在的時候還要好。




林中的狩獵小屋」_End.

來自鄒族特富野部落的藝術家,在阿里山的深林木屋裡生活,撿拾山間自然的靈光作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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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語:內容隱含兄弟亂倫R18情節描寫,請斟酌閱讀。】 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這股燥動對達禮安來說並不陌生。懵懂無知的他與兄長派翠克睡在一起的那晚,罪惡感很快就成為意淫時的愉悅。再長個幾歲,當達禮安擁抱女人時,他總是時不時想起派翠克。
【警語:內容隱含兄弟亂倫情節描寫,請斟酌閱讀。】 派翠克醒來後第四個月,他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裡崩潰了。 床上的帳本上劃滿交錯的筆跡,他的算式不斷出錯。 他不解整屋子人的態度為何如此滿不在乎,難道達禮安消失了才是如他們所願?
【警語:內容隱含兄弟亂倫情節描寫,請斟酌閱讀。】 達禮安和兄長的關係並不好,大相徑庭的性格也反應在父母天差地遠的期盼。 他們喜愛的是認份乖巧的派翠克,但不得不將期望放在從小就身強體壯的達禮安身上。
莉君咬了口水煮過後的山豬舌切片,另一手舀起清水潑上反覆推磨的獵刀。 嘴裡微微哼著歌,聽起來是兩年前流行的西洋歌曲。 她今天心情特別的好。
站在屋頂上的莉君調整重心,她再次檢視腰帶上的子彈,眼角餘光撇了面向農舍後方的振安。屋簷旁的鐵梯已被她一腳踢開,一連串吵雜的落地聲引起百餘公尺外的動靜,在滿月的日子裡,莉君在月光下辨識出兩個成年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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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過,你所坐的座位上,曾經坐過怎麼樣的人嗎? 若看的見,你是否會見到可能自己會愛上的人呢 那些愛,和那些過去,還有未來,交織在每個夜晚,每個寒冬,以及每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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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颶風吹颳不已,用狂暴的威力鞭戮陰魂。 如果我說:這個『森林』就是座通往地獄的門, 你還會再盯著它看嗎?甚至是勇敢地向前一步?」 Tillmans 忽然走到我旁邊,低聲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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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ueen cell   晨起,他會走向窗邊,拉開客廳唯一對外窗的窗簾,才能讓陽光局部打亮這個被黯淡的色彩長期淤悶的昏沉空間。   四十年的老公寓,採光不良,動線侷促,家具和牆壁滿是使用和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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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妳第十九次登入修改徵婚啟事的內容。   已經懂得這個展示標售一樣的潛規則,什麼樣態和舉動都要恰如其分不能越矩.,那如樣品屋一樣嶄新而光潔、沒有被任何生活感汙損過的自我推薦,是誘捕趨光性蚊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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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離開你之後,你開始一點一點重建一個新的秩序。   第一次登入徵婚網站你有些無所適從,就像少年初進成人網站時有種夾雜著罪惡和好奇互相牽制的奇異緊張感,填完所有表單你已經滿是濕黏的手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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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搬了一把小板凳到衣櫥門前踩上去,稍微顛起腳把放在最上層那把其實沒什麼重量的小提琴盒拿下來,將圍裙解掉,把狼狽的用鯊魚夾盤起的長髮梳順綁起公主頭,走向半身高的五斗櫃,那是你簡陋的化妝桌,沒有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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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球從少年的手離開 被風吹 從少年的視界消逝 吹向有如故鄉的青空 他只呆然站立 掌握殘留的微微悔恨 高橋喜久晴《氣球》   1.   今天的陽光如焚香的燭火,點燃了久違的故鄉熟悉的氣息,多想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