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DK－「步伐」

莉君咬了口水煮過後的山豬舌切片，另一手舀起清水潑上反覆推磨的獵刀。
嘴裡微微哼著歌，聽起來是兩年前流行的西洋歌曲。
她今天心情特別的好。

昨晚在離農舍不遠的陷阱發現了成年公豬，將制服牠的機會交給振安後，兩人花了數個小時才完成肢解皮肉的工作。
那是振安第六次，不，是第七次面對山豬了。
回想起表弟被她要求用綁著短刀的長棍刺殺山豬時，那張清秀的臉滿是不情願，要不是莉君厲聲叱喝，他也不敢正眼看著山豬被刺擊後的反應。

而如今，距離那時候差不多剛過了第一個年頭。

「——小高，肉都放到架子上了。」
振安朝水槽旁的莉君探了探頭，過肩的長髮落在稍微沾上血痕的上衣。
他才剛處理好內臟，將腸子洗淨切片丟入湯鍋，那會是兩人豐盛的晚餐。

「鹽巴要省，所以我沒用多少。」
一屁股坐在莉君對面的木椅，振安伸了個懶腰，接著撐著下巴看著莉君的動作。
莉君的動作總是乾脆俐落，在一旁看著也覺得舒坦。
工作差不多要收尾了，莉君開始和振安聊起未來幾天外出的計畫。

先前在民宅及雜貨店搜刮到的物資尚且足夠，但獵獲並不是天天都有，需要保存肉品時，鹽巴不可或缺，但那也是山區最難取得的資源之一。
這一年多來，她和振安幾乎走遍鄰近山區的人造據點，除了搜查可用的物資，也和在山裡各處分散的人們保持一定程度的交流。
自從那場連日的山頭大火後，兩人也不免在途中遭遇喪屍的攻擊。
莉君提議離開平坦好走的道路，利用地勢迂迴前進，喪屍的行動力便大幅降低。
而最初不熟悉走山路的振安，如今也能在林裡穿梭並跟上莉君的腳步。

「——所以，我們這次要不要到比較遠的地方？」
莉君放下獵刀後抬頭詢問。

「比較遠的地方？往第二鄰的方向嗎？」
振安往東南方的稜線看了一眼，那裡原本有個人數不滿百人的小聚落。

「……不是，是更遠的地方。」
莉君搖了搖頭，那裡確實是不錯的地點，但她想去的不是那個方向。

「更遠的……？」
「我想走到那邊。」
莉君朝農舍對面的山頭指了指，振安愣了一下，臉色稍微沈了下來。

「越過那個山頭就是下山往市區的路，這附近能走的我們都走遍了，只差那裡。」
「……是沒錯啦。」
振安語帶保留。

他不太喜歡提及和那座山頭有關的話題，那是父母出事的地點，但他理解莉君為何有這樣的盤算。
在半年前就有人頻繁地往山下移動，有些人一去不回，但大部分的人是安全折返，同時也帶回大量的物資。
當時兩人可是扛了整整兩大獵袋的山肉，手提採收的地瓜、南瓜、野菜，甚至還拿了珍貴的菜種，他們才能換取到五個三號電池、一把鋸子、一包衛生紙、一罐草莓果醬還有一碗過期兩個月的泡麵。
原本想再要一點鹽巴，但被對方果斷拒絕了。

莉君當晚就把泡麵吃的一乾二淨，但振安覺得那是非常不划算的交易。

振安看著一臉飽足的莉君道出不平的心聲，但他的表姐只是舔了舔碗蓋上的湯汁，要他別再抱怨。

「振安已經很會走山路了吧。」
天色稍稍轉涼了，莉君順勢朝身旁的火塘加了兩根柴火。

「面對動物也不怎麼會怕了——」
「喂，我沒怕，我只是不習慣。」
「——嗯，就是習慣了，所以感覺沒什麼問題了啊。」

振安原本還想再多幾句抗議，但他突然理解了莉君的言下之意。

以莉君的腳力還有在野外生活的經歷，她要前往哪裡幾乎都不是問題。
她這一年多來的陪伴都不是理所當然。
莉君此刻表情像是她初次發現振安連續走一天路而不會面露疲色——她開心極了。

振安開始感到有些難為情，他趕緊接續討論往後幾日的規劃。
鎖上最重要的倉庫、帶上獵槍跟彈藥、準備四到五天的食糧。
莉君盤點著剩餘的彈藥數量，振安則是從田裡挖了幾個地瓜，清洗後和煙燻過後的獸肉放在一塊。

午後山區下起了陣雨，這也澆不熄兩人即將遠行的動力。

莉君一直以來都不需要振安分神操心。
但他在好幾個月前就發現了，即使繞過大馬路是不錯的方法，但那一直都是莉君刻意迴避的方式。

——面對喪屍，莉君持槍的手會顫抖。

莉君無法處理的事情，必須由他接手才行。
他好不容易終於跟上莉君的步伐了。

02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