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讀神雕有感》（下）—深入探討《神鵰俠侶》

       再說一說楊過的紅顏知己。作家林燕妮說「一見楊過誤終生」，確實幾乎所有女生都對他有一絲情意，但要說的話，首當其充當然是小龍女了。以前讀神鵰時覺得小龍女太天真無邪，有些不通世俗，相比射鵰中冰雪聰明的黃蓉較不討喜。重看後見她許下十六年之約，讓楊過解情花之毒，又望他能在十六年間逐對自己淡忘。死，或許並不難受，但有時活著比死更需要勇氣，人世間最痛苦的莫過於被深愛的人遺忘了吧。小龍女卻能立下如此誓約，可見她內心對楊過的愛是有多深，這情節看得人眼淚不自覺地流下，那是多麼的痛苦、多麼大的勇氣。得此賢妻，死又有何憾？楊過呢？卻甘願為小龍女等漫長的十六年，每一天度日如年，煎熬難耐，他都繼續等，繼續等。如此夫君，生於世又有何怨？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這就是愛情，這樣的兩顆心才能築起這傳頌千古的愛情故事。

       除了小龍女，程英、陸無雙也都令人肅然起敬。十六年間，二人也都不嫁，她們心中都愛著楊過，卻從不追求回報，只默默地希望楊過過得好，祝福他，見到他和小龍女相愛時為他感到由衷的快樂。這是人間難能可貴的感情，為所愛之人無私的奉獻。但更令我傷感和痛心的卻是惡徒公孫止善良的女兒公孫綠萼。為救楊過，寧可不要半枚絕情丹活命。公孫綠萼是一個悲劇人物，十八歲本該是青春快意的時候，生命才剛剛起航，但還未開始便結束了。十八年，她卻沒有一天真正快活過。亳無人性的父親，又得不到所愛之人的心，最終的自殺一方面是為助楊過打敗父親，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是生無可戀、心灰意冷的表現。公孫綠萼尤如出淤污泥而不染的荼蘼花，生活在無情無義的父母下，卻依然如此清秀、如此善良⋯⋯

       一本好的小說往往不能單看表面，科幻小說並不只講科幻，求生小說也不只講荒島求生，而是探討人性。這些人物不再是扁平的角色，而是有血有肉、活生生在生活中也能遇到的人物。

       看完《神鵰俠侶》後彷彿就像過完了一生似的。時間彈指間便逝去，又如離弦之箭般一去不復返。《射鵰英雄傳》開首時郭靖、黃蓉只是十來歲青澀的少年少女，在神鵰結尾時卻已是五六十歲的年紀了。一看黃蓉還是當年與裘千仞對敵的妙齡少女，再看時已是叱吒風雲的丐幫幫主了。神鵰開首時楊過還只九歲，結尾卻也已是滿頭白髮，三四十歲的中年了。尹克西、瀟湘子二人藏下的「九陽神功」又有誰料到會在百年後令江湖風雲色變？十三四歲的張君寶在《倚天屠龍記》中也已百歲高齡了。這些都不禁令人感嘆就算這些大俠生前如何風光，最後都只剩幾顆塵埃隨風而去罷了，在時間的長河中，終究只是一個過客、一杯黃土。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

       書中有一段我看完後十分感慨，「西毒」歐陽峰、「北丐」洪七公，一生中的宿敵。在神鵰中，二人最後一次在華山之巔比武，結果雙雙擁抱而亡，可謂真正的相逢一笑泯恩仇，識英雄重英雄的惺惺相惜，沒有善惡的爭鬥，只有純粹的快意。文中楊過心想「如二老這般驚世駭俗的武功，到頭來卻要我這不齒於人的小子掩埋，甚麼榮名，甚麼威風，也不過是大夢一場罷了。」，又如書中另一句「甚麼怨仇，什麼恩愛，大限一到，都被老天爺一筆勾銷」實是令人深思、回味⋯⋯

      隨著年紀的增長，閲歷和認知水平也隨之而增加，所以任何的名著在不同的年齡閱讀也會有不同的解讀和感覺。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第五次看《神鵰俠侶》時又有新的感覺也是尤未可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