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這樣,真的很不負責啊。
但還是祝你早日康復。
……忽然覺得眼眶有點酸脹。
酸脹到不自覺地落着淚。
21.
終究我還是離開拉了麪館。
可腦海裏全是傅連瑋對着窗外落寞的背影。
想到我們終究只是兩條平行線。
我的心隱隱作疼着。
指尖滑過屏幕,我終究還是把傅連瑋所有聯繫方式給拉黑了。
最後,我無力地趴在沙發上。
從天亮到天黑,直到我的手機再次響起。
我瞧了一眼,目光一滯。
有點沒想到……
來電者竟然是傅連瑋的父母。
他們怎麼會再次聯繫我?
難道是傅連瑋出事了?
我沒多想,忙接通。
「錢小姐,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
他們怎麼會突然跟我道歉。
而他們的下一句話,差點讓我眩暈。
傅連瑋的媽媽泣聲告訴我:「今天下午,連瑋想跳河尋死……」
我睜大了瞳孔,難以相信。
傅連瑋那樣冷靜自持的人。
怎麼可能……
「連瑋說,沒有你,他活不下去……」傅太太說着,已經哭得不像話了。
我頓時心急起來,張口語無倫次。
幸好傅老先生說:「連瑋沒事,已經搶救回來了,不過他把自己鎖在你之前住的地方,哪也不去,連公司也不管了,所以……」
他沉默了好久。
似乎有什麼難以開口的話。
我知道他老人家想說什麼,因爲我心裏也迫切地那樣想着。
「讓我去見見他吧!」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而隨後,卻磕磕絆絆地不安:「……我會試着讓他走出來,主動去看醫生。」
我知道我還有話沒說完。
傅連瑋會恢復正常後……會覺得他現在的所作所爲很荒唐?
更甚至,我的存在,會不會讓他覺得更羞恥?
22.
回到家,我的腳卻黏住了。
熟悉的地方,遲緩的我。
我聽到一絲聲響,透過沒有關好的門縫,我看到傅連瑋目光無神地靠在牆角,面如白紙。
他怎麼會這樣?
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扯開了。
還沒一會,他又離開了牆腳,開始漫無目的地亂跑。
從他張開的口型中,我知道他在叫「老婆」。
他喊着喊着,眼眶竟然還紅了。
現在的傅連瑋,哪有以前雷厲風行的樣子。
他現在就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小動物。
讓人又心疼又……心酸……
我終於忍不住推門而入。
傅爸傅媽說過,傅連瑋雖然把自己關起來了,但不論誰來敲門,他還是會第一時間開。
就是生怕錯過了我……
傅連瑋看見我的一瞬間,暗淡的瞳孔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立刻將我抱住。
「老婆,你去哪了?你不要我了嗎?」
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他將我抱得很緊。
明明是很有力量的人,聽聲音卻感覺他是那麼脆弱。
我本想說出口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裏。
我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沒有,我只是出去辦了點事。」
此時的傅連瑋,像個孩子一樣好哄。
他拉着我走近家門,從我手裏把行李箱接過去。
然後去廚房端出了一碗雞湯。
熱騰騰,香噴噴的。
看起來又很新鮮。
「你提前知道我要回來了?」我忍不住問。
傅連瑋薄脣勾起一抹苦笑,聲音有點賭氣地說:「你出門都不打招呼,我哪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但想着你一定會回來,所以到家的時候,總要口喝熱湯吧。」
「所以你就時時刻刻準備着?不麻煩嗎?」我的心狠狠地糾疼了下。
傅連瑋卻微揚着臉,一臉繾綣地笑:「給老婆做飯,有什麼好麻煩的。」
我心口好一陣酥麻,被淡淡的暖意所包裹。
這一刻,我竟不想戳破這個夢幻的世界。
我喝完了雞湯。
他又給我放好了熱水。
浴室裏還擺着柔軟的浴袍,上面有烘乾後的味道。
我忍俊不禁,傅連瑋這是做了多少家務啊。
他是田螺姑娘嗎?
我坐在浴缸裏,有種不真實的幸福感。
但傅連瑋總會想起一切。
可是現在的他並不是真正的愛我。
等以後,他再回想起這些。
會不會覺得荒唐?
會不會再也不想見到我?
……想着這些,我整個人沒入水底。
這天晚上,我住臥室。
傅連瑋自然也要跟我一起睡。
他剛洗完澡,浴衣敞開着,胸肌若隱若現。
透着三分倔強的俊臉,實在是太迷人了。
我深吸一口冷氣,給自己降降溫。
再這樣下去,我們就真成夫妻了。
我準備跟傅連瑋好好談談了。
或許,也只有我能讓傅連瑋認清現實了。
甜美的夢雖然美妙,但終究也要夢醒的。
對我,對他,都一樣。
23.
我梳理好情緒,
「傅總,我們不是夫妻,我未婚。」
傅連瑋微僵着臉看我,深邃的眼眸滿是不信。
但下一刻,我拿出了我剛剛更新的身份資料。
「我……我不信,假的……」傅連瑋只看了一眼,全身都在顫抖。
「你是覺得我會騙你?」我死死咬着脣,狠下心去戳破,「你口口聲聲叫我老婆,可卻一點都不相信我。
「可你現在不承認你是老婆……」
「可事實就是這樣。」我搖着頭,聲音不自覺的低下去,「傅總,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夫妻,結婚證呢?婚禮呢?你見過我爸媽嗎?我們有沒有一起計劃過未來……」
話沒說完,傅連瑋痛苦地抱着腦袋,嗓音撕扯到難受:「別說了——」
他痛苦的樣子,似乎是開始從幻想中脫離了。
「傅總,你生病了,聽我的話,去看醫生好不好?」我握住傅連瑋的手,低聲哄着他。
等他好了,他也就不需要我了。
甚至,他有可能不想見到我呢。
傅連瑋垂着腦袋,一字不回。
許久過去——
他抬起漆黑的眼眸,神情痛苦地看着我。
而我也感覺到。
他應該是意識到自己的病情了。
「或許我們真不是夫妻了——」
傅連瑋眼神無光,依舊無法相信的模樣。
「你可以去問你朋友,或者我朋友,他們又不是你爸媽,總不會干涉年的婚姻大事吧?」
聽見我這話,傅連瑋眼裏最後的希望也滅了。
他狹長的眸內漸漸漫起一抹淚意。
他哭了……
我的心瞬間也被撕扯開……
過了好一會,他聲音沙啞着問我:「贊贊,我想知道,你喜不喜歡我?」
我呼吸一窒,惶恐地想逃避這個問題。
但傅連瑋的眼神卻逼我去思考它。
相關回憶一點一滴全串聯起來。
傅連瑋父母讓我離開他時,我心裏不是滋味。
後來在拉麪館見到傅連瑋,見到他時隔三年,還記得我的口味,我既感動又難受。
感動是因爲他的心意。
難受是因爲他目前的狀況,他的愛讓我分不清虛實。
可這不就是喜歡嗎?
因爲喜歡他,所以聽說他尋死,我才迫不及待地趕過來。
看見他失魂落魄又焦躁不安,我會特別心疼。
我絕對是喜歡他的——
但我要不要告訴傅連瑋?
如果說了。
萬一他恢復正常後,心裏根本沒我怎麼辦?
24.
「這個問題,等你康復後再說。」我輕咬脣。
傅連瑋俊臉一陣灰暗:「你在擔心什麼,還是不信任我?」
「我……」
我本來還想狡辯來着。
但又確實無話可說。
我不想我的自尊心淪陷在一場烏龍里。
只要我沒表態,
傅連瑋康復後態度改變,我也能瀟灑抽身。
想着……
我覺得自己有點可憐。
喜不喜歡,也全憑別人。
「老婆,我敢保證,就算我恢復正常,我也依然愛你。」
傅連瑋雙手按在肩上,一雙眼眸純澈地盯着我,像是鄭重又真摯的宣誓。
此時此刻,我是相信的,也非常感動。
但過去後,誰知道呢。
可不知道爲什麼。
當看着傅連瑋的眼睛,那雙充滿愛意,又僅有我存在的眼睛。
我忽然勇敢起來了。
也許,傅連瑋是真的打心底愛我呢?
我爲什麼要爲了不確定的事情,而去傷害自己喜歡的人?
想着這些,我的心好像漸漸放開了。
最後我衝傅連瑋點了點頭。
「老婆,你這是相信我了?」
他直接張開雙臂,將我摟緊懷裏。
我臉色泛紅,心跳得厲害:「看你治療期間的表現,但是,你不可以再叫我老婆。」
頓時,傅連瑋彷彿又看見了希望。
「好的老婆!我會好好表現的!」
「?」
「好的,贊贊。」
傅連瑋微微嘆了口氣,依舊將我膩在他寬闊的懷裏:「可我想不通,我覺得自己很正常。
「跑別人家叫別人老婆是正常?」
「你是別人嗎?」傅連瑋反問。
我啞口無言。
這就是傅連瑋的問題所在啊!
我不僅是別人,我還不是她老婆!
「如果愛你是種病,那我寧願沒藥醫。」傅連瑋收緊了雙手,在我耳邊喃喃自語。
愛?
我們已經到了談愛的程度了嗎?
我耳朵發着燙,竟開始希望時間暫停。
就停在第一次談論「愛」的時候。
因爲我怕傅連瑋清醒過來,愛就會消失。
25.
第二天,我陪着傅連瑋去了醫院。
他爸媽給他預約了醫生。
本來兩位老人也想來陪着傅連瑋。
但因爲上次的事情,傅連瑋婉拒了,並只要我陪在身邊。
即使在見醫生的時候……
當對面坐着專業人士。
我緊張得開始打顫。
傅連瑋緊緊握着我的手,讓我別緊張。
我不禁自嘲。
這……
怎麼回事?看病的人又不是我。
醫生和傅連瑋聊了很久。
然後又給他做了腦部檢查。
足足花了一個上午。
結果出來,已經是下午了。
「傅總的情況有點特殊,除了幻想你是他妻子之外,其他表現都很正常,這應該屬於非典型精神分裂,可以先採用藥物治療和人爲干預。」
醫生說話時,並沒有十分凝重的表情。
我放心了一點點。
此時,傅連瑋緊握着我的手,衝我笑了笑。
醫生看在眼裏,不禁問:「傅總病發之前,你們就是戀人了吧?」
嗯,沒有啊!
我還沒回答,醫生便道:「這樣就好,畢竟很多幻想症患者清醒後,就很難記起病發時的事情了。」
……可以說是晴天霹靂。
那一瞬間,我的心狠狠地就被掐了一下。
難以想象。
傅連瑋清醒後,冷漠如斯地加我「錢助理」。
然後這幾天的事情,他忘得一乾二淨。
這比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不愛我了還可怕。
想着……
我臉色漸漸發白。
傅連瑋沒好氣地瞥了醫生一眼,直接將我拉走。
「我不會忘記你的,我發誓!」他雙眸微紅,緊張地看着我。
我怔怔點頭。
我信他,可人並不能控制自己生病或痊癒的狀態。
總之,不管結果怎樣,我都不會怪傅連瑋的。
而這時,傅連瑋卻將醫生給的藥丟進河裏。
「這病我不看了!就這樣吧!」
我心一緊。
這樣不行。
26.
傅連瑋決心做的事情,還真沒人能改變。
他堅決不喫藥,不治療。
不叫我贊贊,只叫我老婆。
但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慣着他了。
這時他又可憐兮兮地扒拉上我:「老婆?」
「誰是你老婆?你哪位?」我氣,繼續收拾行李。
他依舊在自己的幻想裏,不肯出來,更不願意出來。
傅連瑋攔我:「你又要離家出走?」
「這本來就不是我家——」
他拉着我,就是不讓我走。
我只能直接連行李都不要了。
「傅連瑋,你是不是想讓我報警?」
或許我應該從一開始就報警!
這樣他已經被強制治療了。
傅連瑋眼底泛紅:「贊贊,我以後不叫你老婆了,你別走……」
「不是這個問題……」我搖搖頭。
傅連瑋握住我的手腕,沉了口氣,「好!我答應你!我治!」
……我不知道傅連瑋是不是一時賭氣。
直到醫生打電話告訴我,他選擇了電擊療法。
這種方式適用於重症病人。
他這種程度,也不是不行,但過程會比較痛苦。
電擊?
電擊了,怎麼可能還只是比較痛苦?
應該是非常痛苦吧!
傅連瑋瘋了吧。
我掛電話就跑進醫院。
可沒想到,來遲一步,治療已經開始了。
我渾身發抖地坐在一旁,想象着電流穿過傅連瑋的身體,我也止不住地哆嗦起來。
怪我不好……
他不願意治療,我應該好好勸他的。
爲什麼要逼他……
我想着,眼淚肆意淌下。
幸好,護士安慰我,這種療法雖然不太好受,但很安全。
而且,對於傅連瑋這種輕度的病症,效果立竿見影。
是麼?
所以,如果說,他恢復正常後,註定會忘記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那他現在已經在清除記憶了,是吧?
我哭得更厲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醫生讓我進去。
我竟然有點膽怯……
滿醫院只有我是傅連瑋的「親屬」,我必須硬着頭皮進去。
傅連瑋已經被轉到病房。
我去看他的時候,他還閉着眼睛。
靜態的他,五官凌厲,眉宇透着淡淡的憂鬱。
可能是我惹他不開心的緣故……
他睫毛長且濃密,像兩把小扇子。
我忍不住伸手颳了一下,他便睜開了眼睛。
漆黑眼眸如同黑曜石般……
啊等等!
他醒了!
我立刻收回手,緊張地看着他:「我……」
並不等我說話。
傅連瑋目光緩緩地看着我:「錢助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他跟以前一樣。
他叫我錢助理……
他回來了。
但,他果然把我忘了……
一瞬間,我只覺得一陣陣心痛,淚水即將蔓延上來……
而下一秒,男人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含淚抬起眼眸,他在衝我笑。
當我大顆大顆淚滾落下,他卻一點點接住。
我看着他臉衝着我壓下,嘴脣貼上了我的耳朵。
「老婆。」
低沉的聲音,是那麼認真而清晰……
「完」
番外
我不確定傅連瑋是不是真好了?
或者,他假裝自己恢復正常了。
這段感情對我來說依舊有些飄浮不定。
有時,我看着傅連瑋的時候,時常會分離出他另一張臉。
那張嚴肅的,對我不苟言笑的老闆臉。
真怕他哪天醒來,只會叫我「錢助理」。
就像他那天來我家,忽然管我叫「老婆」一樣。
但終於,有人給我送了一顆定心丸。
是這樣的。
自從傅連瑋的「輕生事件」過去後,他家人就極力支持我們在一起。
他的奶奶更是送了一樣寶貝。
一段視頻……
傅連瑋筆挺地站在菩薩前,虔誠地禱告着:
「我的助理去老家相親了,如果她相親成功,我就失去了一個精心調教的左膀右臂,希望你保佑她相親不成功。」
我:?
看日期,還真是我請假回老家相親的時候。
還保佑我相親不成功。
難怪呢!我一回老家就拉肚子,合着是傅連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