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君埋泉下,我寄人間

2024/03/23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潘安《悼亡詩》


冬去春來,寒暑更迭。君在泉下,我寄人間,忽忽已一年。想繼續留下來陪陪你,奈何公務在身,不得不返回任所。費思量,卿卿既香消玉殞,淹留再久又如何?不如奉朝廷之命,按規定回去述職。


臨行之前,詩人環顧四周,觸景傷情,悲從中來。庭院一草一木,宅第一門一窗,皆染有愛妻的衣香鬢影。那語致款款、眼波流動的俏模樣,宛若依稀在眼前。走進臥室,卿卿之一顰一笑,滿滿上心頭。可芙蓉帳裡、畫屏幽間,再也不見愛妻蹤影。唯牆上仍掛著伊人墨寶,柔美依舊,餘香淡淡。眼前這情景,不由得詩人恍恍惚惚,仿若愛妻在身旁,又猛然記起,卿卿已撒手西歸。詩人心中惶惑,頓感又驚又懼。


夫妻琴瑟和鳴,猶如鳥兒雙雙飛、魚兒對對游。如今愛妻一走,詩人形單影隻,往後歲月,怕是無處不淒涼!春風吹綠了原上草,吹上了枝頭樹梢,吹進了門縫隙間。簷下雨水,點點滴滴,亂我心曲,惹我哀思,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我心傷悲,如同三春細雨,綿綿不休,盈積心頭。春雨有時休,傷悲何時歇?唯有效法莊周,戡破生死,鼔盆而歌。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

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

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

僶俛恭朝命,迴心返初役。

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歷。

幃屏無髣髴,翰墨有餘跡。

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

悵恍如或存,回惶忡驚惕。

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隻。

如彼游川魚,比目中路析。

春風緣隙來,晨霤承檐滴。

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

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私懷:悼念妻子之心。

誰克從:能與何人說?

僶俛(ㄇㄧㄣˇ ㄇㄧㄢˇ,mǐn miǎn):勉力。

迴心:轉念。

初役:原任官職。

髣髴(ㄈㄤˇ ㄈㄨˊ,fǎng fú):同彷彿,形影依稀。

霤(ㄌㄧㄡˋ,liù ):屋簷上流下來的水。

缶(ㄈㄡˇ, fǒu):古代一種瓦製的敲擊樂器。

莊缶猶可擊:出自《莊子·至樂》,戰國時代宋國人莊周妻子死了,好友惠施去弔喪,卻見莊周兩腿岔開,坐在那裡敲著瓦盆唱歌。惠施責備他說,妻子死了,不哭不泣也罷,竟然唱起歌來,未免太不通情理了!莊周說,妻子剛過世時,他非常悲傷。但後來一想,人本無生、無形、無氣,由無到有,又由有到無,正如四季更迭嬗遞一樣,皆為大自然之律。妻子既已回歸自然,若我為此傷悲哭泣,豈非不通達命理、與自然相悖逆?


潘安(公元247 – 300年),西晉人,本名潘岳,字安仁,歷史上有名的美男子。《世說新語》載,潘岳容貌俊朗,姿態優雅。年少時駕車外出,不少年輕女子見了,手牽著手圍著他的車子不讓他走。年輕女子拜倒潘岳美貌之下,老婦人也不遑多讓。她們紛紛向車裡扔水果,常常將水果丟得滿滿一車。


如此美男子,難得深情專一。髮妻楊氏死後,並未再娶。楊氏是西晉書法家楊肇之女,潘岳十二歲與她訂婚,二人婚後,大約共同生活了二十四個年頭,感情甚篤。愛妻離世,潘岳悲痛至極,為她服喪一年。這首《悼亡詩》大約是楊氏死後一週年所作,共三首。肇因於此,「悼亡詩」成了悼念亡妻的專門詩篇。


美貌又專情,還是個神童,寫得一手好文章。如此風度翩翩佳公子,卻落得悲涼下場。八王之亂時為孫秀所殺,夷三族。七旬老母親,亦未能倖免。


孫秀曾在潘岳父親手下做事,為人狡滑又器量狹小。自恃有才又有貌的潘岳十分看不起他,幾次言語相譏,孫秀一直懷恨在心。


物換星移,孫秀後來投靠趙王司馬倫,成了核心幕僚。《晉書》筆下「性輕躁,趨世利」的潘岳,傍上了巨富石崇這棵大樹,名列金谷園二十四友。並因此攀上了以賈謐為首、背靠皇后賈南風之外戚一族,種下了日後株連三族的禍事。賈南風,史上著名昏君晉惠帝司馬衷之后。天下饑荒,許多人民餓死。大臣向他稟告時,晉惠帝一句「何不食肉糜」,萬古流臭名。


石崇富可敵國,日常生活窮奢極慾,又喜歡與人鬥富,鬥得最兇的是晉武帝司馬炎的舅舅王愷。有一次,晉武帝送了王愷一棵高兩尺的紅珊瑚樹,王愷洋洋自得地拿去向石崇炫耀。不意,石崇直接拿出一把鐵如意,將珊瑚樹敲得粉碎。正當王愷怒不可遏時,石崇命人把他收藏的珊瑚樹拿來任王愷擇選。光三尺四尺者,就有六、七棵,棵棵光彩奪目。王愷自知敗下陣來,臉色羞慚得很是不堪。


除了炫富鬥富,《世說新語》亦記載石崇殘忍好殺。石崇舉辦宴會時,會令家中貌美姬妾侍酒,並立下規矩:若客人不飲盡杯中酒,就斬殺美人。一次,丞相王導與大將軍王敦作客。王導酒量不好,但勉強自己直喝到酩酊大醉。王敦則堅持不喝,冷眼看王崇如何應對。石崇連殺了三個美人,王敦神色不變。王導不忍心,王敦卻說:「他殺自己家的人,干卿底事?」


金谷園是石崇於洛陽打造之豪華園苑,以為二十四友的遊憩之所,吟詩作賦、談文學、論時政,冠絕一時。每次宴客,必命寵姬綠珠歌舞侑酒。


公元 300 年,亂事起。肇因皇后賈南風陷害非己出的太子,繼而廢太子、殺太子。外戚一黨獨大,引發了司馬宗室的強烈不滿。趙王司馬倫、孫秀,聯合司馬冏起兵鬧事,皇后賈南風與賈謐被殺。司馬倫坐上龍椅,孫秀一時權傾朝野。金谷園二十四友最先遭殃的,就是深情美男子潘岳。下一個,石崇。


孫秀早就聽聞並覬覦綠珠的才華與美貌,毫不掩飾地直接派了使者去向石崇索要。沒料到,石崇居然不給孫秀面子,堅決不從。孫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給石崇和潘岳二人,安了個謀反的罪名。


石崇被抓時,苦笑著對綠珠說,「今日,我因你而獲罪啊!」


綠珠淚流滿面跪下說,「當效死君前。」語畢,從高處一躍而下,墜樓而亡。


唐朝詩人杜牧遊歷金谷園遺址時,見落花滿地,不禁遙想起當年跳樓自盡的美人綠珠。詩人有感,遂作《金谷園》一詩。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

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元稹《遣悲懷三首》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元稹(公元779 – 831年),字微之,中唐詩人,與白居易死生契闊三十載,詩歌唱和九百章,世人並稱為「元白」。《遣悲懷》為悼念髮妻韋叢之作,淡淡幾筆憶往昔,妻子生前溫良柔順像,躍然紙上。詩人語調平和,平和處更覺情之真、意之切。不話淒涼,憑添淒涼。


韋叢是太子少保韋夏卿之幼女,二十歲時嫁給大五歲的元稹。當時詩人不過是個小吏,婚後生活窮困。但韋叢毫無怨言,夫唱婦隨,感情甚篤。七年後,元稹任監察御史,韋叢沒來得及妻以夫貴,韶華未白頭就去世了。元稹悲痛萬分,寫了不少悼亡詩,以《遺悲懷三首》最為後人傳誦。


謝公:指東晉宰相謝安,偏愛有「詠絮之才」的侄女謝道韞,此以謝安借指韋叢之父。《世說新語》載:謝太傅寒雪日內集,與兒女議論文義。俄而雪驟,公欣然曰:「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曰:「撒鹽空中差可擬。」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風起。」公大笑樂。

「詠絮才」,遂成了後人稱讚才女的常用詞。


黔婁:戰國時齊國隠士,家甚貧,死時衣不蔽體。以此自指,含有居貧而清高之意。

藎篋( ㄐㄧㄣˋㄑㄧㄝˋ,jìn qiè):草或竹編的箱子。

泥:央求。

藿(ㄏㄨㄛˋ,huò):豆葉,嫩時可食。


你原是父親最鍾愛的嬌嬌女,捧在手掌心,衣食無憂。自嫁給我這個窮書生後,卻得事事操勞,事事上心頭。看我少了衣衫短了外袍,就翻箱倒篋地找布料。我想沽酒沒酒錢,軟言好語向你一央求,你就把頭上金釵拔下來給了我。家裡平常就是吃野菜、嚼豆葉,你卻說口味很香甜。沒柴燒了,你就把枯葉拿來當柴薪。為此,還常常仰頭看著老槐樹,盼望黃葉落紛紛。如今我俸錢過十萬,想與你同甘,你卻已不在。愛妻啊愛妻,只能頻頻為你祭奠、為你超度。


昔日戲言身後事,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詩人一片傷情緒,憶及二人曾開玩笑地說及身後事。沒想到當日戲言,噗一聲、全到眼前來。為免睹物思人,你生前衣裳已施捨出去。但你做過的針線活,我卻不忍打開,怕一打開就禁不住要淚漣漣。每每看到曾隨侍你身邊的婢女,總不免想起你,想起那些年的夫妻歲月。見人思舊情,自是更加憐惜你的舊婢僕。白天觸景傷情,夜晚夢魂相尋。可嘆啊可嘆,夢醒一場空,唯有為你多焚香多燒錢。雖說夫妻永訣之恨人人有,但你我貧賤時共患難,顯達時卻不能同享福。往事歷歷上心頭,怎能不愴然而悲痛!


閒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岳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鄧攸(ㄧㄡ ,yōu):字伯道,西晉人。永嘉末年戰亂中,捨子保侄,後終無子。時人乃有「天道無知,使伯道無兒」之語。

窅(ㄧㄠˇ,yǎo)冥:深邃貌,形容死後無知。


有時我閒閒坐著閒思量,既為你悲傷,也為己淒涼。縱使人生能滿百,不過一夢間。鄧攸無子,原是命該如此。潘岳悼亡詩寫得再好,愛妻喚不回,不過是枉然!如今我既膝下無子又遭喪妻之痛,這深深的悲哀,難道也是命裡安排!我思索著,縱然死後能與你合葬,但能否重聚,實在冥冥不可知。也念著再結來生緣,繼而一想,虛無縹緲不可求。罷了!罷了!為報答你婚後生活清苦,難得一展眉頭,惟有整夜睜雙眼,對你思思念念到天明。


元稹另有一首悼亡詩,開頭二句,千百年來,響徹時空。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經歷過滄海之無比深廣,別處的水、再也不足為顧了。巫山雲乃神女所化,雲蒸霞蔚,他處之雲相較之下,唯有黯然失色。我從花叢中匆匆走過,懶得回頭懶得顧盼。半是因為修道,半是因為卿卿你啊!


蘇軾《江城子》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萬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君埋泉下,我在人間,茫茫相隔已十年。就算無意將君掛心頭,然思念綿綿,忘也忘不了。念君遠在千里之外,㷀㷀一座孤墳,多少淒涼多少悲傷,能向誰傾訴?縱然與君再相逢,怕也是相見不相識。只因我已滿面是風塵,鬢髮如霜。


夜涼如水,幽幽睡夢中,忽然回到了千里外的家鄉,回到了我們燕爾新婚的歲月。還是那間桃竹掩映的老屋子,那扇精緻小巧的的雕花窗。你坐在窗前,對鏡梳妝,容貌神態,依稀似當年。我看著你,你看著我,默默無一語,唯有萬千傷心淚,泌泌流。料想年年復月月,故園那片松樹青青的矮山崗,正是君思念著我、我牽掛著君之地。月華似練,生死茫茫,與君各斷腸!


蘇軾(公元 1037 – 1101年),北宋文學家,號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人(今四川眉山市)。這首詞是為愛妻王弗而作,詞人此時已不惑,身陷新舊黨爭,宦海浮沉,半世蒼桑。


二人琴瑟相合,僅十年有一。結縭時,王弗不過十六歲,蘇軾十九歲。父母之命的姻緣,成了生死難捨的愛情。王弗出身書香門第,但不以詩書自矜。《亡妻王氏墓誌銘》裡寫道:


其始,未嘗自言其知書也。見軾讀書,則終日不去,亦不知其能通也。其後軾有所忘,君輒能記之。問其他書,則皆略知之。由是始知其敏而靜。


「敏而靜」是蘇軾給愛妻的評價,聰慧而閑靜。東坡醉心讀書時,妻子喜歡靜靜地看著他、陪著他。細細花香飄進來,疏疏竹影亂東牆。吟哦間,蘇軾一抬眸,王弗臉上一抹淺淺的笑。眼波流轉間,但覺溫馨甜美,歲月靜好。有時東坡記不得的書籍文章,妻子卻能從容說出。花前月下,有書香為伴,一對神仙眷侶。


二十歲時,蘇軾與弟弟蘇轍一同赴京(今河南開封市)應試,路宿洛陽城。時閏三月,春色已晚。東坡從旅舍窗子望出去,垂楊柳枝掩映中,露出一小半朱樓碧瓦。小池塘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幾隻燕子飛來,撩起了東坡的鄉愁。回憶起燭光下,夫妻二人共讀;梅花開時,擕手共遊。離別後,風流雲散,關山阻隔,但阻不住綿綿的思念和堅貞的情愛。詞人甚是想念妻子,不禁自答自問:問我相思有多濃?我極目四望,望啊望,就是望不到家鄕西樓前,你那身輕如燕的倩影。思念揮之不去,轉入客室一揮毫,寫下了《一斛珠·洛城春晚》。


洛城春晚,垂楊亂掩紅樓半,小池輕浪紋如篆。燭下花前,曾醉離歌宴。

自惜風流雲雨散,關山有限無限情。待君重見尋芳伴。為說相思,目斷西樓燕。


王弗不只是東坡居家、讀書的良伴,也是處世交友的賢內助。蘇軾與訪客交往時,妻子經常立在屏風後面傾聽談話。再將她對某人性情、為人的看法,剖析給詞人聽。結果,無不言中。就是這樣從從容容的相處,平平淡淡的人間煙火味,王弗成了蘇軾一生鍾愛的靈魂伴侶。沒有感天動地的浪漫誓言,只有白頭偕老的心有靈犀。


然,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十一年後,王弗病逝於京師,年僅二十七,留下七歲稚子蘇邁。靈柩前,蘇軾一面燒香,一面陷入回憶的長廊。妻子極愛惜薰香,哪怕所剩無幾,也要拔下頭上的金釵,翻一翻那殘餘未盡的香,好讓它燃燒殆盡。再一聞,餘香仍在,香味更勝從前。思及此,詞人想讓熏香燒得久一些,又怕旁人碎言碎語太浪費。只能暗暗地把沉香木加進香爐裡,再偷偷地把爐蓋蓋上,俾便氤氳香氣能久久飄香。俗傳,以斷頭香供佛,來世會與親人離散。詞人情深,為了能與妻子再結來生緣,細細地守著、觀察著,不讓香沒燒完就熄滅而成了斷頭香。是年,蘇軾寫下《翻香令》,以記此情此景。


金爐猶暖麝煤殘。惜香更把寶釵翻。重聞處,餘熏在,這一番、氣味勝從前。

背人偷蓋小蓬山。更將沈水暗同燃。且圖得,氤氳久,為情深、嫌怕斷頭煙。


妻子惜香,詞人多情。一縷香幽幽,伴蘇軾看花開花落,望雲捲雲舒,仕途一路顛簸到密州(今山東諸城)。密州當時是個窮困山區,桑麻遍野,文化落後。且甫一上任就遇連年歉收,連他這密州一把手都一貧如洗,廚房裡空空如也。只能公務之餘,天天跟著同僚一起到城邊荒廢的菜園中,挖枸杞、菊花等野菜充飢。春天吃苗,夏天吃葉,秋天吃花和果實,冬天吃根。東坡一貫豁達,以灑脫態度對待困境。與同僚一邊挖野菜,一邊談笑風生,甚至作《後杞菊賦》以自嘲。


而余仕宦十有九年,家日益貧。衣食之奉,殆不如昔者。及移守膠西,意且一飽。而齋廚索然,不堪其憂。日與通守劉君廷式,循古城廢圃求杞菊食之,捫腹而笑。


啖杞嚼菊的日子裡,密州之翌年、乙卯年(公元 1075 年)正月二十日,詞人夢見了王弗。一切彷彿又回到了舊時光,秀麗柔美的嬌妻,尚不知行路難的年少蘇軾。一樣的庭院,一樣的長廊,一樣的小軒窗。又冥冥知曉只是在夢中,縱有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唯有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對方,任萬千柔情、萬千不捨,順著無邊淚水,續續流。


皓月當空,月光灑下來,灑在了當年他親手栽植的松樹上,灑在了山城密州的木屋草房上。王弗溫柔的牽掛,東坡濃釅的思念,絲絲縷縷,融入萬頃波光,化作《江城子》一闕。


千百年來,明月夜,短松崗,年年斷腸。



白居易《夢微之》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白居易《夢微之》 夜來攜手夢同遊,晨起盈巾淚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陽宿草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阿衛韓郎相次去,夜臺茫昧得知不?





來自前現代的靈魂,誤闖入後現代的肉體。碰來撞去,都是密碼。心悸,卻又無可奈何。不合時宜,又跟不上時代,只好活在自己的小小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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