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的最後一支舞5

「禹沁，等一下就要徵選公演的第一女主角了耶，妳緊張嗎？」

陳禹沁扭開水壺的瓶蓋，偏頭看著陳禹姗，淡淡笑道：「我還好耶，能練習都練習了，就只能盡力了。」

「這次舞劇的舞種是中國舞，本來就是妳的強項。禹沁最近又那麼努力練習，妳一定沒問題的！」陳禹姗相當誠懇地看著陳禹沁，陳禹沁失笑道：「妳不要把話說得那麼誇張啦。」

「禹沁本來就很厲害啊。」陳禹姗勾著陳禹沁的手晃呀晃，笑容燦爛：「妳肯定能夠順利選上的。」

「那就承妳吉言了。」陳禹沁由衷地說著。

她的確很希望自己能夠選上，這段時間她付出了雙倍的努力和精力，每天都拚命的練習。

希裘舞團對現在的她而言是希望的一盞燈。

「叮鈴鈴」清脆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陳禹沁看了眼手機螢幕，是陸篠姸。

「喂？」陳禹沁接起電話，一邊收拾著自己的東西。

「禹沁，妳在哪裡呀？徵選要開始了，妳還不過來實驗劇場嗎？」

「我在練習室，等一下就過去了。」陳禹沁答道。

「好哦，等一下見，掰掰~」

「禹沁，是誰打電話給妳呀？」陳禹姗好奇的問。

「篠姸。」陳禹沁一邊收拾一邊說：「等等妳先過去，我等五分鐘後再離開。」

陳禹姗沒有回答，只是鼓著臉看著陳禹沁，注意到她的表情，陳禹沁問道：「怎麼啦？」

「我不喜歡這樣，就不能一起去嗎？」陳禹姗嘟著嘴問。

陳禹沁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頭：「妳應該知道這是不行的，尤其在這種節骨眼上，那天妳也看到了不是嗎？」

「好吧......我知道了。」陳禹姗有些沮喪道：「那我先走了。」

「等會見。」

目送陳禹姗離去的背影，陳禹沁頓住收拾的動作，猶豫了幾秒後，她拿起手機再度播放徵選要用的音樂。

這一次的徵選於她而言不僅是能否一年級就能擔任主角，更是她和母親之間的拉扯和拼搏。

她的年紀太小了，鬥不過大人，她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結果陳禹沁在徵選的前一刻才出現在實驗劇場的大門口前。

「禹沁，妳去哪裡了啊？差點就來不及趕上了耶！」陸篠姸一見到她，連忙擠到她的身邊，關心的拉住她的手。

「抱歉，剛有點事情耽擱了，反正徵選也才還沒開始。」陳禹沁望了望四周，頗為訝異的說：「不過來徵選女主角的學生好像沒有很多。」

「那是當然啦，因為有禹姗在嘛，誰還那麼不長眼來不自量力啊。」陸篠姸尚未回答，郭雅宸變裝作不經意地經過她們身邊，順道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然後撇過眼看了看陳禹沁：「哦，我錯了，還是會有人嘛。」

「郭雅宸，妳甚麼意思？」陸篠姸不滿的質問。

「什麼什麼意思？我可沒別的意思，妳要自己對號入座可不關我的事。」郭雅宸聳聳肩道。

「妳......」陸篠姸還想在說些什麼，被實驗劇場裡傳出的叫號聲截斷：「請陳禹沁、陸篠姸、郭雅宸、陳禹姗、邱卿儀、洛湘湘、李雨進場。」

陳禹沁搭住陸篠妍的肩膀，搖了搖頭。

陸篠姸忿忿的踱了腳，最終還是沒有發難。

實驗劇場只開了普通的燈光，純粹單一的打在黑色的舞台上，舞者的所有缺點、優點、特色、性質都會被嶄露無遺。

「所有同學請注意，等一下老師會依序叫號，請同學一個一個上台，由於時間緊迫，請大家務必要注意時間。」老師簡短地說完，徵選便開始了。

女主角的徵選方式是由學生自己準備一段自編小品，三分鐘的時間內必須展現自己的基本功、潛力、表演性、可塑性，還要結合音樂節奏以及考慮連貫合理，更要讓觀眾看起來賞心悅目，不是為跳而跳，這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功夫，不過這裡是淩悅高中，是全國第一的藝術高中，能成為這裡的學生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陳禹沁是第一序號，她在上台前吐了口氣，摒除了所有的雜念，無論是剛剛在門口的碎語，還是對於母親刁難的困擾，以及自己的得失心，通通被她拋諸腦後。

她現在唯一所想的，就是那首在她眼裡已經是一支舞作的小品。

音樂響起、結束，陳禹沁在結尾之時，看見坐在觀眾席的老師們眼裡閃爍的讚賞以及喜愛。

她微微一鞠躬，然後迅速離開舞台，把位置讓給了下一位同學。

她已經盡全力做到最好了。

「禹沁！」當她一走出實驗劇場，就看見剛剛待在觀眾席觀摩的同班同學朝她簇擁而來：「妳剛剛跳得真好！我都被妳感動到了，妳真的好厲害！」

陳禹沁微微一笑，謙虛道：「妳們過獎了，我只是盡我所能而已。」

「妳一定能夠成功徵選上的！」同學們肯定道。

「謝謝妳們。」陳禹沁說：「那你們呢，你們剛剛應該是在練習下個月要比賽的舞，練得如何？」

「還可以，多虧妳的惡補，我的雲裡前橋^*終於成功了！」同學A上一秒還興高采烈，下一秒就愁雲慘霧可憐兮兮的道：「要不是這一次只開放第一女主角讓低年級的學弟妹徵選，不然我也好想徵選看看。」

「唉呀，反正我們三年級一定會有機會嘛~妳別沮喪啦~」同學B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

「是啊，還有機會。」

沒有機會。陳禹沁的內心陡然升起了這道聲音。

是啊，她只有這一次機會，唯一的機會。

陳禹沁暗暗握了握拳，強壓內心的壓力，繼續和同學們聊天。

時光飛逝，今年公演的角色徵選總算結束了。

「感謝同學們踴躍的參與，結果會在明天早上九點公告，請大家今天好好休息。」老師簡短的說完，便放學生們回宿舍梳洗。

陳禹沁只覺得多日以來緊繃的心弦和積累的壓力在一瞬間鬆懈，她好累，根本提不起勁去參與同學們的邀約，於是她婉拒了其他人，也婉拒私下來找她的陳禹姗，晚餐都沒吃就獨自回到單人寢室裡。

迅速洗漱完畢，陳禹沁躺在床上，漫不經心的滑著手機，雖然螢幕上的資訊五花八門，她卻一個也看不進眼裡。

「叮咚」一聲，是陳禹姗傳來訊息。

「禹沁，妳睡了嗎？如果還沒，我買了東山鴨頭，要不要一起吃？」

陳禹沁頓了頓，指尖按住那一則訊息良久，最終她選擇上滑。

她真的太累了。

陳禹沁關掉手機，把自己縮進棉被裡，閉上雙眼。

只要今天就好，讓她獨自一人休息一下吧。

翌日，陳禹沁難得起晚了，當她睜開眼睛打開手機螢幕的時候，已經是早上九點了。

幸好今天不用上課，只要去看一下公告欄就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公告欄！

陳禹沁被這個想法激得坐起身，匆匆刷過牙換好衣服後便抓著手機衝出寢室。

因為太匆忙了，她甚至連手機網路都沒開。

當陳禹沁跑到公告欄前時，學生已經解散，只有兩三隻小貓還在那裏。

「禹沁！」站在公告欄面前的陸篠姸見到她衝了過來，焦急的問：「妳還好嗎？怎麼打電話傳訊息給妳妳都沒回應，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沒事，」陳禹沁搖搖頭：「我睡過頭了，手機還沒開網路，抱歉讓妳擔心了。」

陸篠姸見狀鬆了口氣：「妳沒事就好，我沒有妳們那層樓的門卡，也不能進去找妳。」語畢，她又道：「禹沁，妳是來看徵選結果的吧？」

「嗯，對。」陳禹沁點了點頭。

「那妳趕快去看吧！」陸篠姸推了推陳禹沁的肩膀，示意她去公告欄前。

淩悅高中舞蹈班有一條不成文規定，凡徵選結果皆不能由他人告知，必須自身確認。

陳禹沁不是很理解這規定的用意是甚麼，不過她也不是很在意，反正無論是怎麼樣的方式，她都必須自己去面對。

陳禹沁吐了口氣，一步步走向公告欄，那張貼著徵選結果的紙張離她越來越近。

直到她足以看清紙上字跡之時，她停下腳步。

然後，緩緩地，逐漸的，從最底端看了上去，目光停留在標題下的第一行字。

昭君(第一女主角)：陳禹姗。

那瞬間，陳禹沁的腦袋一片空白。

^*雲裡前橋：空手翻，是中國舞的一種技巧性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