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百合 26

「從這裡開始，溫度要注意不要讓它降下來，維持約30秒就可以了。」

在我踏入咖啡廳的瞬間，店長正在教著曉婷煮著咖啡。我獨自走到角落的那個座位，選了曉婷每一次坐的那一邊靜靜的坐著。桌上放了一本名叫《如何煮一杯好咖啡》的書，我想這本就是曉婷之前跟書店的那個女孩借的書吧。

「咖啡倒出來之後，不要馬上加入牛奶，要大約等他溫度降到90度左右。」

簡單的翻閱著那本書，裡面介紹的方式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相當適合，除了介紹煮咖啡時的溫度以外，就連奶泡的花式都介紹得很詳細。

「倒入牛奶之後，要用攪拌棒輕輕的攪拌，太快會讓它的溫度下降太多。」

我看著曉婷在櫃檯認真的模樣，很難想像她一直給我帶來的那種既頑皮又可愛的樣子。

「接著就是就是拉出喜歡的圖案，然後就大功告成了。」

「謝謝。」曉婷對著店長誠懇的鞠躬

店長端著剛剛煮好的咖啡端到我眼前，曉婷看到我坐在她熟悉的位置時，一時間錯愕在那，她的眼神飄到那本我拿在手上的書，臉不知怎麼似的紅了起來。

「今天的店長特調。」

『這香味是焦糖的味道吧！』

「沒錯，今天喝的是焦糖瑪奇朵。」

曉婷靜靜的躲在店長的後面，羞怯的不敢看我這邊，我伸出頭來對著躲在店長身後的曉婷。

『妳在害羞什麼？』

「其實那個位置我平常都會放上預定的牌子，所以只有她會坐吧。」

店長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轉身往櫃檯的方向離開。眼前沒有人檔住之後，曉婷驚嚇的想要跟著店長回到櫃檯。

『我坐了妳的位置嗎？』我示意要移到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沒關係的，你可以坐靠窗戶那一點點嗎？」

『好吧。』

我移動了身體緊靠著窗戶的那一邊，曉婷微笑似的坐在跟我一樣的椅子上，肩膀靠到我手上擠著看那本我拿在手上的書。

『這麼喜歡這一個位置呀。』我伸出手來摸著曉婷的頭

「因為這一個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店裡的每個人，也可以看見窗外的景色。」

『那我不就是搶了妳的寶貝位置了？』

「沒關係的，又沒有規定只有我可以坐這，而且這裡坐兩個人剛剛好呀！」

『怎麼會想要學煮咖啡？』我看著那本書這麼問著

「因為每次看到店長煮咖啡時，總覺得咖啡都被他煮的很漂亮，所以滿有興趣的。」

『妳想學的東西還真多。』我伸出手掌放在曉婷的眼前

「因為我很閒嘛。」曉婷伸出指甲畫著我手上的姻緣線

『剛剛店長在教妳煮咖啡？』

「因為我雖然看過書上寫的，可是沒有實際看過怕會學不起來。」

『對了，我徵求到網咖店長的同意，可以跟他借日誌了。』

「真的嗎？那一定很精彩。」

『他明天又要出去旅遊了，聽他說這次要去維也納。』

「維也納，我也好想去。」

『乖一點，等妳病好一點的話，我就帶妳去看看。』我安慰著

「那不知道何年何月囉。」曉婷失望的用手指劃著桌子

『放心吧！一定有機會的。』我輕拍著曉婷的頭

我能感受到曉婷失落的原因，一個罹患重病的人能夠走來走去已經很偷笑了，更何況是跑去維也納這麼遠的地方。偏偏我不是神仙，沒有辦法此時此刻施展著魔法，實現她的願望。除了安慰著在身旁的她，我想我根本無力去改變什麼。就好像太陽這麼遠的距離，遙遠的用雙手都觸碰不到更何況太陽跟我的距離是好幾萬個光年。我雖然微笑著，但心裡頭卻感到很難受。也許哪一天，這一個專屬的位置會失去它應該有的色彩。

我拿出了等會要借給雨晴的日記，那本因為歲月的摧殘漸漸泛黃的紙張。

「那是什麼？看起來好舊喔。」曉婷指著那本被我拿在手上的日記

『是一本充滿眼淚的日記。』

「充滿眼淚？」

『這是那個被死神悄悄帶離的女孩，她傷心的日記。』

「是你故事裡的那個女孩？」

『嗯，屬於夜晚的那個故事。』

「那我可以看嗎？」曉婷既恐懼且期待

『不過等等要借人，所以只能在這看喔。』

「好。」

我把手中的日記遞給坐在旁邊的曉婷，曉婷接過手來翻開了第一頁，她摸著那個在第一頁裡那個深紅的汙漬，轉過頭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看著。我翻閱著那本咖啡的書，但實際上並沒有非常認真的看。因為我的心裡面在想著那個夜晚充滿感傷的故事。以及現在在我身旁，卻沒有未來的曉婷。我忽然感到曉婷的啜泣，即使我是男孩子，看那本日記都能掉下眼淚來，更何況是一個充滿著情感的女孩，而且還有著相同遭遇的兩個女孩。我不打算阻止，因為這個時候的安慰只會打斷了她心裡面培養出來的難過。得不到安慰的功效，恐怕還有可能讓她哭得更傷心罷了。沒有艱深的文字，卻夾帶著思念及沒有未來的恐懼。一個在天上，一個在我身旁，這兩個沒有任何交集的女孩子，是否有著一樣的想法呢？店長拿了的面紙，用比手畫腳的詢問我是否要拿過去。我用手指悄悄的劃了一個不，他微笑著把面紙放在櫃檯的桌上。

曉婷闔上了日記，翻開了日記的第一頁，再次撫摸著那個深紅色的汙漬，她轉過頭問著：「這個是血吧」

我輕輕的點著頭，代表著她答對的意思。

「是你的，對吧！」

我微笑著，不做出任何回應，伸出了手掌露出了那個靠近拇指，就快要看不見的疤痕。

「對不起…我在你面前哭了…」

我伸出手掌向上，並且看著櫃檯的店長，店長似乎知道我想要表達什麼，拿著原本放在櫃檯桌上的面紙放在我手上。我拿著面紙，輕輕的擦拭著曉婷的淚痕。臉上維持著笑容，心裡頭卻充滿著許許多多的心疼。她伸出手來握著我在她臉上的手指，似乎在表達著要自己擦的舉動。

『讓我來吧！』

我輕輕的擦拭，但她眼淚卻如同宣洩一般，當我擦完了左眼，右眼卻又悄悄的滴下了淚珠。

『妳看妳，哭得那麼傷心。』

「對不起。」曉婷帶著啜泣的聲音說

『妳聽聽，哭著說話就不好聽了喔。』

「人家忍不住嘛。」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微笑著

「她叫什麼名字呢？」

『曉倩，跟妳一樣有一個曉字。』

「我是不是以後會跟她一樣？」

『她是她，妳是妳，是不一樣的。』

「可是我跟她一樣都有。」

『現在不是活生生的在我眼前嗎？放心吧！』

我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卻體會到了是否曉婷也會跟曉倩一樣。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卻無法體會到這個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曉婷的眼淚漸漸停了下來，手指上的面紙也已經濕透。她眼睛泛紅著露出了以往的微笑，俏皮似的把嘴巴張得大大的。

『你要把這個面紙吃掉喔！』我拿著面紙示意要丟進她嘴裡

「才不要勒。」曉婷吐著舌頭繼續說：「你不用上班嗎？」

『要啊，差不多時間到了。』

「那你路上小心喔。」

曉婷起身讓我走出去，並把那本日記還到我的手上，另一隻手把我手上那本咖啡的書拿走，我笑著走向櫃台。

『我要去上班了。』我遞上今天的咖啡卷

「今天要兩張！」店長用手比出了一個二的數字

『為什麼？』

「剛剛的面紙錢，跟把人家弄哭的賠償。」店長奸笑著說

『面紙也要算錢喔。』

「我堂堂的咖啡廳店長親自拿面紙幫你做浪漫耶，這不能算嗎？」

『好吧。』

我從口袋裡拿出那疊咖啡卷，撕開了一張放在櫃檯，右手打開了那個本來是一對風鈴的門，到了門外時，回頭看到正在跟我揮著手的曉婷，以及那杯喝剩的咖啡。揮著手，走向我在路旁曬得火熱的機車。

當我打開機車的車廂時，看到了一本熟悉的記事本，這是老闆交代要給咖啡廳店長的東西，為了害怕自己忘記，刻意把它放在車廂裡。我拿起那本筆記本，回到了咖啡廳裡。

「怎麼了？臨時反悔要翹班啦！」店長開玩笑的說

『這是老闆吩咐要給你的。』

「我幾時人氣攀升到這麼高？」店長表現出驕傲的語氣

『恐怕十年後比較有機會吧。』我毫不留情的潑他冷水

店長伸出手來拿起那本筆記本，悄悄的翻開了第一頁，他瞪大眼睛的快速翻閱著，越翻越高興的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哈哈哈哈！」店長像個孩子開心的拿著筆記本舉著

『裡面有神喔，我需要借你兩個十元硬幣？』我拿出硬幣做著博杯的動作

「你知道嗎？這是師傅寫的咖啡日誌呀！」

『咖啡日誌？他不是只有旅遊日誌嗎？』

「你知道我煮咖啡的技術是他教的嗎？」他繼續說：「他每到一個地方，一定會去品嘗當地的咖啡，然後把喝咖啡的感覺寫起來。」

『他去維也納囉。』

「又跑出去了喔。」店長失望的說著

『應該是搭今天早上的飛機。』

我轉過頭揮著手，看了一眼正在咖啡書讀到忘我的曉婷，再次回到了我的機車。

「老闆早上就趕著飛機去維也納了。」雨晴拿著老闆公寓的鑰匙遞給我說著

『我想也是。』我拿出那本日記交給她

「過幾天就還你喔。」

『嗯，記得帶著面紙。』

「他可沒那麼簡單哭喔。」

『那就叫他帶面紙去吧。』

「痾。」

『妳懂的，我去公寓看看囉。』

我踏上了那間表裡不一的公寓，原本要依照慣例按下門鈴，但後來發現手上的鑰匙時，笑著罵自己在笨什麼。咚嚨…公寓的門應聲打開了，我走進了那間充滿格調的公寓裡。桌面上放著一張寫著很美字體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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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

當你看到這張紙時，我可能已經搭著往維也納的飛機。因為走得有些急，有些事情恐怕沒有辦法逐一說明，但我想你應該能夠隨機應變的。

電腦你可以隨意使用，拿來玩遊戲也可以，不過你還是得定時看看信箱是否有我寄來的信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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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了老闆的電腦，桌面的圖片是貓空的夜景，圖片的右下方有著一個2001-01-22-6-143的數字，因為老闆曾經談過數字的意義，我起身找著那本日誌。我翻了第六本日誌的143頁，裡面一樣夾著一個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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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應該會在開電腦之後看到這張紙條，你可能好奇似的想知道，為什麼我遊覽過那麼地方，偏偏要把貓空的夜景當作電腦的桌面。那是一個很美麗的故事，一個屬於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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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開了拿開了那張紙條，仔細的閱讀著在背後那個屬於老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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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美麗喔！」妳開心的握著我的手說著

重新回到了這裡，但卻只剩下一台相機及滿滿對妳的思念。音樂是妳的夢想，我根本沒有阻止你的勇氣，但為什麼？為什麼妳的離開會讓我的世界這麼樣的空白？我不斷旅遊著，尋找著在生命中全新的美麗，尋找著妳的蹤跡，但我每到一個地方，卻只能夠失望的搭著飛機回到這間原本屬於妳跟我的住所。

妳一聲不響的離開了我們共同的生活，就連星星都不是孤單的，偏偏我卻是那顆在滿天星河找尋妳的孤星，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我彷彿沒有前進一般，與妳的距離還是這麼的遙遠。這是貓空的夜景，妳是否還記得呢？不知道此刻的是否也一樣在這樣子的星空欣賞著呢？我是一顆快要消逝的星星，與妳的距離，卻還是這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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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誌的尾巴，有著一張跟電腦桌面上相同的照片，我似乎可以看見那顆灰暗到快要消失的星星，以及那顆亮麗星星的距離。我闔上了日誌，回到電腦打開了Outlook，老闆的日誌也在這時寄送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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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開往維也納的機場，是否充滿了音樂的洗禮？

還有一個小時就要轉機了，機場風大到快要被吹走似的，但我的思念是否能夠吹到妳的心裡呢？

找尋了好幾年，總算發現到了妳的蹤跡，在那張音樂發表會的傳單上，我再次看見了就快要被我遺忘的妳。我來了，不知道此時的妳是否還記得，是否還願意為我彈奏著那段熟悉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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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誌的最後，貼著一張機場的景色。

『都打好寄來了，那我這份工作到底要做啥？』我抓著頭笑著說

順手把那本寫著老闆故事的日誌借走，關上公寓的門走到樓下的網咖。

「老闆到維也納了嗎？」雨晴問著

『恐怕還沒，他剛剛日誌才寫著正在轉機。』

「那你一定看過他的故事囉。」

『沒想到促使他不斷旅遊的動力，竟然不是因為自己的興趣，呵呵。』

「既然下來了，就順便幫我買個午餐吧！」

『想吃什麼呢？』

「我記得附近有一間挺好吃的咖哩飯。」

『我去買吧。』

我打開門走到了那間雨晴說的店，進到裡頭的瞬間確實聞到了一股濃郁的咖哩香，我看著那張琳瑯滿目的菜單，一時間還不知道到底要點什麼。

『有沒有女孩子比較喜歡的口味？』我對著站在櫃檯的店員問著

「通常女孩子都會點日式口味的。」

『謝謝。』我在菜單上的日式咖哩飯上寫了一個2的數字

「請問是外帶嗎？」店員收起了菜單說著

『是的，請幫我外帶。』

我看著這間看似不大的店，裡面的裝潢是個偏黃色的色彩，充滿著咖哩的氣息。店裡頭有好幾個大學生邊吃邊聊著，似乎在談論著大學的校慶，有幾個人還在比著自己的攤位設計的多好多好，絕對會得到優勝。牆壁上貼著的公告，這是一般大學外面的店家都會貼的學校資訊。校慶的時間剛好是下個禮拜，看了海報上吸引人的字眼，開始讓我想去逛逛那個校慶了。

「先生…您的咖哩飯好了，一共160元。」店員微笑的說著

我拿出了口袋裡的鈔票，付了帳再次回到了網咖。

『日式咖哩飯。』我把手中的飯盒遞在櫃檯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日式的？」雨晴開心的問

『我問店員女孩子都喜歡吃什麼口味，她就推薦日式的。』

「那間店的日式咖哩真的很讚！」

我忽然想起了大學校慶的事情。

『對了，妳知道下禮拜有一個校慶嗎？』

「知道呀！超想去的。」

『可以找妳的男朋友一起去呀！』

「他喔。」雨晴似乎不情願的繼續說：「出了名的工作狂，都快給他氣死了。」

『其實我也滿想去的，要不要一起？』

「可以嗎？」雨晴瞪大著眼睛說著

『如果妳不介意男朋友吃醋的話。』

「他再這麼愛工作，我就叫他跟他的公司求婚算了。」

我回到了那間公寓裡，開著老闆的電視邊吃著咖哩飯邊看著。那家的咖哩飯還真的不錯，不知道有沒有所謂的店長特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