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壞了。秋意漸濃的高雄,陽光尚未輕易退場,帶著倦容,還照耀著。
**機車是YAMAHA第一代的噴射引擎,特點就是「熄火」,高速熄火,低速熄火,行進中熄火,停等中熄火,騎了也熄火,不騎也熄火,換言之,想熄就熄,毫無道理。**
第一次發生在唸大學的時候,當時的男友出2萬幫我一起買了機車,2萬還是熱呼呼的,剛從家長手中接過,換手就進機車行,買了最新的款式,他望著我說:「今天起有自己的車了。」當時不懂,有台自己的車有什麼了不起的,上課下課上班下班,日復一日,他如此我也如此,在台北在台中,**地理區隔,生活互文,以為人生就這樣,會這樣走著。機車熄火了。在高速中熄火。**
在前往烏日的途中,台中淒風苦雨,呆呆的看著車子。「怎麼辦」心裡反覆唸著。打電話通知導師,課後的測驗,移到課前,打給夥伴,如果趕不上,拜託幫我擋一擋,電話那頭爽朗的答應了。撥給機車行,他們說會派人來,我真是幸運。回過神,凌亂的濕髮,溼透的牛仔褲,發紫的指頭,12度的低溫打在身上,冒出呼呼的蒸汽;我真是幸運,第一次得流感,至今病根還在,季節轉換之際,總能透過不斷的咳,回到那個現場,茫茫然的,靠著相互虧欠的關係,彼此相依為命。
打了電話。第5通。實驗室裡面什麼也聽不見。「在忙吧」我想著。
溫度計來到40度,眼前充斥海市蜃樓,每個腳步都是虛浮,室友是個泰國人,說著一口台中腔的國語,正在與她的夥伴聊著剛剛的晚餐。轉過頭,看著我的背影,問著:「妳在翻什麼?可以小聲點嗎?」可以的,等我翻到前幾天丟掉的止吐藥,我就會安安靜靜地躺下。找到了,**藥穿著封膜,乖乖地躺著,像顆具有科技感的花生**,「波!」藥彈了出來,我等著,等著救我的藥,產生療效。電話響了。
「我下午還有一半的實驗,妳坐車來台北,有間耳鼻喉科很有效.......」聽不見了,總之去台北,台北有救我的醫生。在台北車站外,指針來到23點,我想睡一下。靠著北車的外牆,旁邊的先生蓋著紙箱,進入夢鄉了,我想睡一下,好想好好睡覺。大燈閃過,「妳醒醒,蹲在這裡也太難看了」他說。匆促的幫我帶上安全帽,晚了,醫生都關門了,還有藥嗎?先吃,明天再看醫生。乖順的點點頭,眼前閃爍的台北,跟下雨的台中一樣,敷著薄薄的涼霧,深吸一口氣,9度果然還是涼一點,沁到肺的深處,似乎在體內起了水霧。
藥起了作用,夜裡渾身是汗,床單被套枕套全是有病的汗水,悄悄的起身,沖了澡,呆呆的看著蓮蓬頭的細瑣的水霧,「我是不是已經好了?」心裡竊喜著。明天可以陪他去實驗室,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回家的時候去小小福買個飯,再去買蘇打餅乾夾冰淇淋,出校門再買一份華堡,回家的時候,在福和橋上吹吹風。**想著就愉快,整個人暈呼呼的,窒息的那種快樂**;慘白的皮膚下,滲著帶紅的深紫,還有漸漸散去,留下奶茶色的漣漪。
「引擎沒事,太久沒清洗了。」我誤會引擎了,這次的熄火與它無關,都是回憶的錯。重新回顧種種,這才發現,撿拾片段的路上,看見更多遺漏的偽裝,藏在陰溝水巷,潛入深不見底的意識當中,沒事的,洗乾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