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美山老家

第二次國共內戰發生於1945年至1950年間，是中國國民黨與中國共產黨為爭奪中國的統治權而爆發的內戰，內戰直接導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中華民國政府遷臺及兩岸分治的現狀。中國抗日戰爭結束前後，國共間的衝突一直持續。

1946年11月15日，制憲國民大會開幕，蔣為取得軍事上配合，擬定結束蘇北戰事作戰計劃。中國學者普遍認為1950年6月的海南島解放標誌著解放戰爭的大規模作戰狀態結束，而西方史學界則一般認為1950年8月萬山群島戰役後內戰才逐漸平息…。

美麗的寶島台灣

在我出生以前，我的爺爺就過世了…對於爺爺的過往我是從爸爸口中聽到的。爺爺他出生於福建省美山軍兜村的書香世家，來自蓬壺鎮。不僅長相溫文儒雅才華橫溢、也寫了一手好書法，身為老大的他也是家族重點栽培的對象。那年18歲的爺爺考上了杭州師範大學，由於聽聞台灣一首有名的民謠「高山青…澗水藍…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啊…阿里山的青年壯如山…」因此爺爺迷戀上了台灣並充滿憧憬…高中一畢業，就利用在上大學之前的暑假時間來台灣遊玩…就像命中註定一樣...沒想到老天爺跟他開一個大玩笑...這中間發生了國共戰爭...這一玩就從少年玩到白頭...不僅娶了台灣姑娘、也根留台灣...由於爺爺是家中第一順位的繼承人，所以一向以老大自居，錢來伸手飯來張口慣了...原本以為以他的高學歷還有不錯的外型讓他順利地當上了警察、將來就可以出人頭地…但天不從人願，所有跟他一起同期進入的同梯，不是當上了警察局長就是加官晉爵…只有爺爺還是小警員...因此爺爺看不慣裡面的官僚作風憤而辭退，最後淪落到夜市賣衣服維生…即使生活困頓、但爺爺依然不改他的書香子弟好學不倦的本性，於是他索性請人顧攤子，自己梳著油頭、穿著西裝坐在板凳、埋頭苦幹地嗑著金庸小說…。

回家路漫長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由於國共戰爭情勢緊張...台灣實施戒嚴讓爺爺無法回去家鄉探望...但爺爺心中一直牽掛著老家的父母兄弟…因此爺爺年年經由各種管道...終於就在民國73年時經由菲律賓，冒著生命危險用偷渡的方式躲在漁船的夾板內、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回到他的故鄉…海峽兩岸只有125公里，但18歲的爺爺來嚮往的台灣旅遊後...61歲才回到故鄉...這段回家的路...他足足走了43年…從意氣風發的小伙變成白髮蒼蒼的老人...他徒步走了三天三夜、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後...終於回到了他的故鄉...所以當爺爺再次踏上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時...他迷路了…正在爺爺不知所措時...他看到了一直心心念念未曾改變的美山…此時…爺爺知道…他已經回到家了…。當他踏進家門的那一刻...迎來是驚人的噩耗...他的父母已經雙亡，其中感情最好雙胞胎中的四弟也因營養不良死亡、不久之後二弟因鬱鬱寡歡因病死亡，爺爺覺得當家裡最困難的時侯...他竟然不在家人身邊...讓他十分的愧疚...抱著剩下的兄弟痛哭流涕...後來爺爺不僅主動修好了祖墳，也拿了一筆錢給了三弟發落…囑咐三弟給各房兄弟每人1000美金，女眷弟媳們每人一枚金戒指…希望改善他們的家境。之後，爺爺從老家回台灣的3年後…因心臟病發去世了…也許是心願已了…爺爺在去世時臉上掛著微笑沒有一絲的痛苦…這時候爸爸知道…爺爺去找他的父母和兄弟團聚了…。等爺爺過世後，原本以為與美山老家不會再有任何聯繫…但有時候人的緣份很奇妙，爸爸在整理爺爺的遺物時找到老家的地址…雖然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但還是寫了一封信寄回去…而這封信就如同瓶中信般…不曉得輾轉多少回…穿越多少了陌生城鎮和大街小巷…歷經驚濤駭浪的「黑水溝」後飄洋過海到了對岸…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皇天不負苦心人，爸爸終於等到美山老家五叔寄來的一封家書...因此全家展開第一次的回鄉尋根之旅...以及探望未曾謀面的龐大遠方親人...。

素未謀面的親人

依照五叔公的指示我們全家一起飛到了廈門，一下機場迎接我們是從未碰面的堂哥大鵬、堂姐素研以及堂弟福星。堂哥大鵬是堂堂九尺男兒身，有著爽朗大喇喇灑脫的性格，而堂姐素研已經結婚多年並育有一男一女…而身為姊姊的她非常照顧他的弟弟…並把他帶入他老公的企業上班，而堂弟福星性格就像灑脫的陶淵明，個性除了搞笑以外也非常隨遇而安…他們一一自我介紹後並招待我們全家吃一頓豐盛的晚餐要我們好好休息，因為隔天他們要開車載我們回老家跟五叔公碰面。隔天我們坐著堂哥的車前往老家…看著窗外的街景從廈門繁華的城鎮漸漸切換成福建古色古香的石子路，這時我們彷彿走進了時光隧道…有家庭美容院、古老的中藥行、形形色色的小工作室和布行混在一起。車子繼續行駛著…從古色古香的城鎮開到了山區…越過一座又一座山頭後…最後，車子停在我們最終目的地—土樓四合院。一下車…我們遠遠地看見了一位和藹可親、身穿整齊西裝、皮鞋發亮的老人…當爸爸面帶笑容、喊了一聲:「五叔」!這時老人瞬間轉過身來、身體顫抖激動地紅了眼眶、並握爸爸的手說道:「你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時我們都沉默了…只見其他素未謀面的親人也跟著五叔公落下了喜悅的淚水、大聲說著歡迎回家…並領著我們全家進去一同用餐…。

家族聚餐時，五叔公開始講述我們家族的情況:太爺爺是錦鬥鎮的長坑村人，來自蓬壺鎮，而與美山村的林氏太奶奶成家後並在舊厝生活，也在軍兜街上路子開店。他們生了5個兒子，長子建成、次子建益、三子建業、四子和五子是雙胞胎，分別是建昆和建仲。我們家族是在這區最有名的望族—專門做木材生意，加上身為老大和繼承人的爺爺毛筆字和木雕功夫了得，因此在解放前太爺爺做生意時也風光過…由於太爺爺非常喜歡音樂，加上有爺爺他們總共五個兄弟，所以每次過年過節時他們五兄弟會組成樂團並演奏各種樂器。身為老大的爺爺負責打鼓，老二負責吹嗩吶，老三敲鑼，老四拉二胡，最小的老五吹鳳簫…因此每到過年過節時也相當歡樂...家族也十分興旺...但好景不常…因為國共戰爭爺爺就被留在台灣不能回家…而大陸那邊因為爺爺不在家族被解放軍歸成了黑五類…不僅全部的兄弟被抓去做勞改，家裡也被清算一夜致貧，而其中一位雙胞胎的兄弟因為營養不良而過世…也許是天妒英才，家中學問最好的二叔公因家道中落...鬱鬱而終在30幾歲時也因腦中風離世...。從那之後只剩三叔公和五叔公相依為命，靠政府發放的津貼勤儉過日子…。不過，五叔公始終相信不管時空再怎麼改變、距離有多遙遠，只要血脈相連…親人終究會團聚…他活了大半世紀…終於等到我們的消息…五叔公說也因為我們這次回鄉，原本散到各地的林家子孫為了與我們相認，排除萬難特地跑回來與我們相聚…因此也安排我們這幾天與爺爺兄弟的兒女碰面…。

清明祭祖的約定

清明時節雨聲嘩，潮擁渡頭沙

翻被梨花冷看，人苦戀天涯

燕簾鶯戶，雲窗霧閣，酒醒啼鴉。

折得一枝楊柳，歸來插向誰家…

經過這幾天與老家的親人相處後，我開始對爺爺孤身一人來到台灣生活的遭遇感到同情...也讓我回想起了在國中時代時唸的這首詩…這首詩講述的是一位詩人在異鄉困於大雨之中…當他看到江邊的水流翻湧卻只能借梨花之口道出了自己的遭遇…不是他留戀他鄉…而是他不能回到故鄉…所以只能藉酒消愁...但一覺醒來卻人去樓空…當他想要折起楊柳想要插到家門時，才驚覺…哪裡是家?他該何去何從？甚至想要在清明之時回家祭祖、為故去的親人們上香也做不到，又怎麼不惆悵呢？所以爸爸這次為了完成爺爺的遺願，特地請堂叔和其他堂兄弟們帶我們到山上的祖墳上香…完成爸爸在爺爺臨終前時的約定…。往年清明節時應該會下雨…但也許是祖先知道我們全家回來…特地給我們晴朗的好天氣…因此我們一行人穿著裝備往山上的祖墳前進…由於山路太久沒人行走，沿路雜草叢生，一路陡上，部分山徑需堂叔堂弟擔任開路先鋒，一路用鐮刀逢山開路、披荊斬棘…我們一行人翻山越嶺、趟水過河…終於看見了祖墳…。這時堂叔、堂兄弟、和爸爸開始忙活了起來…我們用鎚子鐮刀清理周邊的雜草，而爸爸和堂叔則用油漆把祖墳上的字重新上漆…原本髒亂不堪的祖墳因為我們家族的團結合作把祖先的墳墓打掃得乾乾淨淨，結束後堂叔和爸爸帶領著我們全族人祭拜祖先…跟祖先誠心地報告說我們回來了…。掃墓回去後…林家的親人們給我們一個大大地驚喜…四合院中央已經擺好了桌子和長板凳，並為我們全家準備一頓精心烹調的晚餐…濟濟一堂、人聲鼎沸…好像又重現林家在全盛時期熱鬧非凡的場景…。到離開老家的前一天，爸爸為了感謝五叔公和所有人的招待、以及完成爺爺的遺願，所以特地又宴請了全家族人吃流水席…最後我們照了一張全家族人的大合照…。臨走前，老家的人特地拿了活生生的雞、鴨、鵝、野菜要我們帶回去…我們還解釋老半天說這些東西不能帶上飛機後、他們才作罷…只拿了一些乾糧和永春老醋要我們帶回台灣，並囑咐一定要再回來看他們…而我們也欣然的答應。這次的尋根之旅...讓我大大感受到血濃於水的親情！阻礙再多，時間再久也改變不了回家的心...。

回台灣幾天後…爸爸他說他夢見爺爺了…他夢見爺爺年輕時最英俊挺拔的樣子…他穿著西裝和發亮的皮鞋、梳著油頭並拎著007的皮箱…指著老家的美山…高興地告訴爸爸說...他終於…回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