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郷遊子的辛酸

明明在台灣應徵錄取...卻常年往返於對岸工作生活...我們這群道地的台灣人卻成了異鄉遊子...。

經過三個月的地獄特訓後...終於成為正式人員被公司派往大陸廠工作。因公司需要…我們每年至少不定時出差六到七次…就猶如旅行團般、每次出差都是二、三十人的大陣仗，幾乎包下了半架的小客機…。

就像空中飛人般…我們必須經常往返中國大陸和越南廠、每次至少待三個禮拜...。由於大多數時間都需要出勤無法在家，社交圈除了同事以外、幾乎沒有機會可認識新的朋友。因此我們大夥們就如同生命共同體…不管是工作、開會、吃飯、休息時間，任何的食、衣、住、行、育、樂通通都綁在一起。

在大陸出差期間，我們通常都處於在睡眠不足的狀態…不僅每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準備，搭上六點二十分的公司接駁車；八點上班前除了用早餐外、其餘空檔也要查看客戶信件以及微調工作事宜。上班時間裡，除了自己的事務以外、還要協調與解決大陸同事在工作上的大小疑難雜症；有國外客戶來訪時要負責當隨行翻譯，晚上還要陪客戶應酬到八點。這些事情處理完後…才是屬於我們個人的時間。為了要放鬆身心，我都會跟同梯好友或團隊同事、一起出外走走逛逛。十一點回到宿舍後、又要繼續處理客戶郵件以及其它工作，幾乎每天都要忙到十二點後才能休息，然後隔天又要早起…日子就這樣日復一日的重複著…。

雖然生活辛苦，但由於大家都是海外的異鄉人，所以我們不僅會惺惺相惜、還會苦中作樂。每當搭飛機出差到廣州時，我們會先抵達澳門或是香港，之後再搭乘公司接駁車前往廣州工廠。到澳門時，我們還會趁機品嚐鼎鼎大名的「瑪德烈蛋塔」、也去遊賞葡萄牙殖民時所興建的「大三巴」排樓。這座藝術般的建築之美，似乎把異國殖民的歷史滄桑以及風霜、也都摻揉融合在眼前的瑰奇建築裡了。假日時，我與同梯好友也會到澳門賭場去體驗電影中那種賭技的較勁與比拼。抵達澳門塔時，大夥也都躍躍欲試地、放膽玩了高空彈跳，隨著此起彼落的尖叫或者開懷燦笑，我則負責把眾人的各式神情都用相機捕捉、留念下來。停留香港時，更是前往慕名已久的迪士尼樂園，我們一同穿梭在一場童話般、歡快且夢幻的國度裡盡情地冒險…。

不知不覺已經在公司待了一年、由於業績極好，我不僅領了年中、業績獎金外，也領了股票、還有三個月豐厚的「年終」，尾牙時我更幸運的抽到Dyson吸塵器...沒想到撐過第一年的艱辛考驗後、不但工作漸入佳境，專案也越做越順逐，付出的心力都開始有了成果，感覺幸運之神似乎越來越眷顧。加上出差的工作表現受到大陸同事的讚賞，我們彼此熟絡後…大陸同事覺得我們這些台灣幹部離鄉打拼特別辛苦，因此也常請我們吃飯或邀約遊玩。同時，我也會幫大陸同事代購奶粉或帶「微熱山丘」的鳳梨酥以及台灣特產與他們分享。回台灣後，我們同事還會利用公司員工旅遊的期間自由組團，因此我就帶媽媽一起去了日本大阪、神戶以及環球影城。雖然在公司上班工時很長、壓力極大，但我們大家都會善用其餘時間與同事或同梯一起遊玩抒壓、以及品嚐各地美食。回台期間，我和同事們會定期聚餐、唱KTV、看電影、逛夜市；到廣州時，大陸同事也會邀我們去他們老家作客，甚甚至會邀約我們體驗在地文化…例如體驗足底按摩、掏耳等活動抒壓外，還會熱情邀請我們一起參加他們的員工旅遊去深圳遊玩。這段期間，不僅品嚐了許多廣州特色小吃以及異國美食，到處去看不同的風景外、也遊賞許多非凡與古雅的名勝風光…。

其實公司還流傳著三年魔咒的傳說…若是已婚的，他們的另一半就常常必需辭去工作、來全職照顧孩子，而像我們這種未滿三十歲的人員，因為還未步入婚姻所以沒有家累，但只要學到一定程度後，往往就馬上轉換到其它職場繼續發展，所以通常來公司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員工、待最久的極限也只到三年…。

不過公司還是有幾個例外...例如工程部的經理，從名校學校畢業後來公司工作至今也做了十六年。平常都是十點後才會下班，忙碌時甚至加班到十二點，但他的薪水卻只有區區的五萬塊…。英俊瀟灑的經理與老婆在公司相識，但由於工作忙錄的關係直到三十八歲那年才結婚...有了小孩後，他的老婆立馬辭掉工作全心照顧家庭。即使貴為經理、卻只領著微薄薪水…不但不夠維持家庭開銷，更沒有能力買房，於是他們只好住在岳父買的房子裡。為了養活一家子...經理只好把他每個月薪水袋全數都交給老婆管理，而每個月他只拿五百元花用…。即使經理想要請客，但只要一想到他的囧境還是捨不得讓他破費！經理說、他人生至今最大的缺憾，就是他的女兒與兒子出生時，都沒有辦法陪伴在老婆以及孩子身邊...不僅遺憾與愧疚....內心也非常嚮往家庭那份和樂與溫暖的親情感受…。

另一位則是跟我搭配的資深工程師大寶哥，也是一位全心全力都投入在工作上面的優質同事。他被大陸廠同事稱作「大寶哥」，因為大家覺得他累積了許多精湛又專業的工作技能，就像是擁有探索不盡的豐厚寶藏一樣。而且他為人和善親切，對於工作或是協助同事都是盡心盡力，不但很有耐心、更會不藏私的教人。大寶哥雖然才五十來歲、卻有著一頭蒼蒼白髮。由於他最資深，所以他的工作量永遠都爆表，幾乎一年四季裡、他都住在宿舍，手上同時還忙著兩、三個團隊的專案，熬夜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他在公司工作了二十幾個年頭，我跟大寶哥熟識之後，有時不禁令我覺得、他就像是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一樣，不只足智多謀，為了公司與工作真的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

大寶哥在因緣際會下娶了大陸四川的老婆，也生了兩個寶貝女兒。不過大寶哥卻跟我說、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賺錢的機器…由於長期都不在家、沒辦法陪伴女兒們成長，所以他的女兒們從來不叫他爸爸，而父女的感情與關係也因此到了冰點…。就算他老婆一直告訴女兒，她的爸爸是因為每天都很辛苦的工作賺錢，才會沒有時間陪伴他們，但他的女兒們對於大寶哥這個父親的存在，始終都「冷漠以對」…。

經理和大寶哥在出差時，都會熱情邀約我們一起吃飯或看電影...也許我們同樣有著異鄉遊子般的寂寞心情，也同樣深切想念家人與家鄉。雖然這份工作常常出差表面看似風光，其實多數時間裡充滿了孤單與落莫...在候機或等車的時間裡，我們只能百般無聊賴在星巴克裡枯坐與等待。過長的工作時間與頻繁出差，讓身處異地的我們在漫天星夜裡思念自己的家人...我們只能藉著品嚐美食、以及旅遊玩樂，來排遣這些無奈的孤寂…就算元旦、中秋等等重要節日也常在出差裡度過，幾乎只有春節才能回家…。由於經理和大寶哥在公司待太久早就習慣這樣飄泊的生活，除了這家公司以外、他們並沒有做過其他工作...因此對於公司的超時和不定時外派...只能敢怒不敢言...看著他們的生活過得如此水深火熱...不僅讓我擔憂著...如果在這家公司繼續做下去，自己的人生會不會也變得像經理與大寶哥一樣？

像公司這種大企業每年都會汰換人員招新人進來，大家一直以來都處在不確定的環境裡...戰戰兢兢…人人自危...從意氣風發落魄到為五斗米折腰....當初進公司我們一起談論的理想早已蕩然無存...只留下生活的掙扎與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