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UL137-Kai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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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你們的神力變了欸!」體態胖碩、頭髮灰白的男人和廖穆斌握手,打量過眼前的青年,再瞄向其身旁的女子:「變成全勝侯的神力。」


  廖馮二人由衷佩服,上回縱是相隔螢幕,這位民俗專家仍瞧清他們身負紫陽君的神力,是次親自碰面,更一眼看出轉變。


  「郭老師眼睛真尖,我和瑰逸前陣子因緣際會下,剛好接觸到侯爺。」廖穆斌說。


  郭老師生得圓頭大耳,他搓著山羊鬍,本就不大的雙眼半瞇,隱透精光:「接觸?嗯……年輕人果然有膽量。」


  他猜到了……馮瑰逸暗自心驚,難怪他能深受李運喆的信任。


  「郭老師,你的水。」屋主端了一杯水給客人後,亦彎身落座,「今天請你來,是想問問你怎麼看這個地方的……風水?」李運喆打開桌几上的投影機,映出一幅立體地勢圖。


  「風水?我的專長是看人,不是看地欸!」但郭老師立即認出該圖是哪裡,「這不是桂葉谷嗎?如果是這邊,我只聽過一個傳說。」


  「傳說?」另三人異口同聲。


  「就鄉野軼聞啦!以前桂葉谷的名字可沒那麼好聽,因為早期缺水種不了田,山谷裡聚集很多盜匪,喚作土匪谷,土匪張他們家就是那裡出來的。」郭老師娓娓講古:「後來在鍾朝蓋了多條人工渠道,引兩邊的山泉水下來,那些水渠像是葉子的葉脈分布谷中,便改名叫桂葉谷,有了水,谷地就能種田,居民逐漸富裕,就不做土匪了。」


  馮瑰逸追問:「那邊有甚麼傳說?」「鍾氏當初會這麼積極建設桂葉谷,其實是別有居心,傳說他們祕密建造地道,可以連接至海妃宮。」


  「真的假的?」李運喆大是詫異。


  「就傳說嘛,我哪知真假?」郭老師聳聳肩,又續:「那時靛潮有許多知識分子,海妃宮又是我們的信仰中心,鍾氏為了打擊異議人士,決定在桂葉谷建造地下祭壇,作法透過地道控制娘娘。」


  「可是……我記得沒有相關史料記載。」廖穆斌狐疑:「他們真的有蓋嗎?」


  「據傳當時蓋到一半就爆發南津揭竿,地道沒完工,這件事又是機密中的機密,知道的人不是被當局滅口,就是嘴巴閉得緊緊,把事情帶到棺材裡。」郭老師喝了口水,續:「我們家傳有幾十張地道工程設計圖,是我阿公的阿公畫的,他是土木工程師,曾在日記裡寫說很想燒掉那張設計圖,倘若真的蓋好這項工程,他害怕靛潮甚至是全沐隆會完蛋,但迫於鍾氏的威逼,無力拒絕。他沒有明講是哪條地道,但我猜就是連接桂葉谷和海妃宮那條,上個月有淳大的教授來我們家拍那些圖,說要做研究。」


  李運喆忙問:「可以給我們看工程圖嗎?」「可以啊,不過照片我放在家裡的儲存卡,晚上回家才能傳給你。」郭老師爽快答應。


  爾後馮瑰逸另問:「老師是靛潮人,對海神的感應是不是敏銳一些?請問你覺得這陣子海神的狀況怎樣?」


  郭老師沒有馬上答話,僅抬手攥握掛在胸前的玉墜,墜子是玉戈洲的圖案,「會問這個……代表你們也發現怪事。」「老師發現了甚麼?」廖穆斌順著他的話問。


  「今年的慈瀛巡遊,娘娘根本沒出宮,祂還在海妃宮!」郭老師坦言:「不只我,幾個與神明連結比我強的人都有感覺。問大天將柯霞蔚和丁雲興,卻說娘娘早就出宮巡遊了,要我們別亂講話。但就算是沒感應能力的人,也察覺這次巡遊護駕的兵將減少,昨天的船轎旁邊只剩三個天兵,引起不少信徒詢問,那三人只說娘娘另外派了要務……哼!把人當白癡,哪個要務會比慈瀛巡遊這種年度大事重要?真有那麼重要,海妃宮又為甚麼不說明清楚?」甚感不滿,郭老師嘴邊的鬚髭顫顫:「那些兵將平常內鬥鬥得那麼兇,只在這時候團結一致,說謊欺騙大眾,娘娘應當嚴厲懲罰!」


  「鬥得那麼兇?」廖穆斌聲調微揚:「海妃宮的兵將內部不合?」


  「唉,丁雲興跟柯霞蔚這兩個大天將啊……時常因做事方針不同而吵架,還要娘娘出面調解,才願意心平靜氣地談一談,找出雙方都能接受的方法。但近半年的藻廠議題,她們又持相反意見,吵得還比以往更激烈,底下的兵將也因此分成兩派,鬥個你死我活。」郭老師搖頭大喟。


  「粹」的三人面面相覷,這解釋了為何張文炳及金奕璋會有兵將協助,亦足見海妃宮兵將分裂得有多嚴重,為了扳倒對方,竟不惜與角頭黑道合作。


  李運喆納悶:「娘娘沒有處理他們的問題嗎?」「娘娘認為聽取多方的意見和觀點,彼此溝通交流、互相質疑審視,才能討論出正確的解決之道。只是……」接著郭老師一聲長嘆:「她們沒有領會到娘娘的苦心。」


  馮瑰逸左手撐著頰邊,沉思無語。


  「待會兒我要去幫人驅邪,差不多該走了!」郭老師飲完杯水,長身而起。「我開車載你過去。」李運喆道。


  廖穆斌與馮瑰逸送他們到門口時,郭老師忽道:「對了,小姐,你的印堂發黑,運勢轉低,最近要注意出入。」「謝謝提醒。」她僅是點頭致意。


  等兩人出門,相較女友毫不掛心地躺上沙發滑T-slice,廖穆斌倒是有些擔憂:「要不要去求個平安符?」


  馮瑰逸目露好笑:「我們是要送走神明,怎麼能求神保平安?」「沐隆拜的神那麼多,求別的神明保佑也行啊。」廖穆斌亦落坐沙發。


  「其祂的神可沒顯靈,你怎能確定祂們真的存在?」馮瑰逸趴上男友,拿他的大腿當枕頭。


  骨節分明的五指梳過柔順的黑髮,「你是無神論者?」


  「假如真有主宰萬物、全知全能的生物、腦識,又或任何形式的能量體,這個世界就不會發生不幸。」手中的T-slice遮住她的臉,看不全神色,「真正的神不過是人類幻想虛構出的產物,頂多作為精神寄託。」


  「說得也是。」廖穆斌眸色稍暗:「即便當前顯靈的神祇遠超常人,依然有難以辦到的事。」


  今日周暮梓、王冰穎與達達克皆須工作,「粹」便靜觀事態發展,臨機擬定後續策略。


  這姿勢維持沒多久,廖穆斌的T-slice忽來視訊,是梁錦緋:「阿斌你……好險,瑰逸也在。」瞧見坐直腰的馮瑰逸,訊號彼端的人眉頭稍展,續:「我收到消息,兵將四處搜索殘留全勝侯氣息的人,你們千萬別亂跑!」


  廖穆斌並不意外,又問:「海妃宮那邊呢?」「撇除負責搜人的兵將,其餘全在海妃宮,完全不理會巡遊的護駕。要不開著小船在湖上划來划去,要不在樓船的外廊來回走動,好像……好像在鎮守海妃宮。」她情報收集得當真快。


  「他們是聽了金奕璋的話,得知我們想送神,只好嚴加看守,免得娘娘的遺骸被破壞。」廖穆斌說。


  「或是不想被人發覺他們做的壞事,譬如……」馮瑰逸有更驚人的看法:「軟禁海神。」


  「軟禁?」另二人瞠然。


  清冷的眉眼略顯凝重:「雖然是臆測,但兵將的身心靈由神明看管,不論是甚麼理由或苦衷,祂們絕不會允許兵將跟不乾不淨的人來往,我們卻在張文炳和金奕璋那裡都遇到天將,阿喆請來的郭老師也說海神一直待在宮廟,沒有參加巡遊,加上金家持有大量的阻斷器……」


  「合理懷疑,娘娘受到某種限制,無法管束兵將,只能眼睜睜看著靛潮愈來愈亂。」梁錦緋亦覺有理:「阿斌,我們仍然得跑一趟海妃宮。」


  「潛入滿是天兵天將的宮廟,拯救遭手下囚禁的神祇……」廖穆斌摀著半張臉,大感棘手:「這難度跟姬夫人的營救行動有得拼。」


  馮瑰逸低喃:「希望前朝留下的遺產能幫得上忙。」


*****


  銀月高掛天空時,下河彷若一條奢華的夜藍絲巾,其上撒著燦金的星點,有些是遠處高樓的明光,有些是堤邊的路燈,最多的是漂浮水面的船屋,炫彩熠熠,不禁讓人陶醉其中。


  卻瞧兩道晝白的大燈猶似一把刀,劃破這幅安閒的景緻,嘩啦的水浪伴隨一陣鬼吼鬼叫,一台水上載具不顧交通安危,狂飆亂衝,極其討人厭,大概又是哪個玩瘋的死觀光客。


  就像航空警備隊展示武力時,噴射機後面總會拖著長長的彩煙,這台無視限速的水上載具途經之處,同樣留下雲霧般的浪花,光看速度便知其性能不俗,對此小有研究的人,則認出那是Vol’jin氫能車四年前出的水陸兩棲載具。在陸上是跑車,在水上則為快艇,時速一百公里亦可隨心所欲地登陸下水,無縫切換推進方式,配上黑夜亦難掩蓋的金棕光澤,相當奪人眼目。


  駕駛不但是死觀光客,還是很有錢的死觀光客。


  俗稱艇車的載具逆流溯河,直奔海妃湖!該說這個觀光客不知死活,還說他無腦,敢在慈瀛娘娘的地盤上搗亂,不談神威浩蕩下,掀翻載具不過一個彈指,光是這幾天盤踞宮廟內外、面色十分嚴肅的兵將,便令望者生畏。


  金棕色的艇車張揚遊湖,環繞壯麗的樓船一周後,忽見一道綠影,騰飛撲至!


  「哇啊!」一人從天降至面前的引擎蓋,駕駛驚呼一聲,煞停艇車,斥道:「你瘋啦?走開!」「該走的人是你。」身穿碧色長衣的天兵沉喝。


  「安怎,當個天兵就真把自己當神啦?」駕駛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沒繫扣的花襯衫中間垂著銀黑吊墜,說話間雙手大幅揮舞,十指有六指戴著銀戒指,耳上亦釘著飾品,是一隻紅腹蜘蛛。


  猶有一名女子側坐於男子的大腿,酒紅的布料交叉纏縛,如花苞般托起糖色的胸脯,兩束吊肩的綁帶最末同向上斜,藏在悉數攏至右肩的長捲髮下。但看天兵一縱躍來,她的眼神幾無變化,明媚而直接、冷靜且大膽。


  不穿救生衣就算了,還用這種危險又白目的坐姿開艇車……沒留意那兩人入夜了還頂著墨鏡,天兵的內心翻了無數個白眼,嘴上說:「你超速了吧?」


  「喔……原來你不是想當神,是想當警備員。」他摟著女人後靠椅背,神態更加欠打:「有本事就叫警員來開我的單,不然就滾下去。」


  「你!」天兵正想把這兩人扔進湖裡,繫著繩環的裸足一抬,踢中控制台的搖桿,再次啟動艇車的同時,圈著同款繩環的手轉動方向盤,就聞砰、砰兩聲,甩下頭前的天兵!


  望著後方一圈圈水紋,Matthew問:「你不怕兵將記住你的臉,秋後算帳嗎?」


  梁錦緋勾指撩了下蜘蛛耳釘,嫣然一笑:「送神成功就不怕被算帳囉!」眼角餘光瞥見周圍追來數台水上載具,另一手俐落打轉方向盤,靈活遊走!


  兵將騎乘的是兩棲四輪摩托車,是船戶往返水陸常用的交通工具,既能徜徉河海,亦可騎上崎嶇不平的礁岸,平坦的公路更是寫意駕馭。


  不過在2608 Vol’jin DS前,就跟阿公阿嬤騎的電動車沒兩樣。


  正前方有雙車直直衝來,車上各載兩人,打算會車時,讓後座的夥伴跳上艇車。


  梁錦緋仍側著身軀操控方向盤,Matthew的腳底剛想放鬆油門,腿上人立時正身,頂開他的腳,猛力一踩!


  淪為座墊的Matthew心率隨著艇車一同加快,三顆車頭即將連成一線前,方向盤右旋到底,艇車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車尾揚起白緞般的浪花,濺得天兵滿頭是水,而後方向盤迅速迴正,艇車繞至右前邊的摩托車旁,後頭的天兵即刻跨步!


  「咻──」天兵前額忽感一物扔來,不會痛,但又黃又濃的煙霧侵襲視野,有洞就鑽,嗆得鼻涕眼淚口水齊迸,他噗通落水,艇車亦揚長遠去。


  「丟得蠻準的嘛!」梁錦緋笑靨如花。


  剛才Matthew用遠邊的右手扔出煙霧棒,在空中畫出一弧完美的拋物線,既使濃煙遠離自身,還精準命中目標。「我在籃球校隊時,沒人擋得了我的勾射。」然後他從置於副駕的箱子中再取一根煙霧棒,拉開拉環後高高舉起,為夜色多添一筆濃重的紫。


  顯眼卻不刺目的金棕迅若獵豹,張狂穿梭各艘船屋及兩棲載具間。九月已是靛潮旅遊旺季的尾聲,雖然靛潮人不是沒碰過行徑誇張的觀光客,但這麼失控脫序的委實少見。


  樓船兩側的浮塢上,個子比常人還嬌小的柯霞蔚眉毛一高:「你沒甚麼在訓練天兵喔,追了老半天還追不到人。」


  站在她左邊的是丁雲興,便是上回廖馮二人聯手絞她還絞不暈的天將,「他們是一般人,當然不能太粗魯,又不像某人帶了四個天將,還制服不了兩個普通人,不曉得的還以為神力被天公收走了。」


  此時水上又多綠煙及紅煙,眼瞧海妃湖愈發繽紛,柯霞蔚臭臉走向一輛準備入水的四輪車,「我來!」跨腿就車後,扭動右手把,奔至湖面。


  「小緋,柯霞蔚要去追你們了。」駭客早已悄然入侵浮塢的監視器,時刻觀察敵方。


  Matthew一聽便直身移至副駕,從下掏出一根金屬管,「五十萬沐幣的艇車說借就借,貴組織的大小姐真的大方,你的老朋友也實在會找人。」


  「想加入嗎?」本就上揚的紅唇更彎:「『粹』只收菁英喔,你還差我一點。」


  話甫畢,就看十點鐘方向的柯霞衛騎著摩托車,欲橫路抄截。梁錦緋稍微鬆開油門,艇車亦不再高速行駛。


  見對方放慢車速,柯霞衛雙手仍控制龍頭,兩腳則踩上座墊,接著足底發力,蹦往艇車!


  綠衣迎面撲簌,Matthew手裡的金屬管忽噴水霧,哧哧沖刷自車引擎蓋,體能過人的天將一踏上來便腳滑,正臉重重撞上鈑金車蓋後,濺起半人高的水花。


  「讓工業潤滑油流入海妃湖,被環團抓到絕對喊著判死刑。」Matthew倚著車前的擋風玻璃,聲色輕佻。


  「那群環團先煩惱他們的高柔絮吧!」梁錦緋復又加速,駛向樓船,在撞上浮塢平台前一瞬,她按下中控板的某個按鈕,車側即平伸出四輪越野胎,然後轉了九十度,風馳上岸!


  Matthew吐著舌恣意大笑,頻頻丟出煙霧棒,還不時對地噴灑潤滑油,多名兵將才剛踏出一步即跌個四腳朝天,又聽口哨尖聲挑釁,更是怒火中燒。


  「哈哈哈哈哈哈……哇喔喔!」潤滑油灑得到處都是,艇車的右後輪稍一滾到,旋即打滑飄移,旋出浮台,重回水面。好在Matthew及時穩住重心,否則也得狼狽墜車。


  「抓穩啦,每掉下去一次就少告訴你一條情報。」臨危不亂的梁錦緋快切推進系統,斜眼瞟著男伴。Matthew回說:「Scarlett,沒想到你是慣老闆。」


  「現在競爭那麼激烈,耐操好用才生存得了。」她稍稍放手,方向盤自動轉正後,車首亦正對樓船另一側浮台,足掌力踐踏板,Matthew則握著擋風玻璃的窗框,歪頭軒眉:「我不好用?我看你用得很開心呀!」


  一輛艇車、一箱煙霧棒和一桶潤滑油就將海妃宮搞得天翻地覆,周邊居民雖厭惡觀光客的囂張,卻無人出手幫助天兵天將。


  彩霧瀰漫中,一艘船屋緩緩靠近樓船,沒多久又悄然開遠。


  馮瑰逸和廖穆斌趁著兵將手忙腳亂之際,背上從水上遊樂店臨時「租」來的水噴翼,潛泳五十公尺後,離水飛天,攀上船板擊碎方窗,順利潛入底艙。


  海妃宮的樓船一共五層,甲板上的三層樓閣形若蛋糕,越往上面積越小,甲板下則是兩層底艙,是廟方人員與兵將的辦公場所。信眾會從浮塢的平台拾級登至甲板,一、二樓放著古物文獻,介紹慈瀛娘娘與海妃宮的歷史,三樓是參拜的大殿。


  「小緋,我們上船了。」廖穆斌通傳隊友,金棕艇車遂馳騁遠走,拋下氣急敗壞的兵將,沒一會兒便不見尾燈。


  馮瑰逸摘下泳鏡,翻出防水袋中的毛巾擦乾身子,再扣緊戰術背帶,戴上轉為護目鏡模樣的頭盔,拎著組好的迴旋鏢,廖穆斌亦快速著裝完畢,並把水噴翼與泳鏡裝進防水袋,塞入某張辦公桌下。


  因為是游水而來,他們皆穿潛泳背心及短褲,輕薄速乾,缺點是保護力低。


  「瑰逸,你們位在海妃宮最底層,是廟方的辦公室,兵將都守在甲板上的樓閣及浮塢,娘娘高機率被關在頂樓的大殿。」王冰穎人在適才趁亂接近的那艘船屋,船主是Matthew,「雖然樓船內有電梯,不過建議走樓梯,機動性強、進退自如。」


  李運喆同在一船,協助監看螢幕畫面與支援隊友,「監控他們三天,是沒看到黑道或可疑分子進出海妃宮,但誰知兵將會墮落到哪種程度……急救包有帶嗎?」


  「有。」馮瑰逸摸了摸攜於右肋的布包,亦確認過男友裝束完整,復問:「小緋,你們甩開兵將了嗎?」


  「有你的艇車,一切輕輕鬆鬆。」梁錦緋已開上海妃下河河畔,藉著岸邊的樹林隱身,「追我們的天兵已經回去了,剛剛還讓柯霞蔚當眾出糗,她肯定氣炸了,碰到她小心點。」


  「是她要小心我才對。」馮瑰逸應完,便同廖穆斌走出辦公室,上至底艙二樓。


  「靛潮有兩個大天將、八個天將和三十二個天兵,是淳化以外兵將數目最多的道府。」廖穆斌說:「得儘量避免衝突,想辦法偷偷上頂樓。」「……雖然是我猜的,但真難相信靛潮的兵將會囚禁侍奉的神明。」馮瑰逸道。


  廖穆斌遂說:「這在歷史上並不罕見,臣子們不滿意君主的執政,推翻竄位付出的代價又太大,便聯合架空君權甚或軟禁,代理君主掌政,但在朝堂之外,這位君主仍舊是人民心目中的天子、國家的象徵。」


  馮瑰逸搖首扁嘴:「想代替海神帶領靛潮,卻連最基本的是非都分不出,和一群牛鬼蛇神走一起,是要把靛潮帶到哪去?」


  他們一路暢行無阻,到了二樓走廊盡頭的窗戶,廖穆斌又再開口:「冰穎,看你的了!」


  「小意思。」船屋上的銀髮女孩叼著棒棒糖,抬手點擊螢幕,霎時切斷海妃湖鄰近區域全數照明設備。


  「咻、叩。」彈出槍口的鉤索勾上甲板側邊的船舷,廖穆斌拽了拽垂下的繩索,確保足夠穩固後,平攤右掌,示意女士優先。馮瑰逸蹬上窗台,探出窗外,用腰帶的環扣繫好鉤索後,抓繩踩牆,垂直而上。


  「戒備,全船戒備!」烏漆墨黑的甲板,隱約可見兵將紛紛大步跑到預定的崗位,兵力未及悉數回防之刻,兩道黑影重踏實地,收起鉤索,閃身進入甲板一樓。


  一入室內,廖穆斌忽地抱住前人,傾身滾過入口旁的櫃臺,驚險躲過照來的白光。


  「電力公司在搞甚麼啊,連續四天停電,是看靛潮人好欺負,專停我們這邊是不是?」走來的天兵一面抱怨,一面用T-slice照射前路,而後連通同袍:「找個人去監控室看一下。」他照了照門口周遭,沒有異狀,遂又行遠。

廖穆斌通知隊友:「冰穎,他們要去看監視器了。」


  「沒關係,我會照你們行進的路線依序竄改監視畫面,沒那麼容易被看穿。」王冰穎熟練應對。


  守著大廳的天兵猶然警戒,廖穆斌只好繼續臥地,馮瑰逸則趴伏男友之上,屏息以待。


  海妃宮雖甚少開放給大眾參觀,但時有學生、學者或旅遊團集體申請入宮,故而一二樓劃分出多間廳室,既有封閉的書櫥,也有可透視的展櫃,還設置借閱區,能自由閱覽部分古書。


  「藥有按時吃嗎?」男音細細傳入耳中,他說的是心理醫師開的鎮靜劑,馮瑰逸遲疑一秒,點了點下頷,後覺搭著背脊的大手撫至右臂,觸摸內側的注射小孔,他續:「到頂樓前,別打充能液。」


  知他是在憂心藥效會對身體造成負擔,馮瑰逸道:「放心,目前參與實驗的受試者當中,尚未出現不可挽回的副作用。」廖穆斌旋即攏眉:「那就是有嘛!你上次不是……」話至半處,女友驀地出掌按住他的嘴。


  「叩、叩、叩……」硬底鞋踩著木地越走越近,還聽得鼻頭的吸氣聲,那個天兵似乎嗅到了甚麼,忽又折返。


  糟了,是全勝侯遺留的神力引來兵將!兩隻手分別揣緊迴旋鏢及甩棍,正猶豫要不要開戰,但聞:「嗯?」大廳深處忽有微光閃爍,天兵趕忙前去查看。


  「快起來,左轉出大廳。」那是李運喆叫駭客利用監視鏡頭的小燈,故意製造異樣引開天兵,讓兩名隊友脫身,躡手躡腳地離開。


  然則甫出大廳,廊上又現白光,於是二人就近躲入一間展廳,蹲坐門旁書櫃的右方。走廊的天兵逐一巡視展廳,巡到這間時,因為他們位處視線死角,天兵僅隨意一照,便沿原路而遠。


  幸好他沒走進來……與敵方僅一櫃之隔時,廖馮兩人不由得憋氣,生怕又給人聞到味道。


  樓梯在這條走廊的末端,於是他們聽從李運喆的指示,接連躲進兩間展廳,避開巡邏者的燈光目光,順利抵達樓梯口。


  摻著河水味的晚風吹拂林葉,梁錦緋頗感涼意,披了一件罩衫。


  「這艇車帥是帥,可惜不能放平椅背。」兩種推進器加行李箱加頂棚收納,使得載具僅能容納兩人,雖然座椅的角度及軟硬皆符合人體工學,不過坐久了難免想躺下,Matthew略感無趣:「要在這等多久?不會是一整晚吧?」


  肘倚舷邊手撐腮,邊緣暈著金粉的眸光投來:「情報販還這麼沒耐心?」


  「我跟你不一樣,不是坐等收網的那種,我喜歡主動出擊。」他食指、中指與尾指上的銀戒花樣分為匕首、十字架和荊棘,屈指搔弄稍長的捲毛時,搭配現時的打扮,更添浪蕩子的作派,「話說回來,你為甚麼會入夥做這些事……該不會暗戀你們家首領吧?」


  梁錦緋眨眨眼,面現懵然:「我有像是為情所困的樣子嗎?」「我隨便猜的啦!」Matthew咧嘴燦笑:「不過是好奇,你怎麼跟你的隊友搭作夥的?你看來……」「我看來怎樣?」細密的右眉一挑。


  「你看來沒那麼有……使命感。」他轉身面向女郎,續:「不然你也不會當情報販子啊!」


  「使命感?」女聲笑若銀鈴:「出幾分心力而已,又不是在拍老套的英雄電影。」「假設是拍電影,這裡又有森林又有車,我們孤男寡女會先來個車震,衣服都沒脫光就被不知名的怪物拖到樹叢吃掉,或慘遭變態殺手虐殺。」Matthew比畫四周環境,講得很起勁。


  梁錦緋皺起臉:「這劇情二十年前就不流行了!」


  待廖穆斌偕馮瑰逸上了二樓,照樣先入展廳,避開巡守廊道的天兵。


  此間展廳擺放海妃宮舊時的文書,行經某篇書法撰寫的文章時,廖穆斌忍不住停步。「怎麼了?」馮瑰逸跟著佇足。


  這篇文章的用紙是千年紙,有好保存、不易脆化褪色等優點,古人經常拿來繪畫寫字。根據展示櫃右下角的介紹牌標示,此為慈瀛娘娘降駕首代乩士所寫下的神旨。


  「之前進行前置作業,查閱資料時,有一個不是很要緊、但我又很在意的點。」隔著玻璃,他指著文章中段的某一行,「你看這裡,『值倒腳兮大湖中央起建一艘大船』,這是無諸語,意思是當年娘娘指定要在海妃湖的中心建造一艘大船,當作祂的總廟。」


  「你在意的是甚麼?」馮瑰逸便問。


  「用詞。」廖穆斌解釋:「建造大船的建造,乩士寫的是『起建』。現今沐隆的無諸語仍有使用這個詞彙,可是娘娘原本來自鼎原東南沿海地區,那裡雖然也講無諸語,但跟沐隆人的口語習慣不盡相同,比起『起建』,他們更常用『起造』,我還查找那個年代當地的縣志府志,用的都是『起造』,沒有『起建』。」


  馮瑰逸推測:「那乩士是沐隆人吧?曾有研究指出,某些被神明降駕的乩士保有些許自我意識,說不定『起建』是乩士翻譯的。」廖穆斌歪了歪頭:「我看了幾代乩士寫下的神旨,都有類似的情形,總覺娘娘的用詞帶著親切感,很好解讀。」


  「也許海神會隨時隨地更換用語。」女生語罷,就聽李運喆發話:「阿斌、瑰逸,有三個天將守二樓,只能安靜地放倒他們。」王冰穎接著說:「我錄好監視器的替代影片了,你們可以盡情放開手腳。」


  廖穆斌及馮瑰逸互視一眼,而後一蹲一立,靠著展廳入口的左側。


  「欸,那裡檢查過了嗎?」廊上的女音先起,接續的是男子:「巡了……嗯?好像有甚麼東西在裡面……」後聽跫音漸近,兩副凡軀收緊呼吸。


  男天將才剛踩進半步,左臂的T-slice即遭旋風般的利刃剖開,正要反應,一隻抓握金屬球的手伸至頸前虛晃一下,他瞬間軟腳,失去神智!


  同一時機,廖穆斌矮腰鑽出展廳,棍頭戳擊電壞另一只T-slice,阻攔女天將發送警報,然後甩她一棍,短棍再迅捷貼人頸側,空下的那隻手從對邊握住短棍上端,箝制敵首,往左方一帶,馮瑰逸拿著阻斷器探向顯露的後頸,再倒一人!


  「甚麼人?」走廊彼方的第三名天將大喊,廖穆斌立掏電擊槍,射中九公尺外的電子裝置,緊接著鏢刃霍霍飛旋,敲得人眼冒金星,隨後馮瑰逸擲出金屬圓球,阻斷器觸及臉面,癱瘓第三人!


  瞧著真實的監視器畫面,王冰穎拍掌讚道:「漂亮!」李運喆亦說:「幹得好。」隨即語調略沉:「我看過所有的畫面,連同丁雲興及柯霞蔚在內,沒見到其他七個天將,該是跑去頂層了,那裡沒有監視器,千萬不要勉強,打不過馬上撤退。」


  合力把三將搬至隱密的所在藏好後,馮瑰逸重新設定攔截網,「最後一關。」「加油。」廖穆斌單手摟了摟女友的肩頭後,兩頂戰術盔變為全罩式。


  猶是漂泊湖面的船屋中,瞧愛操心的隊友眉宇緊鎖,王冰穎暫時關閉音訊,逕言:「你的表情不要每次都那麼沉重,搞得我很緊張。」


  「即使有迴旋鏢、阻斷器、充能液……兩個凡人一次對上七名天將,怎能不緊張?」李運喆回應:「而且還有那個兇殘到極點的黑金……」


  「Matthew不是說金奕璋回竹壽了?」王冰穎道:「所以他才敢接下小緋的委託。」


  李運喆呼出長氣:「但願以後別再碰見他。」


  樓船至頂分成前殿與後堂,前殿立有神像供桌,此後是慈瀛娘娘的起居室,遺骸便在裡頭。


  「膽子很大啊,敢這樣走上來。」但瞧馮廖二人一步一步地爬上階梯,高大的丁雲興眉尾一揚。


  「手下敗將有甚麼好怕的?」馮瑰逸淡淡嘲諷。右邊柯霞蔚的頭髮仍是濕的,她豎目齜牙:「今晚一定押你們去天公廟!」


  「嗯……有機會我們還可以當獄友。」廖穆斌瞄往神像左邊的小門,那扇門該通往起居室,門上裝設數道電子鎖,「囚禁神明應該也關蠻久的。」


  除了領頭的丁柯兩人以外,其後的五名天將亦是聞言色變。


  看敵方臉色鐵青,大提琴般的聲線倏地暗暗傳音,語帶調笑:「我的瑰逸好聰明,一猜就中。」


  「……專心應戰。」馮瑰逸右臂的T-slice忽振,面鏡顯示周暮梓傳來的文字:搞定。


  「霍──」鏢刃低飛而旋,砍裂前後兩室間的木牆,便瞧電光四濺中,掉落一顆顆被剖半的一代阻斷器!


  「快阻止她!」柯霞蔚領著雙將要攔下迴旋的鋒刃,丁雲興則偕同三名手下包圍馮瑰逸。


  已注入充能液的軀體對決四名天將,絲毫未落下風,連防兩記擺拳後,馮瑰逸直拳正中敵面,再踢出一腳,沒有收腿逕踹第二人,腳仍不踩地,盪後勾中另一個天將的下巴,而後曲臂抵住丁雲興的前蹬,退了三步。


  丁雲興欲乘勝追擊,忽覺腦後有異,連忙抬臂,恰好架住一隻握有阻斷器的手,廖穆斌旋即變招,右棍一長,擣中敵人側腹,電得她又刺又麻。


  青金兩色的六邊形若隱若現,設成長方形的攔截網形似護盾,廖穆斌舉在身前,喝道:「來啊!」在他之後的馮瑰逸仍在指揮武器劈斬木牆。


  「再叫人來!」丁雲興方喊出口,卻聆:「ON!」旋又響起嗡聲低鳴。


  數秒鐘前,敵人陣腳未穩之時,廖穆斌朝前殿的角落滾去四顆阻斷器,再外張攔截網,整個樓層頓如鐵籠,外人進不來,裡邊的人也出不去。


  柯霞蔚冷哼:「這麼有信心,以二敵七打籠中格鬥?」


  「嗒。」馮瑰逸舉臂接住飛回的武器,道:「不都說了,手下敗將有甚麼好怕的?」


  話音一落,激戰就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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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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