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皮》：典型，卻仍深刻的女同志愛情敘事

Cat Skin（貓皮）是導演Daniel Grasskamp執導的作品，故事是關於兩個高中女孩Cat和April的愛情故事。暗戀著April的Cat拍下了許多她的照片，某次在暗房裡沖洗時被April發現，兩人於是認識並相戀。

Cat Skin描繪了早期女同志故事的典型，典型的Ｔ婆形象、典型的同性戀污名化社會氛圍、典型的壓抑和孤獨，然而它典型卻不俗爛，而是重現了那個時代背景的真實，深刻地講述關於女同性戀者在那個年代裡，艱難地相愛的樣子。

電影是以Cat開始，也以Cat的視角講述。她總是疊穿著黑灰色調的帽踢、皮衣，身上有一種抑鬱的氣質，但眼神卻乾淨澄澈到極致。那種孤獨感可能來自於社會環境對女同志身份的鄙視（會當街罵她Dyke），也可能與父親離世、母親重病在床有關。Cat的家裡只有她和一隻貓咪，他會和貓咪說話，但她抱著貓咪說話的樣子比安靜的時候更孤單。Cat在電影裡很少笑的鏡頭，唯一幾次是在她戴上耳機，世界開始流洩出音樂的時候，還有April問她有沒有迷戀過女孩的時候。

有幾個鏡頭帶到Cat在浴室裡換衣，這些鏡頭呈現出那個世代的中性化女同性戀者（T的角色），對自己的女性化身體是不認同且渴望隱藏的。討厭自己的身體使暴露女性化性徵，與藉由這些器官去得到性愉悅這件事情，是無法討論或甚至難以承認和接受，且非常脆弱的。我想這些複雜、尚未梳理清楚的感知是Cat和April發生關係後隔天，被April的媽媽發現並拖出April家之後，她痛苦不已的其中一部分理由。

April是長髮的漂亮女孩，在與Cat相識之前有一個處得很好的男友（或男性約會對象）。April是那種家境好、家教嚴的大家閨秀型女孩，因此當她開始和Cat交往密切，April的母親對Cat的敵意也與日俱增。April的認同過程中，她對自己心意的指向一直是蠻明確的，並沒有因為自己愛上一個女孩這件事情內心懷疑內耗。比較大的障礙來源是他的母親，母親對她的各種行為表現控制欲極強，也說出：我無法看著我唯一的女兒變成同性戀，這樣的話（而且她甚至說不出同性戀三個字）。和明顯表現出女同志外觀特質的Cat受到的惡意歧視言語相較，April遭遇的是另一種充滿傷害性的愛、關懷，和假愛之名進行的行為矯正。也許比起純粹的惡意，這種扭曲的愛更讓人痛苦又矛盾吧。

然而儘管這樣的愛情不被理解、不被祝福，她們對彼此的感情卻仍然真誠而乾淨，沒有因外在困阻而放棄對方。她們的愛情是充盈卻克制的，眼神都要望進彼此的靈魂裡，動作卻仍安靜、緩慢，無限地溫柔。Cat被醫院通知去看病情突然惡化的母親那天晚上，內心惶恐、害怕、不安地來找April，被她溫柔地擁入懷中，然後有了她們第一個接吻到性愛的鏡頭。畫面固然是關於激情的，但卻也是關於……因為有真正的溫柔，而能完全坦然面對彼此，完全將自己交付對方的那個轉捩點。

電影收在和Cat吵架的April一氣之下上了前男友的車，被載到荒郊野外強暴。Cat替April穿上自己的外套，用力地抱著April，不遠處，男孩跪著且泣不成聲。覺得結尾的畫面就是那個時代下，這個故事因此難以解套的一些痛苦：包括無法被祝福的女同志愛情，身為女性的脆弱。還有男孩在這個時代脈絡下，必然沒有辦法接受女友變成一個女同性戀的事實。

要說是時代的悲歌就太老套了，但Cat Skin確實是一部在觀看時大約可以想像到情節發展的電影。然而，它沒有因此失色，每一個細節都真實且能戳中人心，反而因為說出一代同性戀者失語的生命經歷而令人動容。

＊後記：鮮少不帶字幕地看電影，但整體而言，少了字幕雖會使我缺漏某些台詞，觀賞體驗卻還是有頗完整的感受。著重於描述故事和角色，就沒有細寫它風格沈鬱的電影美學與配樂，但這些部分也都很美。喜歡它慢鏡頭特寫人物，把他們的微表情乃至所有細小的情緒都捕捉，使角色間的張力很飽滿、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