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種可能 XVII. ∞

※ 嚴重涉及本篇劇透。

※ 時間點為原作選拔賽結束後的IF路線。

※ 主視角為作者的筆下角色 無名少女，全文與親家冰ノ采共同討論與構築。

※ 防雷分隔。

沈浸在近乎恍惚的滿足感中，假冒通緝犯的少女回到了吩咐孩子們前往的位置，意欲會合。

亞薩奇爾魔法學園的醫療中心內，雖然已經入夜卻相當熱鬧。

像是知道深夜會出現傷患一樣，沃芙盡忠職守地讓梅納瓦、費尼與托莉安各據一床，其他三名他校騎士則坐在探病者的椅子上。

幾位坐著的騎士沒有閒著，他們在亞薩奇爾的校長循循善誘之下，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與年紀，以及簡單地敘述了至今為止的遭遇。

正如無名少女所說過的，她要讓這些可憐的孩子們全數轉校——而她算是辦到了這點。

「大姐！」並沒有特地遮起綠色狼耳跟狼尾，打扮中性的麗人以憨厚老實的笑容帶著數樣東西自門口現身。

「這裡好熱鬧呀，校長大人跟卓根大人都在⋯⋯啊、小恩恩在巡邏，我就把這些帶來了！治療皮膚燒傷的藥草跟大姐指定的藥膳粥——還有，給大姐的宵夜。」

「我也在喔。」

不滿地嘟起嘴，身高相當嬌小的騎士團少女——跟索羅同一班的露露開口明示了自己的存在。

「剛才聽到動靜，就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了——」

「這樣啊？真巧，我也在哦？」

冷不防地接過話，毫無預警在醫療中心內現蹤的漆黑身影，特意以氣音對著露露耳語。然而，沒有控制的音量，致使在場每個人都能清楚聽出她故意捉弄的意圖。

「哇、」雙肩震了一下，露露立刻躲到了狼耳狼尾的非人背後。

夜系的她明明可以感知到任何處於夜晚的事物，這人卻能無聲無息地接近——那只有魔法能力比她還要高強的人才能辦到。

露露還記得稍早也見過這個人——她是波妮的母親，會出現於此確實不奇怪。

「哎呀？這轉校的排場可真大呢。」

語出漫不經心的感嘆，環視所有人一周後，無名少女將視線停留在了身為亞薩奇爾校長的女性身上，面露自嘲般的笑容。

「真難看，對吧？結果，只救了這麼點人。」

「純系的教學風格恐怕不是會留下活口的類型⋯⋯能救出這麼多學生，讓他們還有機會獲得未來，真是太好了。」

並沒有批評自嘲的少女，荷莉絲校長對她輕輕一笑，表情中帶著慶幸。

「謝謝妳。」

只是，當荷莉絲的致謝傳進對方耳裡，未想卻反倒換來一聲輕哼。

「要謝就謝沃芙吧，她才是盡心盡力那個。」

逕自將臉別過、未與校長對視，無名少女以雙臂環著胸，不知為何神情顯得有些複雜。

「這是我的職責。」

並無居功之意，對於這些孩子們的『母親』直言要道謝的反應，沃芙醫療長同樣輕輕一哼。

而有著獸耳與獸尾的人在這幾句話之間，只是徑直走向正巧坐下的她——似乎是因為剛結束治療，把場面交給校長確認幾名轉學生的狀況，醫療長略顯疲憊地向特地送來宵夜的親人點頭。

「謝謝妳，青陽。放這邊就好，等等我再處理——辛苦了。」

「大姐才辛苦呢——」

似是因為被道謝而感到喜悅，晃來晃去的尾巴忠實地敘說跑腿的妖精此刻的心情。

魔法的治癒能力越好，攻擊力就越低落。大姐基本上是沒有戰鬥能力的妖精——所以這個距離，也有從渾身血腥味的少女面前保護姊姊的意思。

不過姊姊的反應似乎沒有把她當成危險人物，那麼大概是家屬吧？

「暫且先不論救了多少人。」

醫療長冷淡的視線看向自嘲的無名少女——病患的情況足以令她暫時無視地位與身分。

「這些學生身上都有明顯被過度開發的痕跡——尤其是這位。」

纖細的指尖點往費尼的方向，醫療長的神情嚴謹而認真。

「我不清楚他過去發生了什麼，但在抵達這裡之前，他的體內持續著無差別的延燒——這是不當使用魔法的後遺症，要是沒有做應急處置，恐怕撐不到這裡。」

醫療長那因為盡忠職守而造成的不近人情，波妮已經相當習慣；

米蒂跟馬魯斯保持著沈默，梅納瓦則安靜地抿起嘴唇。

「他的情況比較棘手，但內臟的部分已經治療完畢。稍後會給他用外敷的草藥⋯⋯不會留下疤痕。身為帶他們來到這裡的人，麻煩妳注意一下他醒來後是否還會時不時暴走——有任何問題，請立刻來找我。」

「嗯，我知道。」

老實地應過醫療長的囑咐，縱使外顯的性格如何任性、胡來，惟事態攸關孩子們的安危時，無名少女總正經以待。正如不久前，她對米蒂說過的話——純系的孩子們，已經是我的麻煩。

醫囑告一段落後，醫療長才端起藥膳粥，湊到了虛弱地睜開雙眼的金髮女孩那一床。

「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照例詢問的內容是為了確認意識，女孩輕輕地回答了『托莉安』一名。

目視眼前一幕，無名少女的神情不由得緩和下來——裝模作樣的冰山美人，內心實則柔軟得很嘛。
對此，亦是了然於心的手足何以會有那般愛護，可見一斑。若僅僅出於魔法系別硬傷上的考量，藉走位護到姊姊身前的肢體表現可不會那麼自然的。

「請問，可以給我一杯茶嗎？可愛的狼小姐。」

心領神會地朝著獸耳女性微微笑道，無名少女自然不是真的口渴，而是出於表達友善才開了口。

「欸嘿嘿、是大姊的客人，當然沒問題。」

聽見奇妙的稱呼，青陽回眸看向問她要一杯茶的『母親』，隨後動動狼耳、搖了兩下尾巴。身板高䠷的麗人沒有拒絕對方的請求，逕自湊向大姐的辦公桌。

「我叫青陽，是沃芙醫療長的妹妹！不是狼喔，是碧狼、碧——狼。」

特意拉長了尾音好讓對方可以聽清要怎麼發音，認真地說明了跟狼不是同一種族的青陽笑咪咪地從抽屜裡找出茶罐。

看了看現場已經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露露扁了扁嘴。

早知道就不留下了——不過現在離開應該也沒問題。於是她向醫療長說了聲告辭便一溜煙地出了醫療中心。

既然這裡有這麼多人，當然要泡所有人份的氣勢從青陽身上一覽無遺。揮揮手送別騎士團最年幼的成員，她搖著尾巴、帶上茶罐走進了休息室。

而沃芙也只是默許妹妹把醫療中心當自己家走動的行為，並將藥膳粥湊往托莉安唇邊——女孩毫無抵抗地張口抿下。

不明顯的草味混著一絲澱粉類特有的甜香在口中擴散，很能促進食慾。能製作出這碗粥的，肯定也是個溫柔的人吧。

瑣碎的思緒掠過腦海，托莉安保持沈默地接受餵食。醫療長的神情雖然嚴肅，動作卻俐落而輕柔，配合食速的餵法儼然是相當專業的照顧者。

「對了，荷莉絲——」

暫陷沉默的空氣被被一聲呼喚劃破，無名少女的視線沒有落在自己叫出口的對象身上，反倒是撇了眼一旁不語的梅納瓦。

「這丫頭之後是我的人了，麻煩妳安排個職務給她。雖沒派上什麼用場，但好歹也是純系裡唯一一個死命護著學生的教師。」

只不過，校長還沒有說話，被指名的女教師便搖了搖頭。

「不⋯⋯說來慚愧，我沒有從『鬼銀之玹』手上保護到誰⋯⋯」

無論是昏迷前，還是醒來後。

「鬼銀之玹？」

似是沒有料到會出現這個名字，校長與在她身側的卓根老師一起睜大了眼。

「你們遇到她了嗎？」

面對這個問題，傷勢最輕微的三名學生與梅納瓦很有默契地一起點頭。

「這樣啊⋯⋯遇上她要活下來很不容易吧。」

發出似是明白什麼的感嘆，荷莉絲與卓根倒是沒有深入追究。

「職務的部分，我會再安排的。請先安心靜養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無名少女竟在此時出言替最強的通緝犯作了辯駁。

「這話說得可就不厚道了，荷莉絲。別看她恰北北又兇巴巴的，實際上心胸可寬大得很呢。」

言下之意便是，若對方有意⋯⋯今晚能回到亞薩奇爾的，只會有自己。

「放眼無數世界，能與我打得難分難解的存在可謂屈指可數。鬼銀之玹，不愧為此世最強。」

作為原世界第一個讓她拔刀的人物，無名少女提及冰姈時語帶的笑意是為讚許，儼然早已將對方看作自己人。

判斷不出是褒是貶的感想，令現場陷入又一陣靜默。

波妮安靜地仰起臉——能從鬼銀之玹手中全身而退，可以想見母親相當強悍，但是⋯⋯如果她既不是賢者姆拉特，也不是鬼銀之玹的話，那麼⋯⋯她究竟是什麼人？

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卻又因為這層無法理解而放不下心來——母親大人不會加害於他們，但也不會以真面目相待。

這是何等悲傷的關係。

「大姐的茶我放在桌上唷！幾位請用——這是舒緩緊張跟助眠的花茶。」

就像說好的一樣，青陽端著茶切入話題的時間點，剛好地讓熟知鬼銀之玹真身的卓根忍不住微笑著接過茶。

確實，聲名遠播的那位通緝犯，在年邁的教師眼中不過是位任性妄為的小姑娘罷了。

氤氳蒸氣不斷往上冒的熱茶帶著草本特有的溫和清香。波妮與米蒂依言道謝後才伸手拿取，馬魯斯則是安靜地眨了眨眼，像是還在咀嚼其意——直到梅納瓦也拿了一杯給他。

校長則是露出苦笑。

「或許是吧。她有她的理由跟做法⋯⋯對了，幾位今晚如果還沒有安頓好，修業學院那邊的宿舍還有空房，可以直接入住。」那也是艾夏琳跟海莉所就讀的藍袍學院。

「荷莉絲校長⋯⋯」收容他們、幫助他們的人，是騎士團大賽中的敵對校。雪中送炭的溫暖，令尚未見過她的幾位純系師生為之動容。

他們俯首向即將編入的學校校長致謝，對於她大方的接收與不遺餘力的幫助泛起陣陣感動。

「啊、說起來⋯⋯還得準備住所呢。」

笑著接過青陽遞來的茶水，無名少女想起什麼似的反應側面印證了校長所說的前提——幾人尚未有容身之所。

不知是否因為是醫療長的妹妹，還是本身的個性討喜，她對待青陽的態度相當友善。從入侵亞薩奇爾開始，估計也就僅有青陽與艾夏琳，是唯二沒被少女調侃或捉弄過的對象。

隨後，幾名傷勢輕微、醫療長許可他們能夠離開的師生們在校長與卓根的帶領下，與『母親』相約天亮時分再在醫療中心相見後才離去，前往暫時的避難所。

舉杯將散逸清香的花茶飲盡，無名少女輕吁一口氣，挪步往醫療長正照應著的那一床。

「還是讓我接手吧，妳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

只剩下還在昏睡的費尼與營養不良過頭的托莉安必須接受照護，醫療長卻是對提出建議黑色少女皺起眉頭。

「才剛經過戰鬥吧。」精準地道出真相，沃芙沒有乖乖交出手上的碗。「妳需要休息。」

「很不巧，即使不吃不喝、不睡眠，甚至不呼吸，也不會對我的身體機能產生絲毫影響。」

顯然並不認同對方的判斷，無名少女又衝著身後的青陽刻意拉高了嘴角的弧度。

「話說回來⋯⋯青陽，休息室的藥品應該不是給病人使用的吧？哎呀呀、那還真不知道是誰的呢——？」

動了動碧綠的狼耳，聽到自己被點名的青陽一邊收拾空杯、一邊側首想了一會。

「嗯——妖精用的？學校裡也有非人類的學生或老師嘛。」

單純的守林狼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只是輕手輕腳地收拾整理好後，湊向大姐。

「好啦好啦，大姐很盡責我知道，但是不可以打擾家屬們團聚呀——」

溫柔地拿走絲毫沒有戰鬥能力的大姐手上的碗，青陽將其交給了一身漆黑的少女。

「我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但學生們的母親還在。那可得讓他們好好把握還能相聚的時光才行。」

一面勸說執拗的大姐，也一面緩和氣氛，敵不過妹妹的醫療長只得放開碗匙，讓家屬自己接手。

「回去再唸妳。」

淡淡地瞥了一眼干擾照護的妹妹，醫療長的神情跟氛圍卻完全沒有殺意。她落下這麼一句後，才再次朝無名少女開口：「托莉安至少要等到明天中午後，消化能力才會恢復到可以吃正常的食物——她現在太過虛弱了，吃完粥後讓她好好睡一覺比較好。」

至於另一床的費尼則是在呼呼大睡，連原先癲狂的神態都已經蕩然無存。

「東西用完放在桌上就好——明早我會再幫他們做一次檢查。」

落下醫囑後，醫療長才在妹妹的軟硬兼施之下，與她一起結束今晚的療程，離開醫療中心。

「是、是——收到了。」

聽到醫療長連東西放哪都要交代，話在前半還認真聽講的無名少女忍不住擺了擺手，讓姊妹倆快點回家休息。

「慣於勉強自己的小ㄚ頭，還真好意思說呢。」

直至對方從視線離去，才輕聲道出這句吐槽。不知不覺間，彼此演變為會互相鬥嘴的關係，無名少女的語氣中夾著些許無奈。事實上，她同樣通透人體構造，只不過與沃芙是出於兩個極端的立意與方向。

「托莉安——這是妳的名字，對嗎？」

坐至尚且虛弱的女孩床邊，無名少女舀起碗內剩餘的粥，動作輕柔地將湯匙送到她的嘴邊，一如一天前對波妮做過的一樣。

「那麼，妳要來當我的孩子嗎？」

半躺在床上的托莉安以毫無生氣的雙眸靜靜地看向餵食者，吞嚥的同時側著頭若有所思，似乎還在理解話中之意。

不知是因為才受過『教育』的餘韻，還是因為體力不堪負荷的疲憊，她眨了眨眼，隨即撐坐起身子——然後按著腿，深深地鞠了一躬。

「母親大人。」

氣若游絲的語調是因為缺乏休息。沒怎麼掙扎便輕易認了母親的女孩，大致上能明白的只有在那個夜間教育中，是這個人把自己救出來的事實。

與波妮剛醒來時的反應如出一轍，證明了這些孩子們至今受過多少苦。

欣然地接受托莉安迷濛的注視以至鞠躬，無名少女抬手撫上女孩的頭，其力道很溫柔。

「從現在起，妳是屬於我的麻煩了，孩子。」

她神情輕柔地笑了笑。在這一小段插曲後，『母親』繼續照護著托莉安，直到女孩安穩地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