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文學練習簿31】

盆栽的一生

在深山老林擔任義工的一位作者說：「站在千年參天檜樹旁，我覺得自己何等卑微，人這動物真是要向植物學習！」我曾想到要學習植物知識，在小學擔任說植物故事義工，但在了解需要具備的資格——三年野外實務經驗，背誦至少千種樹草資料，了解台灣在地植物生態——後，打了退堂鼓。植物，真是要讓我，或人們，應當尊敬的物種，作為生物分類的第一層級——植物界，其系統龐大遠勝於動物界。

以上所言牽涉整個大地球，就不必在此贅言，我只想說說自家陽台上的幾株小盆栽中的植物。然而，就算這扳個雙手就可數完的植物，我對其仍是一知半解。最先進家門的，我知道，叫「馬拉巴栗」，常見的盆栽景觀植物。原來小小一株，直挺一根細主幹，分叉出稀疏的小細圓形葉，如嬰兒頭髮，對它期望，卻不知前途如何。恆心澆著水，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如同拉拔孩子長大，雖經酷暑寒冬，這馬拉巴栗自己長大了，幹粗葉茂，伸向窗外，享受陽光雨水。就在今天，突然發現它長出一個橢圓的果實，我驚訝地凸出眼球，好偉大的植物啊！

如同人生有奇異的機遇，草木也有「葉生命運」。在一盆土中，妻子埋入了蘋果種子，種後不理，換我天天澆水，也沒什麼指望。過了幾個月，露了芽，再過幾個月，看它長了二十公分，枝葉好看。又過了兩年，蘋果樹又長高到四十公分，但花盆限制了果樹的成長，根伸不廣，樹也就是這樣定型了。沒有死，但也沒開花結果，只是，活著。不知哪一天飄來了幾顆不知名的種子，突然就見蘋果樹腳跟旁長出細根細芽，就當它是雜草，不去管它，也讓它跟蘋果樹有一樣的待遇，活著。

這不知名的植物，生長起來了，靠的是每天給蘋果樹的水。不久，蘋果樹大限已到，枯委下垂，終究因後天失調而壽終。但那不知名的植物，卻日漸茁壯，細細的樹幹，越長越高，越長越多分支。葉子稀疏開在每個分支的頂端，弱弱的，綠綠的。再來就是發現，這棵植物成為我給所有盆栽澆水是否足夠的指標。只要水分不夠，這不知名的植物葉子就會萎靡垂下，甚至焦黑而死。但只要快快補充澆水，就會見到葉子在三小時內，慢慢挺起，直到充滿生機。通常，這是一天的循環。

啊！盆栽們的生活，就如同人生般，有奇妙的機運，有不變的真理。給它們足夠的條件，它們就有活潑的生命；但時運不佳時，它們就謝幕了！植物有思考嗎？我相信，按著它們從上天來的受造，有它們直接的天然思想，其模式絕不是人所能測度的。因此，渺小有限的人，要向植物學習：樂觀、希望、順天、知命、滿足。我看著每天澆它們水的盆栽，每天都學習過有意義的「人生」，如同盆栽們的「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