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潘洛斯．階梯（0-1-4-7）

      「連家花費這麼多力氣改造舊礦道，恐怕不單純只當囚室。」我拍著階梯說道。沈鐵香歎道：「礦燈亭疑雲密佈，萬警官是謎、你也是謎，不理解萬警官讓我來替他取走姑獲鳥的子宮和臍帶⋯⋯以及那隻木頭酒盒的目的⋯⋯唉，可惜剛才來不及打開。」我笑道：「我替你們打開看過啦。」沈鐵香低笑一聲，覺得我好強心旺盛、超乎尋常，他說道：「裡面是何物？」我淡淡回答：「一具嬰胎乾屍。你可知萬風與連家什麼關係？」沈鐵香一聽是嬰胎乾屍，大為駭怪，說道：「這個月以來，我們打聽過礦燈亭過往之事，本來以為萬警官和連家只是親戚關係，但從今晚情況看來⋯⋯他也是連家人，是嗎？」

我點頭說道：「他是連玥玲的兒子。那具嬰胎乾屍應該是萬風的弟弟，叫『汪臺颿』。」沈鐵香感到不可思議，失聲說道：「他⋯⋯他真是連家兒子？就算是難產，為⋯⋯為何連玥玲不安葬自己夭故的兒子，反而做成乾屍？」我雖說出連家賺取不義之財的黑事，卻打算隱去汪祈紹、連玥玲實乃叔姪關係，亂倫生下萬風，以及連家人全是妖怪姑獲鳥的後代。若非預知夢靈力，目睹汪祈紹死前自白，我根本無從知悉萬風身世之謎，現在他既不姓連、也不姓汪，我又說自己是萬風那龜兒子的老子，索性就當他是我墨薔家之人吧！

     「我也猜不到。」我搖頭說道。下意識按住褲袋裡，那張壓在嬰屍下的黃紙，當然已猜出真相。連玥玲懷孕一年三個月的謎團，不過是場騙術障眼法，當時她再次懷了汪祈紹的孩子──汪臺颿──她內心必定痛恨之至，然受迫汪祈紹威勢，她不得不轉向離她最近的男人求救──大上她十三、四歲的家庭醫生，魏世冠。

      魏世冠名義上做為家庭醫生，事實上代替連金水、出面管理德培育幼之家和嬰廟的助手，豈知連金水病重加遽後，竟接納同父異母的弟弟汪祈紹，而汪祈紹亦非善類，一踏入連家便使狠手，侵犯親姪女連玥玲，並以此醜聞要脅、強娶連家唯一女繼承人；魏世冠自然憤嫉，多年來他替連家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弄髒一身，卻為他人織嫁衣，恰逢連玥玲欲墮掉肚子裡的第二個孩子，魏世冠頓時生出一個奪取連家財產的計劃，要連玥玲也誕下他的孩子，他就能名正言順爭產。與魏世冠合作、替礦燈亭那些女人接生孩子的婦產醫生，不在少數，其中一人幫連玥玲拿掉第二個孩子，而不久後，連玥玲懷上第三個孩子，魏世冠的女兒汪臺美。

      墮胎汪臺颿、生產汪臺美，共歷時一年三個月。汪臺美成長過程中，察覺連玥玲和魏世冠雙方間異樣，汪祈紹找上賈金眼調查此事，唯獨風雲難測，連玥玲瘋魔之症日漸嚴重，脫繮汪魏兩人掌控，最終在汪臺風想見見素未謀面的妹妹時，導致礦燈亭末日悲劇，兩名父親為保護各自的孩子，殺害了他們共同的女人、孩子們的媽媽。

      連玥玲死亡那刻起，汪臺風、汪臺美已成財產法定繼承人，魏世冠毫不猶豫，立即動手除掉汪氏父子倆，彼時汪祈紹年近半百、汪臺風尚幼，抵不過魏世冠正值壯年力強，受傷的汪祈紹帶著汪臺風逃進舊礦道內，事尾一幕，即我窺見汪祈紹死在階梯上。

      「你說⋯⋯萬警官⋯⋯是不是想讓姑獲鳥恢復成妖怪模樣？」沈鐵香提出疑問，我不禁一愣，從沒想過這事兒，沈鐵香繼續反問：「他不可能不知道，姑獲鳥吞下子宮、臍帶後，會變成妖怪對吧？」我難以回答。沈鐵香用字講得極含蓄，其絃外之音卻是──萬風打算害死他們當供品，藉此喚醒姑獲鳥真身？我再度搖頭，這次真心說道：「我猜不到。」會否戰鬥過塔之獸、思提志、格里芬、哈耳庇厄，那四隻石像鬼後，觸發萬風心底情節，他畢竟是妖怪後裔，擁有比妹妹汪臺美更純正的妖怪血統，對於他的處事行動、我沒把握。

      然則經不過幾秒鐘，我猛然領悟，說道：「我或許猜到他的用意⋯⋯他想救妹妹汪臺美⋯⋯。」沈鐵香不解說道：「聽說連玥玲的丈夫汪祈紹，帶走自己兩歲女兒後失蹤⋯⋯意思是萬警官的父親帶走了妹妹，他想去救？」我沒多說明，汪祈紹當時帶走的是汪臺風、非汪臺美，拿出椅仔姑給我的舊簡報，交給沈鐵香看，他問道：「新聞裡的女孩子是汪臺美？」我堅定地回了一個字：「是。」沈鐵香說道：「依照你的意思，他妹妹在這裡很危險，萬警官想去救？」我語氣十分不平靜、回道：「不僅很危險⋯⋯這個地方還是地獄⋯⋯。」

沈鐵香睜大眼，惶恐地看著我。汪臺美成人後，她憑恃擁有「食屍之刑」術式的力量，牽涉入更嚴重事情內──她竟是摩諾史塔托斯生技公司的研究專員！在布拉格奧爾沙尼公墓，我受到振翅天使露西菲拉、霍爾蒙克斯軍團的襲擊，幸虧墨者藍蓼即時救援，但至今仍想不透，為何摩諾史塔托斯會上門找茬？該公司目標是不了風首的翟流，或是傀儡鍊金術師的弗拉斯蒂米爾，皆合情合理，若說為了化學騎士馬克西米利安，而對付我⋯⋯抱歉我不信，畢竟墨薔家在這顆地球上的勢力，不是誰都招惹得起。

      「地獄啊⋯⋯那好像不是我們平常人能惹得起的，只有鬼社區住戶有這等本事。」沈鐵香笑道，趕巧呼應我心中之言。我笑道：「找路吧！」謎團依舊延伸，姑獲鳥的羽毛、子宮和臍帶，和汪臺颿的嬰胎乾屍，均藏匿於連金水臥房的鎖櫃內，論整起事件中，連金水彷彿透明人般，只知他繼承了人類連蟾溪的產業，以及其祖母是妖怪姑獲鳥，但面對汪祈紹、連玥玲和魏世冠的恩怨情仇，似乎他也不曾發表過任何言談；ㄧ他，究竟充當什麼角色？沒有死訊資料、沒有屍體證據，存活抑或死亡，全然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