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穎放開我後,我們像什麼都沒發生過般,一前一後離開了這裡。
她默默踩著影子躲著燈光,帶我到二樓。
靠窗的地方是建築資料區,隔壁剛好就是歷史資料區,這裡同樣沒有訪客。
「建築的話……這本是比較多人借的,歷史的話,這幾本我有看過幾名老師借過。」嘉穎指著書架上的書,拿出其中幾本給我。
我很快翻到花又真崇寺的資料。
以剛才看到虹線延伸的方向來看,對到花又真崇寺的位置就是主寺屋頂旁的風向儀。但不管是建築或歷史,都沒有特別說明這個東西。
反過來想,為什麼只有花又真崇寺設置這個東西?
我仔細看了一下風向儀的照片,這才發現這個風向儀有點奇怪。
一般的風向儀是一隻公雞站在箭上,下面是十字型的指標,標有東西南北。但花又真崇寺的上頭不是公雞,而是一片一角特別長的雪花。
下方的指標則以五個金屬圓球作為節點連接,看起來就像一個平放的V形,只有一邊末端的一個圓球稍微大了一點,不知是什麼原因。
我繼續翻找有沒有這個風向儀的資料。照理說接下來會有說明這個裝置的章節,然而卻遍尋不著。
我不死心的繼續翻了好幾本書。
慢慢開始注意到,有些文章的段落接續的不太自然,像是被刪除了什麼,或是省略什麼似的接到毫不相關的段落,讀起來不太通順。
如果說因為不具特別的歷史意義沒有介紹就算了,但連建築類也沒有提到,這實在很古怪。
還是說這不歸類在這兩類,而是在宗教或科學什麼的嗎?
我想了想,請嘉穎改帶我到科學區。
這裡不管是本土還是國外的書籍,情況都和歷史區和建築區一樣。與其說是缺少,不如說更像是特意挑選過沒有相關資料的書。
我埋頭在資料裡。
嘉穎在我查閱期間既沒有催促我,也沒有幫忙我。以為她不見的時候,她卻像都有在注意我般,一發現我在張望找她,馬上像貓一般從影子中出現。
「怎樣,有什麼發現嗎?」她悠悠說完,打了個哈欠。
「……沒有。我們到宗教資料區吧。」
她像是表示無所謂的聳了一下肩,蜻蜓點水的踩著書櫃的影子往三樓帶路。
我沿路回想在拜火龕看到的景色以及剛剛讀到的資料,回過神來已經跟丟了她。
三樓的書櫃排的比較密集。憑她殘留的虹線分布推斷,我來到了一處看來很有年代的資料室,外頭堆了許多書本推車。
嘉穎已經在房間裡開了最角落的燈,站在另一邊角落的影子中等我。
這裡的書本被緊密排列在桃花心木的書櫃中。放眼望去,每本的書背都泛黃發白,有些還脫了線,都是很有年代感的書籍。書背大多沒寫書名,裝訂也很精細。總之沒有任何看起來來自現代的圖書。
我不禁疑惑:「這裡有對外開放嗎?」
嘉穎靠在櫃子上,故意語調挑釁的提議:「不然我們出去吧?」
見我沉默的否定,她發出預料之中的輕笑,換個話題的問:「你要怎麼找啊?這裡的分類方法我可不知道,你要一本一本拿下來嗎?」
我發出沉思聲。
望著前後數量眾多的三大排書櫃,我沉重的吐了一口氣。
或許,從書背有名字的書作為分類線索來找會比較快。
從有書名的書將該排作為分類,以此來縮減翻查數量,我按照這個方式拿出幾本書。這個分類方法似乎被我猜中了。
我找到五本關於花又真崇寺的書。但真正發現記載風向儀的資料,是在一本叫作《花又啟示錄》的書中。
嘉穎探頭過來,說:「哇,都是英文。你看得懂啊?」
我小心翼翼翻著書頁,回答:「這是德文,希望我的程度還看得懂。」
這本書記載了關於花又神的傳說與真崇寺建立的始末。
我邊讀邊翻譯出來:
花又真崇寺是奇格哈修在教堂區建立的第三座真崇寺,也是最後一座大型真崇寺。奇格哈修根據花又神的形象,賦予了這座真崇寺不同以往的繽紛風格。不僅空間更為挑高,採光也更亮麗,令人有如受淨化般,進入就感到神清氣爽。
花又真崇寺從開工到竣工只花了四年時間,中間適逢百世旅人界仲伯過世停工一個月,之後便馬不停蹄完成。
奇格哈修在這段期間在花又主寺旁邊增加了「雪風鈴」的設置。
竣工時他親自確認了雪風鈴的運作,並向在場的主教和神職人員叮囑:「鈴聲是教堂區的喪鐘,一旦所有鈴聲響起,居民必須遷徙。」
「所有鈴聲?」嘉穎問。
我繼續翻下一頁,這裡有雪風鈴的構造圖。
我看了看上頭的說明。
看起來是雪花的角在旋轉時能夠打擊到五個不同方向圓球的鈴,進而發出不同音階的鈴聲。照書上描寫的設計,那就不是風促使指針轉動,而是透過雪和虹線的交互作用驅動。但具體如何運作,這上面的說明太複雜了,我看不懂。
我將構造簡要的說明給嘉穎聽,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那是什麼時髦的天線呢,原來那會發出聲音啊。」
「妳有聽過嗎?」
她抱起雙臂,苦惱的說:「嗯……沒有印象呢。如果那是鈴聲,在這麼高的地方下面也聽不到吧?這可能要問那裡的神職人員才知道。」
我贊同的點點頭。
準備闔上書頁時,突然想到沒有證據對方可能不會取信我,於是用手機拍照內容。看到手機螢幕,我才發現時間已經中午了。居然不知不覺耗掉這麼多時間!
「我們要快點了,時間有點趕。」我說。
嘉穎笑嘻嘻的說:「也好,我肚子也餓了,就在路上買點東西吧,當然是你請客。」
她開心的沿路跳格子般,踩著陰影往外頭跑去。
我將書歸位後關上燈。離開時才注意到,門口有個卡片識別機。
剛才進去時被推車擋住了沒發現,難道這裡是要刷卡才能進來嗎?
那,嘉穎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遠處傳來啪啪的響指聲。踏出門口便看到嘉穎在書櫃後伸手發出聲音催促我。
我看了一眼發著綠光的機器,決定還是先移動腳步跟上。
等回到一樓門口,遠遠就看到嘉穎像是開飛機耳的貓,正一臉不高興的站在門口柱子後面。
「怎麼了?」
「傘被偷了。」她嘀咕道。
我循著她的視線仔細看傘架,確實她那把紅傘沒了。
她癟著嘴,突然一言不發的走向傘架隨便拿起一把黑傘。
「喂。」我喊住她。
她看向我,手一點也沒放下的意思。
「妳想和拿妳傘的人一樣嗎?」
「這不是一不一樣的問題,而是這就是傘的循環。」
又在鬼扯。
「少在那邊講得很像很有道理。放回去喔,不然等下吃的妳自己付。」
她不滿的噘起嘴。
我們就這樣對瞪了幾秒。就這樣,她總算嘆了口氣,將傘丟回傘架,兩手投降似的舉高,說:「好吧好吧,但你要按照我說的地方走,不然我可不去。」
我沒好氣的說:「……我哪次不是按妳講的走?」
嘉穎沒理會我,不甘不願的走回柱子旁,瞇眼看了一下天空。
陽光和煦得讓人舒暢,路人看起來都神采奕奕,只有她生著悶氣。
我踏下屋外階梯,正打算轉頭看她打算怎麼移動,忽然眼前閃過一個人影──嘉穎飛躍到階梯外的樹叢影子,毫不猶豫的滾進等紅燈的車陣,接連踩過車輛的影子,再手掌抵地的前空翻跳到對向,路上的駕駛都不可思議的盯著她。
我還沒來得及吃完驚,嘉穎在牆邊的陰影裡已經開心的又開合跳,說:「快點快點,現在去買那家越南麵包還來得及!」
綠燈只剩四秒,我沒有思考時間,只好往前跑。
不知是不是少了傘的拘束,嘉穎就像隻放掉牽繩的牧羊犬,腳步比平時更輕快,閃躲陽光的動作也更乾淨俐落,比之前跟著她時都還要辛苦。
我的大腿傷口又痛得發脹,手掌和額頭的傷也隱隱作痛。冷冽的空氣不斷在肺裡戳刺,看到花又真崇寺時,我也看到嘉穎說的攤販的排隊人龍。
等排完十五分鐘買了兩份麵包走到樹蔭的長椅上癱坐下來,我已經滿身大汗。
「你還好吧?」
嘉穎忍笑看我狼狽的模樣,遞了販賣機的茶給我,坐到椅子最旁邊。
我接過後立刻灌了一大口,忍不住問:「妳……該不會是體操選手還是特技演員什麼吧?」
「欸?看起來像嗎?再多說一點,再多說一點。」
「不,我不是在誇獎妳……」
她垮下臉呿了一聲,拿起一份麵包大口咬下。
麵包酥脆的響聲幾乎和她滿足的哼聲同時發出。
……看她吃得那麼幸福的模樣,突然間也不想跟她計較了。
因為全身發熱的關係,冷風一時間反而變得涼快。樹影像是雷赫米神的碎形圖案,陽光在之上灑上點點金光,樹下的我們彷彿因此得到了賜福。
天空只有一縷貓狀的白雲,慢慢飄到前方的花又真崇寺上。嘉穎突然指著主寺屋頂邊說道:
「啊,就是那個吧?天……線風鈴!」
「雪風鈴。」我說。
「雪風鈴。」
她把嘴裡的東西吞下去,重新說了一次。有點可愛的模樣令我不禁莞爾。
「剛才書上不是說那個會動嗎?看起來沒有啊。」她納悶的說。
「這麼遠妳看得到啊?」
她露出得意的表情挺起胸膛說:「我視力有二點零喔,如果那上面有鳥巢,裡頭有幾個蛋我都看得到。」
「少騙了。」
我又喝口茶,咬下一口溫熱又酥軟的麵包,不禁睜大眼睛。
麵包的口感層次分明,脆皮豬肉在蔬菜絲的搭配下清爽多汁,滋味確實很不錯。
我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邊吃邊向她說明接下來的行程。
嘉穎聽起來也對光目櫃很感興趣,然而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時,她卻露出遺憾又有點嫌惡的表情,說:「銀行燈光都很明亮,氣氛又嚴肅,我不喜歡……」
嘉穎會這樣陪我到處走,昨天是基於幫助了詩人互助會,今天是出自她的好奇。
作為一個教師,我認為參觀古物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再者,我還沒有忘記她答應過我的事:等知道她是什麼詩時,她必須告訴我她當時幫助我的動機。
我隱約覺得這和我追查的這些事有什麼關聯
我的視力雖然無法看清雪風鈴的模樣,但虹線形成的光束倒是很清晰。
從雪風鈴的位置往右看,有兩道比較明顯的虹線帶。
一條從剛才圖書館的舊拜火龕射來,另一條則在圖書館後面,稍微有點偏折,但大約是在銀行的方向。
直觀雪風鈴,周圍纏了直徑約七公分的虹線團,可見實際範圍不容小覷。不過因為高度很高,範圍還不至於波及看台,上去應該是不用擔心被影響。
稍微休息後,我們往花又真崇寺前進。
花又真崇寺是半開放的真崇寺,四周圍繞著許多優雅的線性造景。
遠看像顆繽紛的破蛋,也像塊華麗的蛋糕,周圍插滿了彎彎曲曲的糖造裝飾。表面以米白為底色,近看材質如砂。因為看起來像多色的沙堡,當地也暱稱為彩沙堡。
我沒有時間細細觀賞真崇寺的美麗,穿過了幾群遊客,我和嘉穎兵分兩路來到真崇寺入口的服務台。
她為了不照到光不得不繞了點遠路,比我慢了點到。
我向櫃台表示想調查一些主教委託的事,但兩位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看來沒辦法馬上相信我。嘉穎站在被遮簷覆蓋的影子,一手靠到櫃檯說:「他是首倫大學來的研究員,看得到現象,我們詩人互助會今天負責協助他做研究。」
她說完捏高了自己的外套,展示不知何時掛在上頭的幾何形詩人徽章。
櫃檯人員湊近確認了徽章,兩人短暫的低聲討論後,其中一人說了:「稍等一下」便拿起電話通知相關人員。
等候的時候,我對嘉穎說:「很機靈耶,謝謝。我有跟妳提過我的工作嗎?」
她露出沒什麼的表情答:「新聞一直報,臨場發揮一下囉。」
我們等了十分鐘,一名綁著雙馬尾,穿螢光綠色和紫色衣領配色的志工羽絨衣的阿姨大步走來,膠框眼鏡下的豐唇擦著大紅色的口紅,親切的向我們點了頭後突然大步上前,摸了摸我和嘉穎的臉頰說:「小帥哥小美女耶!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阿姨喔,不要客氣。來來來,跟我走。」
我覺得沒什麼,但嘉穎似乎受到不小驚嚇,頭髮都像警戒的貓一樣豎起來了。
依她的反應力是躲得掉的,可能是怕隨便移動會照到光吧?
志工阿姨精神滿滿的帶我們穿過祝禱堂,一路上很熱心的向我們介紹真崇寺,當然也少不了向我們提出各種問題。像是:「你幾歲啊?」、「從哪來的?」、「怎麼受傷了?」、「做什麼工作?」、「來觀光嗎?」、「有沒有女朋友?」
我熟練的回答這些問題,但跟在後面的嘉穎默不作聲,看來心情還沒恢復,我於是也向阿姨問問題,轉移她對嘉穎的注意力。
「您在這裡服務多久了?」
「噢,今年就滿三十年囉。最早是在各地社區的真崇寺,也有在雷赫米待一下下,但最熟的還是這裡啦,我本來就住在附近。」
我發出原來如此的聲音。又問:「這樣的話,您知道關於雪風鈴的事嗎?」
阿姨認真的睜大眼睛,特意停下腳步說:「當然啊,這個在我阿公出生之前就有了。這個一開始是沒有的,是後來百世旅人過世,奇格哈修先生才安裝上去。」
「請問這是和拜火龕同時建的嗎?」
阿姨先繼續往前,一邊回答我說:「拜火龕比較早喔,這個雪風鈴……我們當地人是叫它雪鐘啦。它是奇格哈修先生最後一個建設。喔聲音很大欸,以前下雪就會響,喔那個聲音我現在聽到還會怕……好像魔鬼要來一樣。」
說著說著,我們來到一處辦公區。
這裡的環境很像剛才的圖書館,裝潢材質都是很穩重的顏色。地板鋪有寶藍色的絨毯,員工穿著灰色的正裝,各自忙碌。
阿姨向半月形櫃檯裡的人說了些什麼,雙方稍微談話後,對方拿出表格給她填寫,交給她一把鑰匙。
她朝我走來時稍微欠身,語氣抱歉的說:「牧師今天都在忙,由我帶你們上去可以嗎?」
「當然沒問題。」我說。
我出聲叫喚嘉穎。
她站在柱子旁的陰影,一手插在外套口袋百無聊賴的撥弄盆栽的葉子。
阿姨說過辦公區後在前方轉角右轉。我示意嘉穎方向,並告知阿姨我們走前面。
志工阿姨雖然一臉狐疑,但還是聽我的話邁步往前。
她裝作自然的樣子,其實還是很不自然的湊近我問:「那女生是詩人嗎?」
這下換我疑惑:「您看過她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也不是啦,我們每天看那麼多人,是不是詩人多少都感覺得出來。啊她是什麼詩?」
我冷笑一聲,開玩笑說:「不能照到陽光的詩。」
阿姨嬌打了我一下,說:「正經一點啦。她要是很嚴重,我不建議她上去耶?」
「這是為什麼?」
阿姨這次很自然的湊近我,一手放在嘴邊:「我偷偷跟你講,不要跟別人說。」
說完她將兩隻手指放在另一手手背,然後往前落下,隨即在鼻尖劇烈搖手,看來很忌諱的樣子。
「有人跳樓嗎?」
「夭壽喔。」
阿姨又打了我一下。這次有點痛。
「這幾年很多詩人都很躁動,教堂區比較好,聽說外面很多詩人突然發狂欸。不要亂開玩笑。」
我轉頭看了一下嘉穎,她剛好瞇著一隻眼在打哈欠。
不能說她看起來人畜無害,起碼她著相的光很穩定。
能夠唱詩的詩人其實比一般詩人的狀況更穩定。只是這種穩定是基於各種混亂拉扯達到的平衡,所以嚴格來說她現在已經很躁動了。
「不會的,我對她有信心。再說真發生什麼事,我也會阻止她。」
我們過轉角後,進入一條細長的走廊,只有單邊有窗。
從這裡穿越中庭,進入副寺,從石階再走到木製的螺旋梯上到看台。
這段木旋梯是一體成形,沒有用任何焊接焊接釘的手法,可見工匠技術的高超。但我還沒讚嘆如此的工藝,又陡又長的階梯幾乎就要讓我改口成咒罵。
在近五層樓高時,我們終於抵達,推開門來到看台。
看台只是一片約十六公尺乘五公尺的空地。阿姨說在雪風鈴建造時,這裡被用作臨時工地,後來就這樣保留了下來,現在也是作為維修時的踏腳處。
我和阿姨走到邊緣的金屬護欄,抬頭看對面上方的雪風鈴。
如同嘉穎在公園所說,雪風鈴並沒有轉動。上頭和圖書館的拜火龕一樣壟罩著大量虹線的白光。
「請問這是什麼時候開始不轉的?是壞掉了嗎?」我問。
阿姨不知從哪拿出墨鏡,戴上後兩手放在背後,也看向雪風鈴說:「大概二十年前囉。它不是壞掉,是太吵了。寺方收到很多人抱怨,後來才派人把它固定起來。」
嘉穎站在門後的陰影用手機拍照,突然接話:「那難怪我沒聽過。不能把這個換成投幣式嗎?我很好奇是什麼聲音。」
「喔!那真的很可怕,不行不行不行!」阿姨又劇烈搖手。
她露出壞笑,繼續像個觀光客一樣用手機猛拍雪風鈴的照片。
我抬頭看雪風鈴,瞇細眼看清白光。
它的左半部受虹線纏繞,形成巨大的半球體,有一股難以名狀的吸引力。
從纏在上頭的虹線有振幅細小的波紋來看,指針雖然被固定,但其實還在顫動。可能是昨天下雪有觸發,不然現在應該有敲鈴。
指標西側的兩顆球體連接了遠方的兩條虹線帶,一條是剛才的圖書館,另一條的方向是預計要過去的西坊教會銀行。
圓球指標位置是呈對稱的V形。以此從地圖上推斷,銀行的對稱位置就是雷赫米真崇寺,然而那裡的虹線帶卻相當薄弱,沒有連接到指標上的圓球。
我問阿姨:「請問您剛才說有人跳樓,是不是也在二十年前?」
阿姨睜大眼睛,很驚訝的說:「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新聞沒有報導,教會那時怕會影響觀光所以沒有對外公開。你怎麼知道?」
我看著雪風鈴,想了一下又問:「請問圖書館和教會銀行的拜火龕不再奉火,大約是什麼時候的事?」
阿姨猶豫了一下,說:「你怎麼一說,好像也是在二十年前。那兩個地方因為維護修建,乾脆就不再繼續奉火,畢竟那兩個地方不是觀光重點。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雪風鈴指針卡在西側兩個指標圓球之間,震動劇烈到幾乎無法看清,彷彿靜止。
現在已經可以大膽假設,拜火龕的廢除可能影響到詩人躁動。
一般說法的紀念用途應該並不是主要原因。真是這樣的話,如今有兩個地方的鈴已經響起。這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我轉頭問嘉穎:「說起來妳看不到吧?那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
嘉穎想了一下,壓抑著興奮說:「也是呢,是莫名有點激動。但不會想哭。」
我對她翻了個白眼。她嘿嘿嘿的笑。
我回頭問阿姨:「請問當時負責固定雪風鈴的牧師還在嗎?相關人員也可以。被這樣固定可能會忽略掉重要的事,我有些東西想讓寺方看看。」
我打算讓寺方看一下我剛才在圖書館拍的內容。
阿姨於是帶我們回到辦公室。
一名看來剛從午覺醒來的牧師接待我們,不過對方看完只說會找上層討論,並不怎麼積極看待這件事,我也只能先這樣。現在必須先趕路到教會銀行。
再說我也想讓嘉穎早點離開這裡。
剛才她眼上著相的光一度令我感到一股無所釋放的殺意,令我有點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