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對岸唯一的屋子,被木板封住了門窗而不見縫隙,屋內的母女蜷縮著身子,在書櫃角落邊顫抖著,男女主角則站在客廳等待外頭的攻擊停止,突然屋外陷入了一陣平靜。鏡頭由低角度依序特寫拍下四人的面部表情,下一顆鏡頭則將他們排列在同一個景框內,能夠清楚見到他們距離攝影機的位置,觀眾如我竟著迷於這組鏡頭帶來疊加的恐懼。這是四年前筆者第一次在電腦小銀幕前觀賞《鳥》的感受,沈浸在希區考克大師的鏡頭語言,創造出如此具衝擊性的末日災難光景。直到今年放映超越六十週年的重映,我有幸在泰坦廳大銀幕見證4k修復版《鳥》,不確定是否會對觀眾帶來破壞性的心理創傷,但是被群鳥圍繞的震撼已然深植我心中。
此次重看,意外被片中如此立體的女性角色所吸引,緹琵海德倫飾演的富家女梅蘭妮,外向獨立不受拘束的形象,好似電影開頭飛出籠子的金絲雀,籠子並不適合她,她卻提著籠子領著一對「愛情鳥」,主動驅車前往博德加灣要給男主角米契一個驚喜。起初只是出於惡作劇的調侃回禮,兩人竟在一來一往間發展出曖昧情愫。梅蘭妮作為這個小鎮外來的訪客,卻被部分居民視為帶來這場鳥類災厄的元兇。事實上,端莊優雅的米契母親莉莉安,才是最排斥梅蘭妮之人,因著四年至今仍無法走出的喪夫之痛,莉莉安失去了能夠依賴的力量,才會轉嫁到兒子米契身上,希望他能一肩扛起這個家,更害怕兒子因為愛情而拋下自己,因此才會對兒子的情人百般刁難,海沃斯老師就是這對母子不完整關係下的受害者。
片中鳥類的攻擊,恰好具象化了莉莉安對梅蘭妮的厭惡之心,第一次是梅蘭妮在船上遭到攻擊,與莉莉安初次見面,她卻不情願上前關心。第二次則是把怨氣化為深夜撞門致死的鷗鳥,想嚇跑這名前來談戀愛的女子。第三次則在女兒的生日派對上,她親眼見到鳥類這股作惡的力量,當晚大量的麻雀從煙囪湧入家門,嚇得她驚慌失措,幸好梅蘭妮冷靜地急中生智,帶著這對母女逃出門外。梅蘭妮的行爲動搖了莉莉安的內心,因為她有著能與男人並肩的堅毅,無所畏懼地登上山坡要接男主角的妹妹凱西回家,我想,沒有人不會被梅蘭妮的正義之舉所感動,同時也為她獨自在閣樓受到攻擊感到同情,救出後雙眼無神的她彷彿變了個人,卻得到了岳母莉莉安的真心接納,填補了梅蘭妮從小母親缺席的遺憾。電影後半段的鳥類攻擊早已陷入瘋狂而不受控制,從一開始編劇就未曾解釋鳥類攻擊的主因,讓觀眾如我跳進了這能夠解讀或是超譯的陷阱,唯一能確信的是電影結尾,為世界增色的鳥類與人類調換了處境,整棟屋子反倒成為一座籠子,準備逃難的主角們則是飛出籠外的鳥兒,或許這一切真是自然世界的反撲也說不定。
筆者作為一名曾被鳥類(台灣藍鵲)攻擊頭部的過來人,對本片鳥類攻擊的情境多少還是有點陰影,片中交錯使用真鳥與假鳥,讓我忍不住想問導演,他是如何為這群鳥演員進行場面調度?就結果來看確實相當成功。我認為《鳥》依然是當代必看的警世寓言,能夠去反思人類與鳥類與生態之間的不平衡狀態,乃至人與人之間的不平衡關係。片中有個黑色幽默的橋段,母親與孩子在餐廳用餐,男孩害怕地說道:「鳥會吃了我們嗎?」他餐盤上放得卻是烤雞,這隻雞曾面對的死亡恐懼放到人身上也是相通的,我竟笑出來了,不愧是大師的惡趣味。
🎶延伸聽歌: #LÜCY 《#電線桿上的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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