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劇筆記│古惑仔電影系列（三）：從《洪興十三妹》探討黑道權力女性的保守性結局（下）

在系列作中與十三妹形影不離的洪興葵青堂堂主韓賓，在漫畫中原為洪興社第四代幫主，擅商業操作，是最有錢的幫主。系列作保留其設定，讓韓賓與同樣靠腦經營「娛樂事業」的十三妹持續有合作關係。十三妹的角色最初出現於古惑仔第四部《97古惑仔之戰無不勝》，初與韓賓相遇，兩人一開始的關係並不合睦。

軍師陳耀集合了幾名堂主到泰國請蔣天養出山回香港主持洪興，十三妹左右環抱女人姍姍來遲，惹得韓賓出口相諷：「我地有啫都唔攜女反而妳攜女，男唔男女唔唔女真係不知所謂（我們有那根不帶女人反而妳帶女人，男不男女不女真是不知所謂）」

十三妹聽見了只反諷一句話讓韓賓近乎啞口，她說：「話時話吖，我都好憎麻甩佬戴耳環，男唔男女唔唔女（順道一提，我最討厭男人戴耳環，男不男女不女）。」這裡道出了兩種性別刻版：男人才能帶「妹」，「妹」是男人的附屬品；女人才能戴耳環，裝飾打扮是女人的天性，而十三妹正好顛覆刻版。

而後蔣天養請眾人觀泰拳，韓賓相信太子之分析，坐在一旁的十三妹不屑地哼了口氣：「沒主見，人家說你就信。」

韓賓聽到了不服氣：「你不信呀?來呀!我和妳賭外圍呀！」

十三妹回他：「好呀，賭什麼?」

韓賓回：「賭什麼都行！」

十三妹再次不以為然讓韓賓啞口：「賭條啫吖？(賭你那根呀)」

身為男性在兩人的互動裡已不成優勢，呼風喚雨的韓賓有一套與男人、女人相處之道，卻不知如何與「中性」的十三妹相處，這點安排煞是有趣。其弟韓龍死時十三妹送上花環，他下令要手下弄個好一點的位置擺放，讚她有心。又在兩人合作護送為山雞作證的女孩到投票場合之時，韓賓發現十三妹行事果決有膽，確有出位之處，由針鋒相對轉為欣賞。

依古惑仔宇宙的時序來看，劇情接下來走到《洪興十三妹》。此時韓賓與十三妹已開始進行合作，十三妹管理砵蘭街的色情行業，由韓賓保護她。十三妹與東星花弗（敖志君飾）談判，十三妹刻意只帶兩三人赴會，為證實身邊女友莎莎（植敬雯飾）串通花弗之實。最後由韓賓出手擺平花弗人馬，亦抓住了莎莎，十三妹怕心軟無法下手，要手下實行家法，冷漠離開現場，裝無事人般擦去眼淚。

守護其後的韓賓發現了十三妹的眼淚，充當十三妹司機，讓喝醉的十三妹在路邊休息。韓賓待十三妹如兄弟，久之越發現她的柔軟之處，總是在身邊守護她。直至吹水達忌日之時，十三妹才向韓賓道出自己的過去，足顯兩人之間的信任已今非昔比。應該是韓賓先喜歡十三妹的，十三妹也清楚，只是此時的十三妹已選擇喜歡女人，故不會接受韓賓。直到見了可樂之後她開始動搖，韓賓長期示好又有良好合作關係，在酒吧送戒一幕清楚顯示了身為「崔小小」的她想接受韓賓好意，卻擔心「十三妹」形象是否會被影響的矛盾。

十三妹和韓賓聊到新酒吧開張的相關事宜，被電視上出現的阿潤吸引目光，十三妹正以「男人」眼光欣賞阿潤演出之際，韓賓突然擋住她的視線，她叫韓賓走開，卻發現韓賓扭捏臉紅事有蹊蹺。韓賓掏出戒指盒，推說只是見了可愛就買來送她，十三妹看了韓賓一眼便心裡明白，打開盒子一看果然是戒指，充滿戒心地回問他：「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妳不要誤會，沒意思的。當生日禮物。」韓賓迴避了十三妹的目光，十三妹清楚韓賓心意，立刻用婉轉的方式拒絕：「不用了，你生日我還要買回給你，不要。」

「不用啦，我現在和妳做partner，就要賺錢了，不值錢的，賞臉！」韓賓只是想說服十三妹接受。

「那你把錢給我，我不想要。」兩人將戒指推來推去，最後韓賓將戒指放在桌上，人走向門口不容十三妹拒絕：「就這樣啦，我現在回葵涌，按原定時間開店，ok？」

最後只剩拿著戒指盒的十三妹留在吧台，回到「崔小小」，把玩了手上的戒指，試戴了一下，自言自語：「適合十三妹嗎?」

這幕顯示十三妹在見過阿潤和可樂之後，她已經知道自己仍是「崔小小」，而平日的「十三妹」可能是種武裝。拒絕韓賓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但最現實的擔心是怕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是否會被影響。只是「崔小小」的那一面仍然喜歡戒指、甚而喜歡韓賓的示好，那就順勢收下吧。

十三妹與花弗之爭仍未結束，最後由韓賓出手解決，他表示：「十三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十三妹接到可樂已死的電話，趕到現場親見可樂屍體，十三妹傷心痛哭之餘發現案情不對勁，推論出可樂是阿豹殺的，為的是嫁禍洪興。她親手殺死曾如親兄一般的阿豹，韓賓扶著十三妹的肩膀，出場助勢的陳浩南用眼神示意韓賓安慰她，對韓賓說了一句：「始終是個女人。」

確切喜歡女人的阿潤最終嫁作人婦，在兩性間游移的十三妹也接受了韓賓，《洪興十三妹》的故事就由陳浩南的一句話作結，除了顯示黑幫終究是男性政治，也拉低此劇原有的格局。當然這可能是為了賣埠而讓客串的陳浩南（鄭伊健飾）至少有一句台詞，然而為什麼他要以「始終是個女人」為《洪興十三妹》作結？這句結語也可看作是保守的香港電影認為女性始終還是弱者。

十三妹這個角色受到的歡迎，讓吳君如再以十三妹之名演出另一部《欲望之城》，但除了導演一樣為葉偉民之外，故事與古惑仔全然無關。然而因為身為萬綠叢中一點紅，十三妹後續參與了《少年激鬥篇》（客串）、《98古惑仔之龍爭虎鬥》、《友情歲月之山雞故事》、《勝者為王》。

《98古惑仔之龍爭虎鬥》裡韓賓已四處宣稱十三妹是他女友，十三妹為韓賓擋酒、照顧他的身體，甚至兩人已為後續生活打算置產投資。二千年拍攝的《友情歲月之山雞故事》，開頭就是十三妹和韓賓入股澳門酒店的劇情，他們倆人招待山雞，要介紹小姐給山雞。

山雞說：「豆腐樣（Tom boy）的別介紹給我。」

十三妹故意正色回他：「挖苦我？」

韓賓馬上出面解套：「你不知十三妹現在已改變很多了嗎?」

當時兩人已同居準備結婚，十三妹也留起長髮，甚至勸起山雞：「找個正經的結婚吧!」

「結婚」是《友情歲月》的主題，講的是山雞的初戀。山雞與初戀在韓賓與十三妹的喜宴上重新相逢，十三妹在夫妻倆開設的義大利餐廳身穿婚紗穿梭賓客之間，山雞對韓賓說：「你看妹姐好像享受你多過於你享受她。」

亦像出現婚禮的阿潤對十三妹說的：「想不到妳會喜歡男人。」

後續的《勝者為王》裡十三妹與韓賓一同去日本參與山雞婚禮，為山雞助陣。十三妹和韓賓兩人互動親密，表現符合傳統價值裡的賢內助，十三妹這個角色已經「從良」了。

黑幫電影是香港電影經典的類型之一，古惑仔系列更是系列經典，其影響力之大導致一度被社會批評將黑幫人物英雄化，對社會有不良影響。香港並非沒有談論弱勢團體和深刻意涵的電影，只是相較古惑仔電影小眾，文雋編劇設計與韓賓的大團圓結局似有討好觀眾的意思，也讓黑道權力女性回歸傳統角色的價值觀被普遍觀眾接受，顯得理所當然。

洪興十三妹

上映年份：1998年
導演：葉偉民
演員：吳君如、楊恭如、吳孟達、方中信、尹揚明、舒淇
第1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吳君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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