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喬凡尼的晚餐》第三章：午茶(3)

四人在起居室沙發坐下，王熙翡取起茶壺替大家倒茶，這時何詩婷冷眼瞧見彼得用叉子從點心架上取了一塊三明治放在點心盤上遞給王熙澤說：「你總是毛病很多，先墊墊胃再喝茶。」

王熙澤聽了立刻臉色一沉，顯得不太高興，可這樣的表情只維持了一兩秒，就連當事人彼得都不易察覺，何況是何詩婷吧？

王熙澤訕訕接過彼得遞給他的茶點，卻故意不捧場的將點心放桌上先端起茶杯。

這些細微小動作，一般旁人不易察覺，可各懷鬼胎的三人都非常敏感。

「媽的！你是故意在何詩婷前破壞我的形象？」這是王熙澤的心聲。

「哼！原來你外強中乾，只能憑家世與好看的外表勾引女生？」這是何詩婷的心聲。

「我就是要讓你這該死的浪蕩子追不到何詩婷，陰溝裏翻船！」這是彼得的心聲。

三人同時喝了口茶，王熙翡放下茶壺，也跟著捧起自己的茶盤與茶杯。

「剛才的樂章，你的節奏稍快了，慢點更能串連整組樂曲的精神。」王熙澤放下茶杯取起點心盤，故意吐嘈彼得。

「我覺得你才太慢了點。」彼得吃著鹹派，從容不迫的反擊。

「你快的讓人覺得作曲家是不是急著趕火車。」

「你慢的讓人覺得作曲家是不是突然中風了。」

王熙翡察覺空氣中似乎迷漫著一股莫名其妙的火藥味，抗議道：「兩位音樂家如果想決鬥，請到屋外去。」

兩位男士只好默不作聲。

「王…...大哥，昨晚很謝謝你的招待，那家日本餐廳真是棒極了。」何詩婷微笑道。

「不客氣。」王熙澤見她主動改口稱他「王大哥」時，不由臉色一亮。

「他還很熱心的送妳回家呢。」彼得刻意接著答腔。

何詩婷想起昨晚和王熙澤之間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禁覺得臉頰發熱，她偷瞧了王熙澤一眼，只見他不知想起什麼似的微笑著，眼光也隨之飄向她。

兩人四目在空中交火，第一回合，何詩婷敗陣下來，她趕忙將視線移向王熙翡。

「幸好昨天有彼得和哥哥帶我們回家，以後我們女生還是不要在外面喝酒，免得吃虧。」王熙翡不疑有它道。

何詩婷的微笑有點尷尬。
王熙澤的微笑有點得意。
彼得的微笑則有點嘲諷。

正當何詩婷思索著如何扳回一城，剛好看見王熙澤吃起了三明治，於是故問：「剛才彼得說你毛病很多，是什麼毛病呢？我大學同學的先生是位中醫師，可介紹你去讓他看看。」

美國籍的王熙澤，想必沒有看中醫的概念，她幸災樂禍地接過彼得的率先發難，將球丟給王熙澤。

王熙澤一聽，差點被吞到一半的三明治給噎著，他忙不迭地放下叉子與點心盤，紅著臉持續咳了幾聲，並朝彼得方向丟了個白眼。

彼得不給他回應時間，迅速接道：「那太好了！他光是在茱莉亞幾年就被送進醫院好幾次，差點畢不了業。」

王熙澤勉強忍住咳嗽，紅著俊臉，神色微慍，「妳別聽他胡說！…...咳......什麼好幾次？」

他瞪著彼得，不好意思當面發飆，卻又嚥不下那口氣，索性反嗆好友，「你才有毛病！」

身為同性戀的彼得，自己對別人用「毛病」二字沒問題，但別人向他嗆「毛病」二字，他就變得非常龜毛，他知道王熙澤是故意激他的，可如果他翻臉，那不就等於承認同性戀是種「毛病」？

於是彼得就像抱著橄欖球全力衝刺的四分衛，左邊跳過好友的白眼「妳別聽他胡說！」，右邊撞開好友的反擊「你才有毛病！」，故意選擇性扭曲好友那句其實不是問話的原意，慢條斯理的轉向何詩婷，照字面意思回應好友的問題，「三次。」

王熙澤一時無言以對，不知如何是好，達陣！

何詩婷見王熙澤顯得很狼狽，心中感到很高興，於是加碼幫腔：「唔，三次?那是身體不太好......」

一旁的王熙翡連忙幫哥哥解圍，「詩婷，我爸爸是外交官，哥在朱利亞求學期間，我們全家都派駐在紐西蘭，但他三次住院的事家裏都知道，不是妳想的那樣。」

王熙澤並未作聲，只在一旁以他那雙深邃俊眸惡瞪著彼得，彼得裝作沒看見，繼續悠哉的喝茶。

「一次是發生車禍，一次是和人打架，住院觀察是否有腦震盪，只有一次是...…」王熙翡說到此略顯遲疑，神情不安的看看王熙澤，續道：「感冒併發肺炎住院......」

「打架？」何詩婷頓顯興趣盎然，沒想到優雅又風度翩翩的王熙澤也會和人打架，而且還打到要住院。

「是啊，熙翡，妳哥哥真的很英勇。」彼得話中有話的回應何詩婷。

王熙澤沒聽出彼得話中另有含意，只聽見了「英勇」二字，臉上表情立時和緩許多，馬上就原諒了多年老友，再加上何詩婷一臉好奇又似乎很崇拜的神情，於是他若無其事道：「沒什麼，只是路見不平。」

男人嘛，說到自己的英勇事蹟都不免得意洋洋，卻又故作輕描淡寫的姿態，類似「小事一樁，不足掛齒」的樣子，藉由降低已發生事件的英勇級數來增加自己其實更為英勇的想像。

「是啊，為了一個阻街女郎而打的。」彼得說。

「說故事，彼得大哥。」在場兩位女性異口同聲，拍手鼓勵。

彼得看了王熙澤一眼，他知道王熙澤不反對由他來表揚這個英雄事蹟。

「話說一個聖誕節前的晚上，紐約很冷，我們朱利亞三劍客，朱利安、艾利克和我，三個人為慶祝即將畢業，於是相約去一個普通街區的 pub 喝酒。

喝完酒時已經半夜了，朱利安和我站在街旁等著去開車的艾利克，就在那時朱利安看見附近有個身材火辣又穿得很性感的阻街女郎，有三個未成年的黑人小混混正在調戲她。

阻街女郎顯得很不耐煩，但那三個小混蛋卻不打算放過她，於是在拉扯中發生了肢體衝突，女郎開始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