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I.我常夢見貓
我經常在凌晨三點半左右驚醒,而蓓兒依然在我身旁安穩地睡著。
有時候我會好奇蓓兒到底都作些什麼夢?有些早晨,我們坐在餐桌吃早餐的時候(一般都是由我準備早餐),我會告訴蓓兒我昨晚夢的內容。
「我夢到原本是倫巴巴健身俱樂部的那個店面,變成一間寵物店。」我對蓓兒說。這場夢,正是在我和蓓兒因為從漁港買來的馬頭魚的料理方式而發生爭執的夜晚裡所夢見的。因此蓓兒沒有像過去一樣,會接著追問我夢的後續進展或是細節,反倒是冷冷地回了我一句:「真無聊。」我只好默默地喝下手中馬克杯裡的熱咖啡,同時,和蓓兒一起淹沒在瀰漫沉默的空氣之中。
蓓兒總是記不住夢,雖然她起床後一般都會對躺在身邊的我說:「我剛剛作了一個好夢。」要不然就是:「噢!剛剛作了他媽的惡夢。」不過蓓兒只能「察覺」到自己所作的夢是惡夢抑或是好夢,至於內容,每當我開口詢問:「蓓兒,寶貝,妳夢到了甚麼呢?」後,她總搖搖頭對我說:「我忘了。」據說是這樣的,這世界上分成兩種人:能記住夢境的人,以及記不住夢境的人。蓓兒顯然屬於後者,而我是前者。因此,蓓兒總是會興奮地問我關於夢的內容(在我們因為馬頭魚爭吵之前。)我猜記不住夢境的人一定很羨慕我們這些能記住夢境的人。
有一次,我因為作了一場惡夢而感覺到全身疲累。內容大致上是我被三名身穿西裝的壯漢帶到一個陰暗的車庫中,裡頭擺著兩支針筒,據說是要做人體實驗。我被綁在一張鐵椅上,當其中一名壯漢準備將針筒扎進我的手臂時,我驚醒了過來。那天,我從凌晨三點半一直醒著直到六點,為了不吵醒還在睡覺的蓓兒,我靜靜地下床,走出住處的大門,打算在附近散個步轉換心情。我正要走到街上時,正好遇見了我們的房東町子太太,她正在公寓門口前打掃。我告訴町子太太因為自己作了惡夢,再也睡不著,所以打算出門散散步。町子太太則告訴我說,在她的故鄉那邊有著一則關於傳說:據說人們會作惡夢是因為沒有把庭院的草除乾淨,惡夢是一種精靈,總愛躲在雜草叢生的地方。
可是我和蓓兒住在町子太太公寓的三樓,我們根本沒有甚麼「庭院。」真要說的話,頂多就是公寓後門處的一塊草地。不過那也並不屬於我和蓓兒所有,而是屬於町子太太的。但那天中午,我和蓓兒準備去吃午餐並接著去F水煙館看倫巴巴健身俱樂部拆除作業時,我聽見了町子太太在她一樓的房間裡講電話的聲音:「可以麻煩你們明天下午來除公寓『後院』的雜草嗎?」其實,我很感激町子太太這麼為我著想。
說也奇怪,從針筒惡夢的隔天算起,在除草的工作人員除完町子太太後院的雜草後的一個月裡,我總是睡得十分安穩,沒有再作任何一次惡夢。取而代之的是,那陣子我很常夢見貓,而且都是同一隻花貓。那是我和維多利亞同居時一起飼養的貓,後來,維多利亞把花貓帶走了。直到我寫下這段文字的這段時間裡,我再也沒見過維多利亞,還有我們曾經共同「所有」過的貓。對於維多利亞的離開,我並沒有太多的不捨,我知道,這段愛情已經走到盡頭。可是,我同時也發現,自己竟然也深愛著那隻花貓,甚至不比對維多利亞的愛少。
「寵物店的櫥窗啊,有一隻可愛的花貓趴在那邊喔!我伸出手敲了敲櫥窗好幾次,但牠就是不理我。」我放下手中的空馬克杯,對著依然不打算理我的蓓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