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字路口的靈界辦事處 #01 靈界實習生果仁報到！

「就在前面。」引路妖停下腳步，回頭看走在後頭的果仁。

不同於靈擁有人類外型，妖類的長相差異極大，戴著高禮帽的引路妖鼻子內凹成洞，雙腳看似踩地，腳後跟卻拖著兩條蠕動的長肉瘤，那是如蜈蚣般的百足在交替，讓他能快速前行。

人死後依照狀況不同，可以選擇再次為人或直接成靈，但非人的生命體跟物質，好比說：動物、植物與礦物，則不具備成靈條件，但只要符合特定要求則可以變妖。

靈跟妖最大區別在於：靈只能在靈界活動，沒有許可不得涉足人界，妖卻可以同時存在於兩界，只是妖無論在靈界或人界都是少數存在，只能擔任非要職。

好不容易趕上引路妖，果仁喘著氣四處張望，眼前盡是比人高的雜草跟樹叢，她毫不掩飾說出內心質疑：「這裡真的有辦事處？」

她們先是從城中心搭了快兩個鐘頭的接駁車到這，真要說是接駁車其實並不正確，因為那充其量就只是頂長型大轎，沒有輪胎，單靠一群身高不到三十公分的轎行妖扛著跑，行駛速度取決於轎行妖們的認真程度，時快時慢，猛一下還會劇烈搖晃。

途中甚至發生跑在後頭的轎行妖，因為踩到前面轎行妖的鞋而彼此互推擠，接駁車差點翻轎。

好不容易下車，果仁還以為磨難結束，沒想到引路妖又帶她爬了快一個時辰的山坡路。

「有的，就在前面。」不同於果仁的氣喘吁吁，引路妖是一派悠閒。

「這裡這麼偏僻，幹嘛要設辦事處？」

引路妖指向路旁的掉落樹枝，樹枝自動立起並在地上畫圈，引路妖說明：「這個圈是人界。」

樹枝再沿著第一個圈的邊畫出相同的圓：「這個圈是靈界。」

「嚴格來說，人界生活圈跟靈界相互重疊，彼此在同一個空間中的不同維度各自生活。」

「這我知道。」

「靈界跟人界不能直接交流。」引路妖擺手，讓樹枝在兩個圈的外圍來回描線：「但在這裡，兩界連接處存在『通口』。」

「通口？」

「妳知道鏡子的作用吧？」引路妖從胸前口袋拿出隨身鏡。

「嗯。」看引路妖拿出鏡子，果仁也從斜背包裡摸出自己的鏡子。「只要讓光線從特定角度反射，鏡子就可以同時照出靈界跟人界。」所以在靈界大家幾乎都會帶面鏡子在身上。

引路妖一手指向前，「妳現在眼前只有這條路，對吧？但妳看鏡子……。」另一手將隨身鏡高舉，左右轉動身體調整陽光照射角度。

「有了。」引路妖點頭示意讓果仁往前站，同時在鏡面比劃。「鏡子裡除了我們看得到的左邊那條路之外，右邊，妳看這裡，是不是還有另一條路？」

果仁先是看向周遭，然後再看回鏡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明明她眼前只有一條路，但鏡子中卻有兩條！

「我們現在站的位置其實是個Y字路口，而這個交匯點就是靈界跟人界的通口。我跟妳不靠鏡子就看不到的右邊這條路，只有人看得到，繼續向前就能通往人界，而只有我們靈妖能看到的左邊這條路，再往前就是靈界。」

看果仁目瞪口呆，引路妖有些得意嘴角上勾，接著將隨身鏡收回口袋。

「太神奇！」換果仁舉著自己的鏡子在空中尋找光線角度。

「這個通口正好位於靈界跟人界的交匯處，有維持兩邊交涉的重要性，再偏僻也得設辦事處。」

繼續沿著Y字路口左岔路向前，再撥開山壁上的荒草叢，後頭藏有窄石階。

石階坡度陡峭，果仁得半彎身用手扶著階梯才能勉強維持平衡。「路不好找又難走，誰找得到這裡？」

「幾千年前這裡原來是草原，有次辦事處的員工睡過頭，來辦離婚的地獸夫妻因為等太久而大吵互咬，結果把這一帶全鬧翻。」指著遠方幾座山頭，引路妖以一副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繼續說：「這座山，還有那座山，跟那座山，都是牠們當初翻土隆出來的。」

據傳地獸是創造世界的始祖靈獸之一，平日鎮守東、西、南、北、上、下六合位，力大無窮但性格衝動。

「後來呢？」她以為地獸只是傳說，沒想到真的存在。

「靈界阻止不了牠們，後來是靠六神趕來調停，畢竟六神就是地獸的主人，牠們自然乖乖聽話。」當然在「乖乖聽話」之前，地獸還鬧出不少大事。

「再後來這間辦事處被刪減經費以示懲罰，因為沒預算維護環境就變成現在這樣。」

「就是說……待在這的都是被雪藏的員工？」

「嚴格來說，這間辦事處還是挺重要的。」雖然薪幣少、設備失修、沒幾個員工、職涯升遷無望，但……「別的辦事處辦不來的事，這裡肯定能辦好。」

果仁語調略顯不安：「為什麼？他們特別厲害嗎？」

「我們到了。」率先爬上石階的引路妖迴避了果仁的問題。

「這就是辦事處？」

跟著站上最後一梯石階，出現在果仁眼前的是間矮磚房。

矮磚房是有些老舊斑駁，但還不到破敗不堪，加上襯著藍天跟遼闊山景，雖然比不上城中心那些高樓大廈氣派，看上去也挺整潔。

矮房周圍擺滿盆栽，枝枝葉葉攀著磚牆上到屋頂，並在屋頂上又纏繞出一棵小樹，只是小樹形狀有些奇特，主幹半斜著往右長，水平支幹則以不自然的九十度直角轉向上撐著主幹，像個托著腮的人。

「樹……那棵樹……！」果仁瞪大眼，有些不敢置信：「是不是動了？」

剛剛那棵樹明明是向右斜，怎麼好像……一瞬間像是伸懶腰般向上挺，接著……改往左斜！

「妳說『他』是樹，『他』會生氣的。」引路妖好心提醒：「『他』確實是樹，但『他』比較喜歡別人稱呼『他』為『廓衛』。」

看果仁表情呆滯，引路妖以為果仁沒聽清楚，再次複述：「『他』是辦事處的門衛——『廓衛』。」

辦事處隸屬靈部，進出靈口複雜，自然派有門衛駐守，只是一般辦事處的門衛是由靈或妖擔任，但Y字路口這裡因為經費拮据加上地處偏僻，所以折衷讓廓樹兼任門衛。

「『它』就是一顆樹吧？」難不成讓樹當門衛是靈界常態？

「嚴格來說，『他』，是廓樹。」

靈界樹種眾多，絕大部分跟人界既有的樹種相同，少部分單獨生長於靈界的被稱為「靈樹」，每棵靈樹都有特定功效。

藥樹平日光禿只有枯枝，但在特定日子會長黃葉，葉萎後能入藥治病；岫樹的花百年一開，但開一次就能香滿靈界；豁樹的木材極富彈性，可以三百六十度彎曲，也能像黏土般徒手拉伸；湮樹的葉片鋒利如刀無法徒手摘採，風吹過葉片而彼此碰撞發出的聲響，依照曲調不同，有舒緩、助眠、絞痛、生恨等各種可能。

果仁指著前方那棵不到一尺的小矮樹。「廓樹？就這個？」

「啊！」果仁話才剛說完，不知從哪掉下小果實，不偏不倚落在她頭頂。

「是的。」相較果仁用手指樹的隨意態度，引路妖畢恭畢敬以掌比向廓樹，措辭精煉又精簡：「這位廓衛，就是廓樹。」

「廓樹不是號稱除非它自己願意斷，否則刀斧都砍不出疤的堅硬木材？怎麼看上去那麼小？」她還以為廓樹會更巨大。

「好痛！」不知從哪又掉下果實，這次不僅更大顆，而且重重打在果仁額頭。

「妳不知道廓樹是向下生長？」沒等果仁回話，引路妖繼續話題：「廓樹發芽後，第一年就可以長到三千公尺，往後每過一年就矮縮一公尺，隨著廓樹高度越低，拓根速度就越快，範圍也越廣。」

「所以像妳眼前這棵小……咳！」引路妖停頓了會，決定謹言慎行：「這位廓衛，至少有三千歲。」

「三、三千歲？那他的根不就……不就很、很大？」無法想像的龐大數字讓果仁話說得結巴。

「至少大到足以遍布這整座山。」用「這整座山」來形容可能還低估了，說不定這一帶能望盡的山都是眼前這棵廓樹的地盤。

一般靈只知道廓樹是堅硬木材，殊不知廓樹真正厲害的是它的根。引路妖接著說：「整個靈界的地底被不同廓樹的根布滿，只要他們願意，現在這裡發生的事可以透過根瞬間傳達給其他廓樹，傳訊速度比靈獸與信使都要快。」可惜廓樹性格拗執不願聽從指令，即便擁有驚人能力卻極少派上用場。

「廓樹的根不只能傳訊，還能感知，所以當我們踏上這座山開始，我們所說的跟所做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所以這個是廓……。」果仁撿起地上果實。

引路妖點頭。「對妳的小小提醒。」

「有這麼厲害的樹當門衛，這間辦事處也太厲害！」

「嚴格來說……。」廓樹之所以會願意鎮守在此，純粹是因為他本來就長在這，當初地獸夫妻鬧到把土都翻遍了也趕不走固執的他。考慮解釋前因後果太耗時，引路妖索性敷衍果仁：「可以這麼說。」

「我居然要在這麼厲害的地方工作！」果仁握起開心的拳頭，精神都來了！。

◇

繞著磚房走，別說門了，果仁連窗戶都沒發現，只有爬滿牆的樹根與從屋頂垂下的藤蔓。

不等果仁發問，引路妖逕自走向磚房並握住其中一條藤蔓輕搖，牆面上的交疊樹根接著向兩旁滑動，原先躲匿在樹根縫隙間的小妖們嚇得到處逃竄，邊逃邊發出「吱吱喳喳」的叫嚷，果仁好奇想湊近看，卻被膽小的噗氣妖吐了一大口粉。

「咳！咳！」被嗆得說不出話來的果仁狼狽拍著身上灰。

有潔癖的引路妖皺眉後退。「靈界雖然以靈為主體，卻也是妖的共同生活空間，有的妖擅長跟靈打交道，有些則對靈敬而遠之，妳要多注意。」

廓樹樹根向兩側清空後，露出藏在後的木拉門。

引路妖推開木門走向前，果仁跟在後，只是才剛踏進去屋內就響起碰撞聲。

辦事處正中央的長木桌上有顆掌大的菱形石正來回快速滾動，桌面上成堆資料被撞得四散，桌旁有位男孩以笨拙動作追著石頭左右跑，他倆便是聲音來源。

「九九九八！九九九八！九九九八！」菱形石不斷喊叫「九九九八」。

菱形石越滾越快，數次閃過男孩抓捕的手，最後是靠男孩整個撲上桌才勉強把石頭壓在身下。

制伏住石頭後，男孩這才有餘裕抬頭看向引路妖跟果仁，並用一聲「嗯。」表示他的招呼。

為了避免直視男孩那凌亂又插著好幾支毛筆的捲曲髮型，果仁努力憋住笑，將目光轉移到觀察辦事處的環境上。

及腰矮書櫃貼著左側牆面排列，文件跟書籍依照紀年條理擺放，書櫃上方像是在展示藝術品般放滿大小、顏色、形狀各異的石頭。

相較屋內左半部的整齊，右半邊則是肉眼可見的混亂，上百個尺寸不一的石塊隨意堆疊在地，完全不留行走空間。

引人注意的是，地面浮有隻半尺長的圓魚游來游去，果仁才剛進門，牠就第一時間游過去繞著果仁轉圈。

引路妖問男孩：「老爺在嗎？」

不等男孩回話，從堆著雜物的屋內深處傳出聲：「不在，他不在。」

男孩指向聲音源頭，「在那。」

果仁往屋裡探頭，角落躺椅上有位老先生正搖著草扇瞇睡。

就在這時候，右側牆面上的木窗「砰！」一聲被粗魯推開，窗後冒出紮著馬尾的黝黑大女孩，她將上半身攀出窗，對引路妖熱情揮手：「妖仔！」

始終板著臉的引路妖在聽到大女孩的呼叫後表情有些抽動，急著將果仁推前。「這是今天開始要在你們這實習的果仁。」

果仁不怯生地自我介紹：「我是今天起要在這裡工作的果仁，請大家多多指教！」

相較果仁的高亢情緒，老爺、男孩與大女孩是一臉茫然，引路妖見狀況不對，提醒：「昨天有先派信使送快書來通知。」

「你說這個？」男孩從垃圾桶翻出裹著厚土的縐紙球，剝去泥垢然後攤平。「丟在門口皺巴巴的還以為是垃圾。」

大女孩先是笑著對果仁招手表示善意，再轉向引路妖。「讓炎鼠當信使很不對勁，每次東西送來都沾滿土髒兮兮的。」

相較大女孩的抱怨，男孩倒是坦然接受現況：「我們這裡遠，沒有其他靈妖願意跑，除了炎鼠，難不成妳想讓泥蟒送？」

「那更不行！」泥蟒會先把東西吞進肚，到目的地後再吐出來，所以東西到手都黏答答。

老爺接過男孩遞來的快書，拿遠瞇著眼看。「……叫……『果仁』是吧？」

「對！我半年前才剛到靈界，已經通過靈部考試……。」果仁滿懷熱忱準備開講自己的經歷。

沒打算讓果仁講完，引路妖直接打斷：「嚴格來說，果仁小姐已經通過靈部考試，現在就等入職，為了讓她更了解靈界運作，所以安排在你們這裡實習。」

「啊！」大女孩發出哀號，眼神幽怨看向老爺：「不是說沒預算不能加薪？居然有錢請實習生？」

老爺對引路妖擺手，急忙拒絕：「我們是需要人手幫忙，但我們可沒這經費。」

「咳！」引路妖清了清喉嚨，加大音量宣布：「大家放心，果仁實習期間的薪幣全部由靈部支付。」

「這麼大方？」

「是不是招考太多靈，所以哪裡有空就先往哪裡塞？」

被看穿真相的引路妖為了掩飾慌張，再次大幅度提高音量：「同時！」

「考慮你們辦事處向來表現優秀，這次決定額外提撥獎金給你們。」

聽到有獎金，大女孩在嘴前做出關上拉鍊的手勢，不再多說，賊賊的笑容很是滿意。

「那還差不多。」

◇

送走引路妖，老爺搖著扇走回躺椅打算繼續睡。

「妳們一路走上山？」聽了果仁的描述，大女孩不敢置信。

果仁點頭。

「好狠！」通往辦事處的山路走起來並不輕鬆，引路妖本來就是由蜈蚣幻化，對有百足的他是不算什麼，但對是靈的果仁來說負荷不小。「妳不知道有馱狐可以載妳們上山嗎？」

果仁搖頭。

「現在是旺季，讓馱狐載上山要另外加計返程下山的錢。」男孩坐在長桌前整理資料，儘管沒抬頭，但也加入對話：「靈部的財務官是不可能批准引路妖這筆支出的。」

「馱狐是什麼？」這讓果仁很感興趣：「也是妖嗎？」

「馱狐不是妖，是靈獸。在山腳下、辦事處門口以及山頂這三個點都設有喚獸站，下次妳可以直接騎馱狐上下山。」

「靈獸不是要有許可才能騎？」

「對一般靈獸是那樣規定沒錯，馱狐是跑固定路線的短程運輸型靈獸，只要在限定的移動範圍內就不受限制。」說完，男孩從抽屜拿出里程計價表給果仁：「辦事處員工騎乘馱狐費用九折優惠。」

「這座山有五隻馱狐，所以喚獸後不用等太久就能馬上到。」大女孩是常客，熟到每隻馱狐的性格都清清楚楚。

大女孩把話題拉回：「還沒跟妳介紹，我是戊戌，專門負責人界的窗口。」

「那邊那個捲毛，」戊戌比向男孩，「他是辛丑，靈界事務都由他處理，將來就是妳同事。至於在角落睡覺的是老爺，我們這的老大——辦事處的處長。」

「『人界窗口』是什麼意思？」這裡不是靈界辦事處嗎？關人界什麼事？

「妳知道我們這裡是通口嗎？」

「知道。」果仁轉述從引路妖那獲得的訊息：「辦事處位於上山路徑的Ｙ字路口中間，雖然有兩條岔路，可是無論是靈或人都只看得到一條路，人能看到右邊的路，往前可以通往人界，靈能看到左邊的路，繼續走就到靈界。」

「Y字路口的岔路有分左跟右，那這間辦事處也有左門跟右門，妳知道嗎？」

「不知道。」兩扇門？果仁環顧屋內，只有看到她進來的這扇門。「另一扇門在哪？」

「妳現在站的那扇門是左門，右門在我這。」戊戌招手讓果仁走向她。

果仁來到窗前，戊戌側身挪出空位，讓果仁可以看清另一邊。

戊戌看似在屋外，但她跟果仁所處的屋內其實是同空間，兩邊格局和面積雷同，只是中間以牆面區隔出左側靈界與右側人界，一拉開牆上木窗便能彼此相互交流。

果仁這裡堆滿石塊與文件，戊戌那裡則像極了舊式雜貨店，大大小小的櫃架上陳列著日常用品。

果仁在戊戌那側的對應位置發現了門，這樣加起來確實是兩扇門。

辛丑接過對話，繼續對果仁提問：「那妳知道不管是靈還是人，都能看到這間建築物嗎？」

「不是只有靈才看得到？」

「既然這裡是通口，就表示它同時存在於靈界跟人界，當然靈和人都看得到，差別只在於靈只看得到往左的岔路，所以會開左門進來。」辛丑比向木拉門：「左門就是妳進來的門。」

「開左門的靈由我跟老爺負責，這裡專門受理靈妖的公務申請，但同時……。」

辛丑從腳邊石塊堆中拿起一顆掌大的石頭，對著石頭低聲輕喃後，石頭隨即顫動，接著生出五官，瞪大眼毫無語意地說：「癤子生錯嘩滑畫。」

辛丑聽了也不覺奇怪，對石頭回話：「白色。」

「啊！」石頭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眼珠子快速轉動並持續發出反胃的嘔聲：「嘔嘔嘔啊!嘔！嘔！」

「他……他沒事吧？」一時之間果仁不知道該為石頭長臉吃驚？還是因為長臉的石頭快噎死了而吃驚？

「沒事，他就是那樣。」

「嘔嘔！」石頭在持續乾嘔後，吐出痰：「呸！」

「缽魚！」辛丑一喊，遠在牆角的圓魚馬上游到過來，尾鰭用力擺甩，將痰和著塵屑掃了出去。

「難得出場，你也太髒了。」戊戌模仿石頭乾嘔的樣子：「嘔！」

吐出痰的石頭恢復正常說話狀態：「畢竟太久沒說話，難免卡痰。」石頭先望向果仁，拋出疑問：「新人嗎？」再看回辛丑，問：「既然叫我出來就是要拿符，要幾張？」

辛丑來不及接話，石頭便自問自答：「大概也就一張吧？畢竟這東西不會有誰想買。你說，誰要買這種東西？但你喊我出來了，乾脆全給你。我這身分要我拿給你太委屈我了，你自己進來拿！」

語速極快的石頭到底講了什麼沒誰聽得清，正如同他誇張地說個不停，碎念好一陣的石頭也戲劇性地突然安靜，接著從石背裂開橫縫。

石頭只有掌大，辛丑卻能透過縫隙將整隻手臂伸進去，並從中隨意抓摸出一把畫滿圖案的黃紙展示給果仁看：「但同時，這裡也會賣些沒有明確功效的東西。」

看似熟睡的老爺這時突然插話：「不要看不起那門符，貼了能召喚守門獸，只有我們這買得到。」

「絕版門獸符，總共五款造型，每款都能招喚出守門獸五分鐘。」辛丑眼神呆滯地將門符塞回石頭縫中。

「就這樣？」好不容易安靜的石頭再度開口了：「把我叫醒，結果一張也沒賣？」

不理會石頭的抱怨，辛丑又默念幾句，石頭聽到後五官消去恢復成正常石塊。

「辦事處裡大部分的石頭都是『藏石妖』，我們會把東西收在裡頭。」

靈界的石頭全由妖幻化，各有不同功能。「藏石妖」作為儲藏用石，又可分為保鮮食物的藏食妖、記載歷史的藏識妖，以及極為罕見能倒轉歲月的藏時妖等。

重複相同的喚石動作，辛丑再從不同石頭中拿出商品：「靈力墨鏡，戴了就能看出靈的靈力值，準確度一成不到。」

「用諢鍋下廚，不用調味也會有味道——永遠同一種味道。」

「這是雒毛羽，往上搧是出熱風，往下搧就出冷風。」辛丑把羽毛遞給果仁，果仁使勁揮了幾下卻什麼都感覺不到，辛丑適時補上話：「風量小是最大問題。」

「辦事處是公部門，怎麼也要賣東西？」

「經費不足，當然要想辦法拓展財源。」老爺再度插話。

把東西依序收回石中，辛丑叮嚀果仁：「給妳看這些不是要妳賣，是讓妳以後要盯緊老爺，讓他不要再進貨。」

「妳到這裡實習，是要負責意識界、靈界跟人界的溝通。」怕老爺沒聽到，辛丑刻意轉頭對屋內加大音量：「這也是靈界辦事處的存在目的。」

「一般靈界辦事處性質很單純，就是處理靈界事務，好比說：靈的形體變更、升級考核，但因為我們是通口，所以做的事雜。」

辛丑指著桌上其中一疊文件：「這是靈提出向還活著的人託夢的申請案。」接著比向另一疊：「那是靈申請前往人界的簽證案。」

「如果是人，雖然也看得到我們辦事處，但因為只看得到往右的路所以會開右門。」辛丑看向戊戌，讓她繼續解釋。

「這裡！右門就是我這那扇門。」

戊戌自豪地介紹起她的小天地：「在人們眼中，我這裡就是間不起眼的小雜貨店，賣些日常生活用品，不過這都是偽裝。」

果仁踮起腳，扶著窗沿將半個身子探過去，這才發現店裡儘管擺滿許多櫃架，但商品卻零零散散沒幾樣。

「人雖然看不到老爺跟辛丑那邊，但如果有靈界相關需求，可以來向我提交申請。」店內每一件商品都對應一項服務，人買什麼戊戌就受理什麼。

「最常見的是希望跟已經成靈的親友見面，或是化解因為空間浮動而出現靈擾問題。」

「咻——嘎！咻——嘎！」今天輪到瓦治妖報時，削瓦又摔瓦的反覆摩刮聲顯示未時已到。

關鍵時刻必定發話的老爺宣告午休時間結束：「好了，好了，開工了。果仁就交給辛丑你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