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下就市場考量、看似巧立之網紅文化包裝,就設定、台詞與經典作品的致敬,並置作者的戲外遭遇,得見除開表面的笑點和淚點,甚且發掘作者耿耿於懷的課題與解答。
首見折腰演繹「大法師爬」而功成名就、卻早先被時代淘汰的凱薩琳,對照跳樓電擊的「鬼界新星」、卻終不知其名諱的同學,彷若導演徐漢強的不同階段,即《請登入·線實》(2005)早獲金鐘殊榮的少年得志,及至十四年後《返校》(2019)的蔚為流行,縱然皆紅極一時,作者之稱卻事緣龐大跨度而情為兩樣,非關作品內容與自我認同與否,或是演繹同學(拍攝《返校》)之好(或壞)為何,時年聞名遐邇,當今觀者卻僅知其為同學(《返校》導演),而不知其名為徐漢強。
又見同學的生前過往,設置客觀對比程度差異兩極的手足,雖非透由父親直接比較,卻仍於同學的自我檢討產生比較心態,進而產生足以擊倒(任何意義皆然)自身的壓力,同學與手足關係,宛如投射徐漢強自身與同期出道之其他作者,雖未由父母、老師、前輩或他人直接比較,卻憑經徐漢強的自我檢討產生比較心態,進而於戲外產生心裡疾病,而《請》、《返》兩片之跨度,亦得直接對照同學自「鼓勵獎」以來、約莫十五年間不時遙望手足(同儕)的榮譽。
徐漢強曾於訪談表示,長期懼怕某種冒牌者症候群,似是源於《請》片以來過多的外在期待,於《鬼》片可見一斑;除開凱薩琳動作標誌性的《大法師》(The Exorcist,1973)、潔西卡的服裝致敬《藍色恐懼》,更得於剪接、節奏見導演偏愛的Three Flavours Cornetto trilogy(Edgar Wright),或是偶有王家衛鏡頭般的呈現(Makoto卡拉之時特寫頗似《墮落天使》),如此Quentin精神的再製,藉以言出「裝久了就變成真的」,隱約暗指當年對名導們形式與技法的模仿,卻被外人視作出自個人的才華體現,並置凱薩琳與同學設定,片末凱薩琳對同學、或是同學對孩子語出:
你是世界上第二棒的女鬼
你不一定要做一個特別的人
此時的凱薩琳的角色,便非僅只補上父親、甚或幾為缺席母親呈現之功用,而是過往階段的自己,與現今階段自己的「兩人」和解。
Makoto對同學語出「死了就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好似徐漢強的告別影壇宣言,然而,觀者卻甭須多慮。
回見片末前包含凱薩琳與同學等「同學們」的末路狂奔,佐以「就算沒人看,還是要持續嚇人(創作)」的台詞設計,「過去」與「現在」的攜手並行,合觀紅衣女鬼的受獎(莫名其妙就得了獎)之情節設定,那是他人的視線、他人的功名利祿,來自他人卻事關五千多個日夜的噩夢,終以回歸影像創作的初衷,得以放下、得以一夜好眠,下回偶遇其任何形式之作,即非「同學」般的標籤與代稱,而是明悉有名有姓的徐漢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