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開端,他自己都不記得在哪了,只記得似乎是座大城市,而自己正要跟一群其實不認識的臨時隊友們一起深入一個墓穴中。
對這個任務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但隊伍中有個孩子令他很在意。
那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是個女孩子,有著跟自己一樣的銀髮或者該說白髮,剪成了俐落的短髮。
一雙赤色的眼眸讓嬌小的女孩看起來像隻小白兔,偏白的皮膚又讓她像個瓷器娃娃——
但最重要的是,那個年紀該有的活潑好動,他並沒有在那女孩的眼中看見。
那女孩身上的裝備精良,甚至使著一般人難以駕馭的刃鞭,站直時筆挺的姿勢就像位久經沙場的戰士。
她的過往經歷了什麼,才會使她變成這樣呢?
他本就對孩子比較溫柔,而那女孩的樣子使他在意,甚至感到疼惜。
那次的冒險似乎不是個好的收尾,夥伴們好像幾乎都死光了,自己剩著最後一口氣才勉強把大家拉出來復活。
而那時候,他沒能好好跟那孩子說什麼。
……
本以為只是一次萍水相逢,但誰知竟又再次遇見。
這次他詢問了女孩的名字,她告訴了自己,然後說可以叫她「小白」就好。
小白,是個很簡單卻又顯得可愛的名字。
或許是一樣的特殊髮色讓人感到親近、又或是單純的想要關照孩子,他對這女孩總是特別在乎。
他記得,在收到自己給的糖時,那張沒有情緒的臉,露出了難得的微小雀躍。
所以自那以後,他總是備著糖,這樣每一次巧遇時,他就能掏出糖給那孩子,希望她的回憶裡能增添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甜。
一次又一次的相遇,透過這孩子,他也輾轉認識了她如今所待的地方裡的朋友。
她的老師、與她年紀相仿的兩位半身人少年、還有那個公會裡其他形形色色的人。
不過自己沒有打算留在那個地方,因為還有其他地方要去遠程,所以只是約好了下次再見,他便踏上了遠程。
……
誰能知,每一次的分別都可能即是永別。
「糖果……碎了。」
因為硬糖才能夠久放,所以他備著給那孩子的糖都是小顆小顆的硬糖,要含在嘴裡許久才會化了的那種。
但它卻那樣,悄無聲息的碎了。
不知道為什麼,吹起的風讓他明白、也讓他覺得,是那孩子路過了自己,在與自己道別。
那種情緒很難描述,在心裡揪成了一團,悶悶的,沒有什麼波瀾,不悲傷也不憤怒,就是悶悶的,化作長長的一聲嘆息。
冒險者的工作是那樣的危險,它沒有在管你是否是個孩子的,所以與任何人的別離都是正常以及無可奈何。
輕勾琴弦,歌聲迴盪在風中,他唱:
在雪中盛放的白花兒啊 妳如今在何方?
如果聲音能傳達給妳 希望風將我的祝福贈予給妳
世上的一切對妳而言將不再是阻礙
是否要去看一看?
不論是危險的 亦或是還未有人知曉的地方
妳都已經能夠無所畏懼 隨意前往了
雖然想再給予妳 一顆顆的糖
但與風一起遠走的妳 已經不需要了吧
雖然想再與妳 再度過一些時光
但與風一起遠行的妳 不會再停下了吧
在雪中盛放的白花兒啊 妳如今在何方?
妳現在可幸福嗎?感覺不到痛了嗎?還有留戀嗎?
如果還有什麼想說的
便向風傳達吧
願它能將妳 與我的話音 傳達給彼此
也願隨風飄散的妳
能去到想到達的地方
他記得,與那充盈心頭那散不去的苦澀相反;
原來,他一直給予那孩子的糖,是那樣的甜膩。
而除了一個醜醜的小木笛子,他竟再未送過任何東西,給過那令自己印象深刻的白花。
初逢的在意、相處的喜悅、離別的期許、得知的茫然、遲來的悲傷、永隔的悵然,
所有所有的一切,隨著那刻著女孩名字『比安科』的衣冠塚一起,沉眠在了記憶的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