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章 幸運是我

沒想到蘇婆婆竟然從徐州來到建康，出席我的婚禮。

在負責迎賓的王師兄帶蘇婆婆進來之前，我先跟董敏、沈少珍講述我跟蘇婆婆認識的經過。杏子、詩詩和方鈴本來所知的也不甚詳，我也一併解釋了。

「謝少俠，你的身體都康復了嗎？」婆婆剛看到我，便關心地問道。

蘇婆婆今天也經過精心打扮，髮髻上插著閃亮亮的珠釵，加上一對純金的龍鳳耳環，右手則戴上翠綠的玉鐲，再穿上鑲滿金線和寶石的連身旗袍，整個人顯得雍容華貴，簡直是個大富婆一樣，比沈少珍更奪目耀眼得多。

「我已經完全沒事了，謝謝婆婆關心。」我微笑道。「幸好婆婆那天也順利離開了。那姓桓的沒有騷擾到妳吧？」

「呵呵，老嫗雖然武功不強，但活了幾十年，也有些手段可以讓他們找不到我。」蘇婆婆笑著回應。「現在先不談這些，我今天是要來看新娘子的。」

方鈴和詩詩都穿著新娘子的紅色裙掛，不過蘇婆婆曾聽我提起過，所以知道比較胖的詩詩，是別人的新娘。

「蘇婆婆妳好，我是方鈴，是謝非的妻子。這位是我好朋友沈少珍，還有這是來自會稽的董敏姐，是非哥的義姐。然後羽黑流的杏子姐和詩詩姐，妳應該認識了吧？」方鈴主動走上前來，逐一介紹身邊的人後，續道：「那天在比武大會時，我已經見過妳了。謝謝妳替非哥出口相助呢！」

「呵呵，原來謝少俠的妻子也是天師道門下的人，婆婆那天離開得早，也沒有時間跟妳打招呼。」蘇婆婆說著，然後從衣袋裡取出兩個錦盒，續道：「小鈴，還有盧小姐，這是婆婆給妳們的賀禮，小小心意，妳們拆開來看看是否喜歡吧！」

方鈴和詩詩雙手接下，連聲道謝。

二人打開兩個錦盒一看，裡面裝的是兩對純金的龍鳳鈪，看來價值不菲。

「蘇婆婆妳太客氣了！」詩詩說道。「我們之前還未認識，其實妳不必為我破費啊！」

「老嫗跟阿非雖只是萍水相逢，可是他不但幫助過我，更是我少有的忘年之交，婆婆也很喜歡他。」蘇婆婆笑著答道。「而盧小姐妳是他的心上人……啊，不對，是一輩子的好朋友，婆婆自然也想跟妳親近親近一下！」

「婆婆……」詩詩臉上一紅，然後轉過了頭，叉著腰跟我說道：「小非，你待會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你跟婆婆說過些甚麼啊？」

「那個嘛……」我實在無法解釋。

沒想到蘇婆婆如此為老不尊，把我原本用作安慰她的事情，反過來出賣我。

董敏和沈少珍雖然隱約猜到了我和詩詩的關係，但還是感到有點吃驚。而知道內情的方鈴和杏子看著戲，已笑得合不攏嘴。

「至於竹中小姐的那份禮物……」婆婆忽然對杏子說道。「就留到妳和阿非結婚的時候再拿給妳囉！」

「婆婆……」這次輪到杏子尷尬起來，問道：「為甚麼妳會知道這麽多事情呢？難道是謝非……」

「沒有沒有，這個我真的沒有說過！」我連忙揮手解釋道。

「我看杏子妳快些進去換套裙掛吧！」詩詩剛才被杏子取笑，馬上反擊道：「今天順道嫁給小非，不必讓婆婆幾個月後又多來一次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只有我和杏子感到十分尷尬。

杏子的情況就像詩詩一樣，不是不喜歡我，而是心裡早就有了別人。

不過，雖然我答應過不會勉強杏子嫁給我，但畢竟有半年時間，我也不妨努力一下，說不定能讓她改變初衷吧？

「詩詩，過來！」徐道覆的吆喝聲，忽然從不遠處響起來。

本來還在跟杏子鬧著玩的詩詩，馬上噤若寒蟬，跟我們點頭致歉後，便往他的方向走去。

我們也停下了笑話，靜靜地目送她離開。

「怎麼徐道覆的神態，好像跟以前不同了？」董敏打破了沉默，奇怪地問道。

作為會稽的冒險者公會登記員，她跟徐道覆已認識了多年，頗為稔熟，更可算是他的半個救命恩人。

可是徐道覆不但沒有走過來跟她打招呼，甚至視若無睹，只喝令詩詩立即過去，確實是不合情理。

「唉，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沈少珍搖頭嘆息道。「怎麽看她都是嫁錯郎了。」

沈少珍應該並不認識徐道覆，只是見他如此橫蠻，觀感不佳，加上剛知道我和詩詩之間不是沒有感情，所以替我抱不平的說道。

幸好她說話的聲音不大，沒有被徐道覆聽到。

「小鈴，婆婆還有一份禮物要給妳啊！」蘇婆婆忽然改變了話題，續道：「剛才盧小姐在這裡，我才不好意思拿出來。」

我覺得蘇婆婆這個人，哪裡會有不好意思的？肯定只是為了緩和氣氛而已。

「婆婆，妳已經給了我一份厚禮了。」方鈴推辭道。「我怎可以再收妳的禮物呢？」

「這是我年輕時最喜歡的項鍊……」蘇婆婆在懷內取出一條用絲巾包裹著的珍珠項鍊，掛在方鈴的頸上，續道：「婆婆既沒有家人，又不能帶進棺材去，送給妳就是最合適了，希望妳別嫌棄啊！」

我對珍珠的認識不多，看到這條項鍊上的珍珠已經變黃，特別是正中央最大的一顆，更是黃得發橙，應該是有很長遠的歷史。

「謝謝婆婆！」方鈴微笑道。「我會把它視為傳家之寶，好好保管的。」

「咦？這條項鍊……」沈少珍不等蘇婆婆回應，伸手拿起方鈴的項鍊一看，驚訝地說道：「這兩邊的十六顆小珍珠，無論大小，顏色，形狀都是完全相同，是一等一的南洋珍珠。而中間這一顆大珠，更是我從沒見過的稀有品種。從這深得近乎橙色的色澤，以及火焰般的紋路看來，莫非這就是失蹤了兩百年，傳說中的美樂珠鍊？」

此話一出，旁邊有不少賓客都不禁往這裡看過來。

「美樂珠鍊是甚麼呢？很名貴的嗎？」方鈴問道。

「小鈴，妳也知道，我丈夫是個珠寶商人。」沈少珍解釋道。「我嫁給他之後，這三年多來也一直學習珠寶的歷史和認識它們的特徵和價值。一般的珍珠是從貝殼中取得，但美樂珠則是從海螺內生成，本來就非常珍貴，要長到這麽大，這麽圓的，更是千載難逢。」

「老嫗倒不清楚這項鍊的來歷，只是從小就戴著，也不知道它的名字。」蘇婆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相傳在前漢時期，在交趾地區出產過一顆這樣的美樂珍珠，後來被當時的巧匠，加入一些南洋珍珠，製作成著名的美樂珠鍊。」沈少珍解釋道。「這條珠鍊被人送入了皇宮之內，跟被製成傳國玉璽的和氏壁、俗稱夜明珠的隨候珠，合稱三大皇族之寶。後來因為董卓亂政，強行遷都長安，洛陽皇朝傾覆時，三寶同時被盜走，最後只有傳國玉璽被孫堅尋獲，隨候珠和美樂珠鍊卻從此失蹤了。」

聽到這裡，方鈴馬上把項鍊取下來，想把它交還給蘇婆婆。

「婆婆，謝謝妳的好意，但如此名貴的禮物，小鈴真的不能收下啊！」方鈴緊張地說道。

可是蘇婆婆拿回了項鍊後，又重新掛到方鈴的頸上。

「先不說這很可能只是贋品，就算是真的，婆婆也是要送給妳。」蘇婆婆笑道。「何況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妳能嫁給謝少俠，才是真正讓人羨慕呢！」

「婆婆……謝謝妳！」方鈴邊說邊哭，把蘇婆婆抱著說道。

蘇婆婆雖然常常口不擇言，沒想到卻有如此胸襟和氣量，視錢財如無物，到底她是何方神聖呢？莫非她真的是來自朝廷或是草蘆書院的人？

「婆婆，你真是過譽了，我不過是個無才無德的人，哪裡值得妳如此愛戴呢？」我也感動地說道。「不知道我們有甚麼可以報答妳呢？」

方鈴聽到後，也不禁點頭表示同意。

「呵呵，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好。」蘇婆婆想了一想，續道：「這樣吧，要是我有甚麼事得罪了你們，你們原諒我一次就可以了。」

「婆婆妳真是愛開玩笑……」方鈴破涕為笑，說道：「婆婆妳以後就留在這裡，讓我們照顧妳好嗎？」

「不用喇，你們新婚燕爾，我怎麼好意思做電燈膽呢？」蘇婆婆摸了摸方鈴的頭髮，笑道：「何況婆婆很久沒回家了，也有點事情必需回去處理一下。」

一直在旁邊沒有說話的杏子，忽然驚訝地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表示甚麼。

「婆婆是否北方人呢？」我借機會問道。「不如妳先逗留幾日，讓我向天師告個假，親自送你回去吧？」

「不，我是南方人。」蘇婆婆答道。「我自然有方法安全回家，阿非你不用擔心。如果事情順利的話，沒多久我們又能見面了。」

南方人？該不會是雲南那邊吧？以她這樣的本事，莫非她竟然是西巫雲天澤的人？

「婚禮差不多時間要開始了吧？」董敏這時候說道。「而且談了這麽久，婆婆也該累了，讓我帶她先休息一會吧！非弟，不知道我們有沒有座位呢？」

「當然，我有預留額外的座位，妳們都跟杏子一起坐吧！」我馬上回應道。

「謝謝啊！」蘇婆婆微笑道：「又一次的不請自來，真是不好意思。」

「那麼就讓我領她們過去吧！」杏子不等我回答，已搶先行動，續道：「反正我也有些問題，想跟婆婆談談。」

我看到杏子的神色有點古怪，卻猜不到她的意思，只好先讓她們前往大廳了。

直到她們離開之後，沈少珍依然盯著方鈴頸上的那條美樂項鍊，可是神色卻是憂心忡忡的。

「那個……珍姐，請問妳是在擔心甚麼嗎？」我問道。

「唉，最初知道小鈴居然能嫁給名震天下的東方神子，我確實又是高興，又是羨慕……」沈少珍苦笑道。「可是看到這條稀世的項鍊出現，我除了驚嘆之外，就只有擔心了。」

沈少珍看來是個爽朗坦率的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是因為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嗎？」我其實也深有同感，便回應道。

「是啊，若只是千萬財富，把它妥善存放即可。」沈少珍說道。「但這樣的無價之寶，恐怕會引來各方勢力的人來搶劫。啊！剛才我一時失言，恐怕已經被不少人聽到了。」

「那怎麼辦？」方鈴也擔心起來。

「這樣吧，我們馬上去找天師報告此事，甚至把珠鍊讓給他讓。」我想了想，續道：「大慨只有他夠資格把它保管好了。」

於是，我們三個人便帶著美樂珠鍊，前往找天師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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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接下來便請四位新人輪流上來，跟大家說幾句話了！」葉昭師叔說道。

在擔任過比武大會的主持後，葉昭師叔又替我們這次的婚禮擔任司儀的工作。

「謝謝大家的光臨！我是盧詩詩。」詩詩首先走到這臨時推砌出來的台上，跟來賓們打招呼。「我從懂事以來，就一直看著道覆，也不知道甚麼時候開始，就有著非他不嫁的想法。」

來賓們傳來熱烈的掌聲。

「道覆是個出類拔萃的人，也是我既尊敬，又深愛的人。我今天能成為他的妻子，可說是夢想成真了。」詩詩雙眼漸漸紅起來，續道：「今後，我會專心致志，成為他背後的女人，去輔助他取得更大的成就，幫助更多有需要的人，為我們天師道揚名天下！謝謝！」

在一片鼓掌聲中，詩詩眼泛淚光地走下台去。

剛才她的說話中，我能聽出她的意思，在她把女丹獻給徐道覆後，只能退出江湖，靜靜的靠輔助他。

「各位好，我是徐道覆。」徐道覆緊接著上台說道。「我自少醉心武道，也喜愛謀略兵法，理想是成為一個對國家，對百姓有作用的人，能夠名流青史，不負此生。本來我是不存在娶妻生子的想法。不過我現在……我會盡力對詩詩好一些的，謝謝！」

徐道覆說罷便怱匆匆下台，來賓們遲來的掌聲亦顯得有點疏疏落落。

他是個不擅偽裝，也不願說謊的人，本應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子，只是因為對我有些誤會和妒忌，才暫時性情大變。

希望他能早點回復平常心，能好好愛惜為他奉獻一切的詩詩吧！

接下來要說話的是方鈴，她剛站到台上，不少對珠寶財物有認識的達官貴人，已對她頸上的美樂項鍊而發出了驚嘆之聲。

「謝謝大家的到來，大家或許都不認識我，我是剛加入天師道不久的方鈴。」方鈴沒有理會來賓們的小騷動，鞠了一躬，向大家續道：「我常常聽到有人說，謝非是個被神眷顧的天選之人，總是福星高照，逢凶化吉。我覺得這句話雖然不錯，而且非哥真的是天資卓絕，但我希望大家也能看到他一直在背後付出的努力，以及為幫助別人而奮不顧身的俠義精神。」

沒想到方鈴剛上台，便為我的事情而向大家宣揚，實在令我有點汗顏。因為事實上我真的只有運氣好，被神安排了聖屬性而已。每次練功時，我只想偷懶取巧，幾次未經深思熟慮的行動，不是被天使所救，就是害得楊師伯為救我而亡。

不過來賓們並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情，只為方鈴的說話而發出十分熱烈的掌聲。

「其實世界上最幸運的人，並不是他，而是我。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獵戶家的女兒，母親早逝，自己讀書不多，又不懂武功，所以我本覺得自己只是個苦命的平凡人。可是當我第一眼看到非哥時，就覺得一切都改變了！我居然能成為這個人的妻子，實在不知道是幾生修來的福氣。」方鈴的聲音帶點嗚咽，然後抬頭往上望去，說道：「我也要感謝我爸爸，和在天上看顧著我的媽媽……媽媽，小鈴今天要出嫁了，而且非哥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妳不用再替我擔心喇！」

說到這裡，在場的人無不感動，都為這個讓人憐愛的小女生送上祝福。

方進聽到女兒的話，更是泣不成聲。他為了陪伴女兒成長，放下軍中的工作，這六年來父兼母職，悉心培育，總算讓她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

「最後，我想說，能嫁給非哥這麽出色的男子，這份福澤，我自問是無法獨自承受的。」方鈴擦一擦眼眶的淚水，微笑道：「所以，我非常樂意讓非哥多娶幾個妻子。如果這裡有誰對這事情有興趣的話，可以舉手報名啊！」

來賓們一聽，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有些富家千金，或者江湖俠女隨即跟旁邊的閨蜜們竊竊私語，甚至臉紅起來。

方鈴這丫頭，居然把這些事情公開說出來，真是讓我太尷尬了！幸好看來，不會真的有人報名吧？

「我！我想報名！」席間忽然有人舉手說道。

大家往聲音的方向望去，無不驚訝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