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癖

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巧莉坐在階梯上,仔細的擦拭每一塊瓷磚,木造手扶梯的每一個縫隙也不放過,她就喜歡生活環境乾乾淨淨的,最後的清潔完成後,巧莉抬頭看見臘腸狗在地板上摩擦,留下一堆毛,空氣裡也散佈著細小的狗毛。

她看著臘腸狗,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接這件差事,她不討厭狗但是討厭狗毛掉的到處都是,臘腸狗叫奶茶,是朋友寄託的,她問巧莉願不願意?巧莉心想自己應該是可以勝任,是簡單的事,朋友去日本出差,一星期左右就會回來了,巧莉看著奶茶水汪汪的眼睛,沒加思索的答應,難搞的是沒算到自己有潔癖,連頭髮落到了地上不立刻撿起來就難受的程度,今天還只是第一天,接下來的世界巧莉不願再想了,她頭好痛哦!

吸完一地的狗毛,巧莉牽著奶茶出門散散步,幫奶茶繫上遛繩時,搖晃著尾巴又飛出一些狗毛,巧莉看見毛髮在陽光下旋轉、跳躍,頓時頭暈目眩,還好奶茶吠叫幾聲提醒她正事,這才開門外出,到了戶外一切都正常了。

愛乾淨源自原生家庭的父母對環境的不重視,因為個性喜歡整潔,所以巧莉早早就在外租屋自住,從小跟父母的關係也不緊密所以很少回家,她獨自駕車旅遊或閱讀,大把時間都用在獨處,對於朋友巧莉也很淡漠,並不刻意去維繫關係,她將所有的心思都專注在自己身上,畢竟照顧好自己是第一要務。

對環境要求度很高的巧莉,感情也同樣標準,但她的標準只用在自己身上,巧莉很晚才開啟第一段戀情,在那之前她總聽著朋友的感情故事,別人的故事就是故事,跟巧莉一點關係也沒有,她沒有刻意去追求美好的戀情,反倒像是去體驗一場實境,她在網路上結識一位聊得來的朋友,聽她過去的種種,後來轉變成戀情是因為巧莉想去找她,網友問她要見面會緊張嗎?巧莉想都沒想的回答:不緊張啊,那天見面她覺得自己很自然,好像什麼事都那麼「理所當然」,事後想想沒有遇到壞人是她運氣真的很好,朋友聽巧莉的這段經過,一致認為她太大膽和莾撞。

戀情已然結束,斷在一個突然的決定,就好像旋律在最優美的狀態下停住了,巧莉的果決和她的個性相違背,她是優柔寡斷的,為了找到適合自己的她總是做了很多迂迴的事,只有感情這件事她的評判特別快,朋友看她沒有哭泣和訴苦,和往常那樣談笑風生,似乎那只是一件往事,不必一直重覆提到。

巧莉從不在朋友面前說任何關於前任的事,只有朋友提到,她才略說大概,有些時候甚至敷衍地輕描淡寫的帶過,朋友不解想再追問,巧莉就保持沉默,朋友便不再提這個話題了,巧莉朋友不多而且對社交興趣缺缺,僅存的這位朋友還是大學就認識的,家境良好且留學日本回到台灣接管家裡的產業,巧莉明白是朋友願意包容她,固執是她最難改變的個性,某些原則她怎麼樣都不想異動,這些信念在冥冥之中閃避許多災難。

潔癖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巧莉不曉得她怎麼開始注意那些髒亂的,家裡出現一點點讓她不順眼的地方,她立刻就停下手裡正在進行的事,非搞到她滿意否則絕不罷休,後來潔癖延伸到為人處事上面,只要察覺到一點點不對勁,巧莉就和對方保持一大段距離,有時剛認識的新朋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她拒絕,這些人際過敏有時也讓她受不少苦。

容納不了一絲絲委屈,是朋友最近跟她提醒的,巧莉想起以前的自己好像不是這樣的,很隨和而且很好相處的,為什麼後來覺得總在配合別人?她不是很理解性情轉變得這麼劇烈,就連家人也說她變了,也許以前活著的她不是真正的她。

奶茶在種滿波斯菊的田裡奔跑,已經好幾年未種植,巧莉偶然遇到地主說:土地前幾年都種不好農作物,決定將土壤重新調養,休耕整地好些年,喜歡種花的地主輪番在田裡種植蜀葵、波斯菊、蔓花生、向日葵,偶爾巧莉會到農路小徑散步,欣賞這些開花植物。

巧莉看著奶茶在田地裡東嗅西聞,一會兒狂奔,一會兒在土裡摩擦,她心想著等等一定要將這隻小狗洗澡,看牠的樣子好開心啊!奶茶向著她奔來,滿身的咸豐草種子,巧莉蹲下來替牠清理時,不一會兒又跑走,奶茶和主人是住在公寓大廈裡,很少有機會在土裡奔跑,巧莉拿起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傳給在日本出差的朋友,朋友一向以工作為主,在台灣工作時會把奶茶帶到上班地點,真正陪伴的時間其實也不多。

看著奶茶的大眼睛,巧莉想起曾經的戀人,她的眼神也是那樣的,像在索取什麼似的,巧莉憐憫她的處境,幾次相處下來她覺得疲倦,發現戀人的匱乏不是她能承受的,她一聲不響的離開,戀人只能沉默,巧莉想起她時,會在心裡祝福,願她早點找到幸福,希望那些艱難的日子她能熬過去,巧莉也回頭檢閱自己,原來真正的親密都不是外在關係多好,而是跟自己靠近。

巧莉走到田裡,拿著遛繩扣好項圈,坐著喘氣的奶茶搖著尾巴,好像牠還沒有玩夠,巧莉輕輕地將沾在奶茶身上的鬼針草一一拔除,進入秋季的太陽已經不再那麼熱辣,才一會兒工夫,巧莉額頭冒出一些汗珠,天氣的溫度還是讓人想待在室內有空調的地方,她摸順奶茶一身的亂毛,牽著牠走到田梗旁的大樹下乘涼,也許是微風撫平小狗的玩心,巧莉看著奶茶的眼睛好像有了睏意,在樹下歇一會兒再回家吧她想。

一次在和戀人相處時,巧莉認真的看著她,戀人不解地問她:為什麼這樣看我?巧莉搖搖頭,那時她並不曉得戀情很快就要結束了,好像她想把戀人的樣子記在心裡面,可是她發現記憶太容易被頭腦竄改,愛情已經走得很遠很遠了,可是愛這時候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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