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樂大團] 台灣的聲音 III—向李登輝總統致敬
忙碌的台北國際合唱音樂節終於圓滿結束。今年的開幕音樂會由指揮楊書涵帶領台北愛樂青年管絃樂團和大團，演出磅礡的布魯克納《感恩頌歌》。由於這套曲子並不長，因此我們同時也在排練台灣作曲家金希文老師的全新創作，也就是他的第五號交響曲。
金老師的第五號交響曲由許遠東先生暨夫人紀念文教基金會委託創作，以紀念故前總統李登輝先生。這部作品共四個樂章，最後一個樂章「光的瞬間」才有合唱團的部分，作詞者是金老師的夫人盧佳芬 (筆名耶引)。雖然我們拿到的合唱譜只有少少幾頁，但充滿跳脫傳統的和聲與旋律，這讓大家面臨艱鉅的挑戰......
全新作品、全新挑戰
其實這不是愛樂大團第一次演出金老師的作品，我在 2011 年就曾隨大團演出他的交響詩《流動的記憶》，由鄭立彬指揮 NSO 演出。我記得當時練得特別辛苦，總共四個樂章，部分中文、部分台語的歌詞，光找音就一個頭兩個大，出動兩位常任指揮跳下來帶練。現在想想，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撐過去的......
金老師的第五號交響曲也是差不多的情形：全新創作的樂曲，只有作曲家自己聽過；合唱團只拿到合唱分譜，不知道樂團的部分長怎樣；濃濃金氏風格的現代樂和聲與旋律，乍看難以分析消化；與一般口語不太一樣的台語歌詞，需要熟悉每個字的唸法。幸好合唱譜只有十幾頁，否則要花更多力氣才能練起來......
從合唱音樂節過後到 9 月 15 日的音樂會，只剩下一個多月，其實時間並不是非常充裕。我們的常任指揮張維君及大團幹部群想盡各種辦法，協助大家更快熟悉第四樂章。每次排練都會錄音，以供團員回家複習，老師也會在排練後列出各聲部應該特別注意的地方、抓音的技巧，以及如何找合唱團進來的時間點。我們還拿到歌詞的台語發音單，一些團員表示其中有許多長老教會慣用的詞彙與發音，因此不能按照平常的習慣來唸，這時台語太好的團員就很容易唸錯......
另外在接近演出前，我們終於取得第四樂章的完整交響樂音檔 (應該是從電子譜轉出)，可以了解這個樂章的全貌。不過也是在這時，我們才發現樂團跟合唱團的旋律搭不太起來，反而更難找音和唱進來的時間點，這下只能硬記音高和數小節了......
我們家在 8 月去日本玩了一個禮拜，因此我請了兩次假。原本我想把譜一起帶去日本，有空的時候可以練一下，結果還是忘了。況且我們每天都逛得超累，就算有帶譜，回飯店之後也沒精神了，只好等回家後再加緊用功。我幾乎每天都花一點時間複習排練錄音，也會聽大團提供的分部 MIDI 檔，結論是在排練時跟著大家一起練，還是比單純聽 MIDI 檔有效率。
準．馬寇爾與 NSO
「台灣的聲音 III—向李登輝總統致敬」音樂會的上半場，由總監準．馬寇爾帶領 NSO，與小提琴家蘇顯達演出貝多芬的 D 大調小提琴協奏曲，下半場則是金希文的第五號交響曲。合唱團在第四樂章「光的瞬間」才登場，因此可以預料到演出當天又要經過漫長的等待......
第一次與準．馬寇爾的鋼琴排練在 NSO (即國家音樂廳)。這位德日混血的總監有半灰白的頭髮，講話很斯文溫和。他深知合唱團不容易找到進來的時間點，因此很貼心地給合唱團明顯的 cue 點，這讓我們更有信心。雖然有時還是會唱錯，但整體架構已經大致成形。
第二次是與樂團合練，借用北市交的場地，但空間對合唱團來說不太夠，而且也很難看到指揮。我全程幾乎只能聽其他人的歌聲與樂團的聲音來唱，練習的效果並不好，只大致抓到與樂團合起來的感覺。不過我們在等待期間，很幸運地聽到蘇顯達與樂團現場排練貝多芬的小提琴協奏曲。這個作品非常有名，我相信大家多少聽過，這裡分享歡快的第三樂章：
(髮型狂野的塞爾維亞小提琴家拉杜羅維奇，與他創立的 Double Sens 樂團的演出版本。)
演出前一天的排練在國家音樂廳的舞台上，終於能與交響樂團好好合一次了。這次與第一次彩排不太一樣，有些段落的速度明顯更慢，可能是與金希文老師討論的結果吧！我似乎看到金老師在台下看彩排。合唱團沒有在舞台上待太久，回到後台之後，維君老師看看時間還早，又幫大家補練了一次，解決一些音準和拍子的問題。
連續幾天進行密集的排練，其實還滿累的。不過對我來說，上台的興奮感可以彌補這些辛苦......
正式演出
「台灣的聲音 III—向李登輝總統致敬」音樂會節目手冊與我的後台證。
9 月 15 日當天沒有彩排，我在 5 點多抵達音樂廳。首先當然要吃便當，吃飽了就立刻開始梳妝打扮，因為通告是 7 點半要著裝完畢、開始發聲。團內要求女團員的口紅必須非常紅，在舞台燈光下才夠明顯，因此我又多買了一支更紅的唇膏，跟顏色較淺的唇膏疊擦，應該有通過「口紅檢查員」的檢驗吧！
我們發完聲之後，想當然爾上半場還沒結束，大家只好繼續等。天然 High 的團員們趁著這段空檔揪人合照，嘰嘰喳喳的好不開心。我在休息室的電視上看到蘇顯達演奏的片段，可惜沒有辦法坐在觀眾席欣賞。蘇老師用的可是奇美博物館出借的 1732 年瓜奈里小提琴！
一直等到 8 點 40 分，終於輪到我們了！合唱團要先坐在舞台上，等前三個樂章演奏完，到第四樂章才站起來演唱，因此要等待大約 50 分鐘。由於已經將近 9 點，合唱團在這 50 分鐘又只能一動不動地坐著，維君老師特別提醒，千萬不要在舞台上打瞌睡，否則公視派出七台攝影機來拍攝，瞌睡的瞬間會被永久保存下來喔！如果真的很睏，就看看打擊樂的老師都在忙什麼......
這是我們第一次完整聽到金希文的第五號交響曲，雖然我有點睏，但心裡充滿好奇，相信聽眾也跟我一樣。整體來說，前三個樂章的主題和動機都可以在第四樂章找到，因此第四樂章可說是整套曲子的總結，並在結尾處傳達對於未來的展望。
我對這部交響曲大概的印象是，跌宕起伏的地方很多，徐緩與激昂的樂段穿插出現，感覺是形容台灣像鯨魚或孤舟在大海上航行。雖然也有海象平靜、氣候宜人的安寧時刻，但其實隨時都危機四伏，危險藏在看不見的地方，趁人沒有防備時忽然竄出，而且還要經常面臨荒謬矛盾的處境。我覺得這樣的設計，把台灣的處境形容得很貼切。
金老師在節目手冊的曲解中寫道，他為了創作這部交響曲，去閱讀了李前總統的所有著作和演講內容，為他深刻的視野而感動，因此試圖透過音樂，傳達李前總統對台灣人所抱持的願景。也許金老師跟李前總統同為基督徒，因此有一些想法和感受能夠互通吧......
金希文第五號交響曲四個樂章的簡介。
我個人特別喜歡第四樂章中出現兩次的「飛烏」樂段。維君老師在排練時曾說過，作詞者盧佳芬的靈感來自綠島的飛魚躍出海面的景象，而這兩段的確有飛魚一隻接一隻飛越而過的感覺，也彷彿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以及陽光照在魚鱗和魚鰭的點點反射，非常激勵人心。
此外，許多團員最感興趣的就是精彩的打擊樂。除了傳統的各式鼓類、鈸、鐘琴等等，還有很多沒看過的音效裝置。我覺得最有意思的是一個做成鳥籠形狀的鐵架，用提琴的琴弓摩擦外圍的鐵杆，就會發出風吹過山谷的嗚咽聲，真的非常奇特，不知是原本就有的樂器，還是為了這套曲子特製的。看到打擊樂手在檯面上放著各式各樣的「傢私」，不斷地拿起來用又放下，真忙碌啊！
其實這部交響曲值得深究的細節真的很多，如果有機會再聽一次，一定能發現第一次欣賞時沒注意到的情感與色彩，可惜現在還沒有影片可以看。據說公視會在明年初首播，到時候再與大家分享。
(演出當晚的照片。)
明年再見
等了好久，終於完成了演出。最後一個樂章一結束，台下爆出熱烈的掌聲。準．馬寇爾非常興奮，很熱情地把坐在下面聽的金希文老師拉上台，金老師有點害羞地接受眾人歡呼。根據演出後團員分享的聽眾感想，多半都覺得規模宏大、非常精彩，有些有合唱經驗的人覺得我們居然抓得到音，真是太厲害了。金老師則是認為有些小細節可以更清楚，但整體來說非常不錯。我其實還是唱錯了一些小地方，幸好沒有明顯放炮......
我們的音樂總監古育仲表示，明年預定會跟 NSO 一起去日本巡演這套交響曲，以及另外一首新的委託創作。雖然機會難得，但這一去可能就要一週的時間，我還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參加。還是明年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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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合唱團的回憶」系列連載中！我在這個系列中分享自己從兒時到成年後，參與合唱團的點點滴滴，同時也會提到一些人生經歷和感悟。以下列出目前已發布的文章：
[回憶 1] 我愛唱歌，但沒加入合唱團
[回憶 2] 如果有機會登上舞台...
[回憶 3] 合唱初體驗
[回憶 4] 小小冒險、大開眼界
[回憶 5] 活力十足的台大合唱團
[回憶 6] 國家演奏廳
[回憶 7] 嘎然而止的合唱生涯
[回憶 8] 心靈大地震
[回憶 9] 重回台大合唱團
[回憶 10] 成為社會人士
[回憶 11] 兜兜轉轉又繞回合唱團
[回憶 12] 師大合唱團
[回憶 13] 台北愛樂合唱團
[回憶 14] 呂紹嘉與《戰爭安魂曲》(上)
[回憶 15] 呂紹嘉與《戰爭安魂曲》(下)
[回憶 16] 靜謐之光：布魯克納《E 小調彌撒》(上)
[回憶 17] 靜謐之光：布魯克納《E 小調彌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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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主思密簡介：
到了人生的中點，才再度提筆寫作，寫寫詩、寫寫音樂，分享參加合唱團的經驗。有了些許人生歷練，白髮一根接一根冒出，外加忽然加重的老花眼。聽到感人的故事、動人的歌曲，親歷各種境遇，已不像年輕時心無所感或強說愁，而是化為真切的感悟。佛家追求無悲無喜之境，我則寧可感盡人世間一切悲喜，方為人、方不虛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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