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此篇作品為限制級作品,有謀殺、自殺、家暴、性侵等血腥劇情。是本人嘗試以「小說」此一體裁完成的「B級片」。
前篇:【驚悚】《夜逃亡》終章(四)、虹彩似幻
她逐漸明白,自己的理解有限,因此開始從他人那裡尋找不同的視角。她去採訪阿茂的前同事跟阿茂外遇的女上司。雖然很痛苦,但她還是逼著聽完女上司的說詞。
女上司承認,當時她在經濟上支持了阿茂,讓阿茂得以還債繼承老家房子。女上司當時甚至想離婚後跟阿茂結婚,但阿茂繼承房子後選擇回到倪莉身邊,而再後來,阿茂就離職了。女上司最後一次聽見阿茂的消息,是阿茂因倪莉的原因而被藍克所殺。
這讓她對倪莉充滿怨恨。
「——都是妳,才害死了阿茂!」
在便利商店裡,倪莉與女上司面對面,而女上司拿著自己剛才打開後沒喝幾口的奶茶倒向倪莉。女上司掉頭就走,留下狼狽的倪莉。
倪莉失魂落魄地對店員道歉,借用化妝室,洗了衣服,但濕透了,所以她只能買一件便利商店的黑色T恤穿在最裡面,以免走光。
在公車上,她像是個瘋婆子一般笑了起來,同時眼淚如斷線珍珠般不斷落下。
回家後,倪莉洗了澡,給玠萱餵了奶,然後頂著紅腫的雙眼寫下文章。
親愛的孩子
我希望妳能擁有善良的天性,並願意助人。然而,請記得,善良並不等於無條件的付出。健康的關係需要雙方互相扶持,孩子,妳必須成為自己最堅強的盟友……
在網路版中,倪莉還寫上了倪莉、阿茂、工廠女上司的狗血三角戀,不過她沒有直接寫自己的故事,改寫了許多元素,但A女、B男、C女三個角色中投注了倪莉的蠢、阿茂的渣、女上司的茶。情感故事的衝突呈現,引發了大量讀者的共鳴,許多人分享了自己碰到渣男的見鬼故事。
而由於這次採取「第三人稱」的敘事,讓倪莉這個敘事者免於輿論直接攻詰,而倪莉從文字中感受到堅定的力量。
倪莉開始尋找其他藍克案的倖存者或死者家屬,從他們的故事中尋找共鳴。她訪問了蘇姿萍、男大生的父親、被害救護員的遺孀,以及痛失兒子的議員張世豪,甚至是痛失好友的街友們。每個人的處理方式不同,倪莉不由自主地跟隨他們同悲。
這次,她不再感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因藍克受害的悲傷受害者了。
她不再孤苦無依,世界上能有理解她的人們......而這些人,也絕對不會嘲笑玠萱......
不同意公開的故事,她就隱藏不寫:同意公開的故事,她就寫下這一則則破碎而動人心弦的故事。這些故事,倪莉要寫給玠萱看,也寫給許多仍在掙扎求生的人們。她的這一系列「親愛的孩子」文章,在她發文的平台上頻頻成為首頁推薦,也同時被媒體們以「蛇蠍女有話說」的標題持續轉發。
倪莉跟諮商師坦承自己不敢認錯。她不敢去找她幼稚園霸凌對象的母親,畢竟這個女孩後來被藍克殺害了。她不敢去找鄭詠瀚刑警,因為他的搭檔關銘間接因為倪莉而成為植物人,而關警官似乎也因為車禍而無法跑外勤,這讓她感到愧疚。
她也不敢去找母親被殺的吳浩瑋律師,畢竟吳律師的母親也是藍克殺的。她至今也未曾知道母親隔壁床被殺死的夫婦有無未曾知曉的近親。而倪莉也不敢聯繫小怡,在之前吳律師對倪莉放話時,倪莉知道小怡也因推薦麗紅師姐照顧倪莉母親一事,而被吳律師不斷糾纏著。
她無法接起小怡的電話、無法回覆小怡的訊息。
「很難的話,就放著吧。」諮商師安慰倪莉,「此時此刻的妳,能做到這樣就很好了。」
「可是我女兒也總是得知道有些錯事不能做啊!我不能總是逃避啊!」
「那就立個期限吧。」
於是倪莉繼續書寫。她無法觸碰自己的罪惡感,但她觸碰了自己最深刻的夢魘,把性侵的遭遇與心境寫了出來。而時隔多年後,洛莛學長高中時強暴對象的家人聲援了倪莉。而本來完美無缺的柯洛羽律師被人公審。這股熱潮讓倪莉的受到更多更多的關注,多家出版社趁著熱潮未過時,主動聯繫她,商談出版事宜。
倪莉考慮了很久。
有些出版社是趁著公審柯洛羽的熱潮,要針對柯洛羽來攻詰。哪怕,被公審對象不是倪莉的朋友,甚至是倪莉曾經憎恨的柯洛羽......
最終台北時報集團以單純「話題性」而非公審他人的行銷方針說服了倪莉。
——曾經被台北時報攻詰的「蛇蠍女」倪莉,竟然在台北時報旗下出版社出版書籍?
——「前蛇蠍女」要講什麼?
——台北時報出版社與「蛇蠍女」倪莉的愛恨情仇是什麼?
......大家肯定很有興趣。
台北時報的手法既有效又不會消費到其他人。而倪莉希望以文字觸動他人而非傷害他人。她相信著老派文人「文以載道」的文字使命,希望能讓讀者有所收穫。在新書裡,她把悲慘的遭遇自剖於世人前,希冀藉由文字,能讓其他身處生命幽谷的人能獲得些許力量。
她的第一本書叫做《親愛的孩子》。
發表的時間,已是再隔一年的八月二十日了。
倪莉的新書實體宣傳活動,按計劃在各大書店舉行,而網路平台成為主要推廣手段。在編輯的協助下,倪莉貼出了新書《親愛的孩子》的宣傳訊息,並安排了一場特別的新書發表會,地點選在——風稜漁港。
風稜漁港,這個對她而言有著特別意義的地方,兩年前她在這裡與白媛媛受困在船艙之中,經歷了好幾個小時的噩夢夜晚。
而發表會的時間毫不避諱的選在八月二十日,甚至還在農曆七月期間,也是那一晚直播夢魘開啟的晚上七點。
鬼月之夜的海邊,許多人會有所忌諱吧?
但許多她珍視的人依舊來到了現場。
彰化醫院萍水相逢的老夫婦特意北上,由兒女開車帶他們北上來到風稜漁港,據說還順便規劃了北海岸的遊玩行程。職場的同事因工作原因沒法過來,但老闆送了花圈,而伍卓齊、何采盈跟倪莉預約了簽名書。壯碩的前柔道國手蘇姿萍帶著堂妹蘇筱月刑警到場支持,讓倪莉感到欣慰。
「鄭詠瀚那個呆子都不來捧捧場,幸好他被調回台北了。不然真的會被他氣死!」蘇筱月半開玩笑地替倪莉打抱不平。
......鄭詠瀚刑警啊。
倪莉在書寫《親愛的孩子》時,克服了部分心魔,決定聯繫鄭詠瀚刑警,想尋求事件的其他視角。卻發現鄭刑警換了手機號碼,無法聯繫。而倪莉打去了刑事局想聯繫鄭詠瀚刑警。但對面總機總是回覆說鄭刑警在忙,不克前來。
倪莉猜想,或許是因為關銘刑警的事情讓鄭詠瀚刑警大受打擊。不過倪莉自己也是過了一年多才聯繫鄭刑警這個因恪守職務而受傷的警察,不過她寄了邀請函去刑事局,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出現......
白媛媛也未在這場新書發表會出現。
她與倪莉曾在事故前互相敵對,雖在船艙中短暫有了共同的生死患難情感,但此後卻回歸了尷尬的關係。
倪莉沒忘記白媛媛曾瘋狂抹黑她,而白媛媛也不願再提倪莉咬她耳朵的過往。儘管如此,倪莉跟其他作家交流時,發現台北時報出版社給予她一個新作者難以擁有的高抽成比例,顯然是白媛媛或白氏集團的善意。
倪莉採訪的對象中,救護員遺孀在鬼月之夜穿著哀悼的黑色來到發表會,甚至連那一夜客運記得在台中下車的倖存學弟也來到現場。公廁被害街友的好友們,梳理了他們的外貌,莊重地包車集體到來發表會。張世豪議員穿著西裝,神情帶著淡淡哀戚而來到現場。
除外,未曾採訪過的空手道社以前的學長姐、學弟妹一起來了。只是倪莉左看右看,沒能看到自己的好友小怡。
「倪莉學姊,妳在找誰啊?」問話的是阿晉學弟。
而倪莉有些啞然。
倪莉猜測阿晉學弟就是小怡的神秘老公,她猜錯了嗎?
「......小怡怎麼沒跟你來?」
「她怎麼會跟我來?」阿晉學弟有些莫名其妙,「學姊,我住在新竹啦。小怡學姊她現在住高雄啊!」
「啊......我搞錯了。」
明明倪莉也未曾親自詢問倪莉、未交付邀請函,期冀對方出現僅是倪莉的自私吧......
讓倪莉更加吃驚的是,現場竟然還有柯洛羽律師。這位過去曾經和她對立的律師如今臉色憔悴,像是背負了太多的疲累,看起來已經年邁無比。被網路霸凌的柯洛羽破天荒地向倪莉道歉,並承認自己過於盲目,忽略了擺在眼前的事實。直到柯洛羽的植物人父親在上個月去世後,她和母親終於不得不接受柯洛莛生前的不堪往事。
「......柯姐姐您好。」倪莉沒有口出惡言。她並非聖母,只是不在乎了,所以沒什麼好計較之前與柯洛羽發生的種種齟齬。而且對方是個真正的公眾人物,網友的炮火更加猛烈。
柯洛羽向倪莉道歉,說她因仇恨而失去理智,忽略了最基礎的邏輯。上個月柯洛羽成為植物人的父親過世後,柯洛羽跟母親才終於接受自己家人柯洛莛生前的不堪。柯洛羽再次低頭向倪莉致歉,為了自己曾經的霸凌行為而道歉。
倪莉若有所思,並不是原諒,而是一種諒解。「如果我女兒以後做了什麼錯事,我一定也無法相信......謝謝妳願意道歉,也祝福妳們平安。」
「好老套的講法。」柯洛羽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時她才比較像是三十幾歲的女人,而非憔悴的老人家。
倪莉微微一笑,內心平靜無波。
柯洛羽繼續告訴倪莉說,自己接了藍克父親的性侵受害者委託,準備進行二次上訴。
顯然,柯洛羽的職業道路發生了重大轉變,從刑案轉向婦女權益案件,這讓倪莉有些驚訝。律師專攻的領域轉型並不容易,柯洛羽這樣的選擇幾乎等同於跨行。
「祝您順利。」倪莉很官腔的祝福。
不久後,主持人宣佈活動正式開始,而到訪的萬里區長、風稜里長、新北文化局文創發展科科長接連發表演說,而身為來賓的張世豪也致詞後,主持人宣布讓作者發言。
上台前,倪莉抱了抱玠萱,然後上台發言。
她站在台上,回憶著兩年前同樣的時間,她在這裡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夜晚,但今天,她不僅僅是一個受害者,她也是一個倖存者。如今站在這裡的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被黑暗吞噬的自己。她將和在場的每一個人一起,歡度此夜,並準備迎接晨曦的到來。
說話的時候,倪莉看到了玠萱在母親懷裡揮著小手,開心地喊著「馬麻、馬麻」,周圍的賓客也不禁寵溺地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場下的觀眾一片專注,蘇姿萍和蘇筱月一起比出「Fighting」的手勢,柯洛羽的眼角則已經濕潤了。
倪莉停頓了一下,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小怡。
母親曾要求她多要一份邀請函,如今她明白了,這個邀請函是給小怡的。小怡穿著與以往不同的衣服,雖然不再全黑,但深紫色的衣服依然保持了她的風格。看到她的那一刻,倪莉突然有種篤定感——今晚她們的友誼將會重新破冰。
「......這一路上,感謝每一位幫助過我的人,謝謝你們,妳們都是我生命的貴人。因為有你們,這本書才能出版。」
她忍不住在台上揚起嘴角。
在致詞、活動過後,倪莉下台後與小怡深深擁抱。時隔一年後,曾經因過度愧疚而斷聯的閨蜜情誼再度被修補了。
擁抱結束後,倪莉帶著穿著深紫色禮服的小怡走向家人,途中蘇姿萍打招呼,而小怡跟蘇姿萍交換了名片。最後,倪莉帶著小怡走到玠萱與母親面前。小怡逗弄著小玠萱,試圖讓小女孩叫出「姨姨」。
但玠萱只會簡單的「馬麻」、「奶奶」、「吃」跟「睡」。所以,小小的玠萱睜著大大的眼睛亮晶晶盯著小怡。
小怡從包包裡拿出一個繫著紅繩的護身符,想送給玠萱。
但母親阻止了:「哎呀!小萱還太小了,沒辦法戴繩子。奶奶先替小萱保管齁,好嗎?」
母親看小怡的表情有些落寞,補充說道:「阿姨真的謝謝妳啊!聽說阿姨我昏迷時,妳都有向那個妳們的那個真君祈禱喔?感覺真的有靈呐!阿姨有夢見一個穿著古裝的人,應該就是真君齁?」
「阿姨您有看到嗎?」小怡突然很抓住了母親的手。
「啊……姆,睡睡......睡睡。」玠萱打了好大一個呵欠,揉著她的眼睛。
「有啊,不過小萱要睡覺了,阿姨就先回去了。」
「等等,阿姨,我剛好也要先趕回去,妳跟小萱都可以坐我的車!」
「那就麻煩妳了喔,真的不好意思呐!」倪莉跟小怡道別,也輕輕親了母親的頰跟熟睡小玠萱胖嘟嘟的小臉。而母親就帶玠萱跟著坐上小怡的便車,先行離開風稜漁港。
之後,派對開始了,這一晚,有來自台中大學附屬小學的合唱團唱著優美的兒歌,有大武崙水上摩托車隊帶來的海上特技表演,也有來自風稜高中的街舞表演,而風稜鄉親也上台舉辦萬里蟹大胃王比賽的活動。
倪莉就在這個喧鬧的夜晚裡,盡情感受夜晚悲傷苦難以外的溫暖與歡欣。
鄰近破曉時,舞台前的觀眾變少了,柯洛羽、蘇姿萍出乎意料還留著看節目,蘇筱月休假要結束就先告退了。除外,風稜里民也幾乎都回去休息了,只剩下寥寥幾人跟工作人員義務性地留在座位區。
這樣的活動或許只是倪莉私心想要克服自己對夜晚的夢魘而已吧?
而倪莉發現有個黑影從長堤走向漂浮舞台,看見影子時,倪莉嚇了一跳。直到對方靠近舞台區有光線照耀,倪莉仔細一瞧,才發現是鄭詠瀚刑警。
鄭詠瀚刑警一拐一拐著走到了座位區,遙遙地對倪莉頷首,然後坐下來聽著台上悠揚的古琴聲與念謠歌者唱誦文章的聲音。
倪莉寄到刑事局的邀請函顯然是被鄭詠瀚刑警收到了。
只是倪莉的愧疚感益加深厚。
原來鄭詠瀚刑警的腳被輾成殘疾了啊......
在五點二十分的時候,主持人歡迎了一組樂團,而樂團成員架設了器材與電線。他們上了漂浮在海港的平台,在破曉前,集聚了雙主唱、貝斯手、吉他手、鼓手、鍵盤手,陽光探出頭前,而令人戰慄的前奏響起——
——是Linkin Park的〈Numb〉!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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