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裡,劉暮薔正在聽著黃樂晴抱怨著幼兒園裡哪個幼兒每天都哭著要找媽媽,或是哪個家長每次都要加班到八點,害得她都要很晚才能下班。銀匙輕輕攪拌著咖啡牛奶,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要聽的可不是這些啊!
「小晴,妳真壞!」劉暮薔嘟著嘴,假裝委屈地看著她說:「妳背著我交了女朋友都沒告訴我。」
本來還在講哪個小朋友又尿溼褲子的黃樂晴突然臉一紅,忍不住低下頭尷尬地說:「原來...被妳發現了啊...」
「妳別忘了,我家雖然是科技公司,但我媽媽娘家是媒體公司。」想到狗仔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她時,她腦袋都要爆了,黃樂晴居然到現在都還沒打算告訴她!
「我跟妳說,其實小薇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冰山喔!」黃樂晴紅著臉,淺淺地笑著:「她其實...很溫柔喔...」
她沒注意到劉暮薔逐漸沉下的臉。
「又溫柔、又細膩,我想她只是防備心比較重而已吧?」她自顧自地說著。
「溫柔細膩的人會霸凌別人嗎?」劉暮薔冷不防蹦出這句話。
嗯?
黃樂晴疑惑地看著她。
劉暮薔冷笑一聲,說:「妳不知道以前李艾婕為什麼要欺負妳嗎?」
「那是因為我家境差...」黃樂晴瞳孔一縮,輕輕地說著。
「妳難道忘記李艾婕和誰最好了?」劉暮薔「碰」地一聲大拍桌子,說:「她可是童玥薇的好朋友啊!如果不是童玥薇要她做的,她沒事欺負妳做什麼?」
「不是的...不會是她...」黃樂晴喃喃自語著。
她入學後一直與世無爭,而童玥薇亦如是。她又何必要針對她?
看到黃樂晴的眼神,劉暮薔的臉色更差了。
寧願相信童玥薇,也不願相信同為好姐妹這麼多年的她嗎?
「妳可以自己去問她。拿家政課的醬油倒進妳的水壺裡、把妳的皮鞋和考卷丟進錦鯉池、把妳反鎖在廁所,還有燒掉妳的作業,再把灰燼到進妳的便當裡,哪件事不是她做的。」劉暮薔淡淡丟下這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咖啡廳。
玥薇住處,兩人正在在一起滿半年的紀念蛋糕。
手拿著紅色鮮奶油,穿著鵝黃色圍裙的黃樂晴呆站在原地,腦海盡是剛才劉暮薔說的話。
「小晴?」看到她呆呆的樣子,童玥薇不免好奇地推了推她。
這已經是她失神第五次了。
「小薇,我最近在想一件事。」歪著腦袋瓜,黃樂晴心虛地避過她的眼神,輕輕地說:「我和李艾婕一點都不熟,到底為什麼我高中的時候會被她欺負呀?」
聞言,童玥薇心裡一沉。
「都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別想這麼多了。」從烤箱拿出熱騰騰的蛋糕,童玥薇心不在焉地說著:「過了這麼多年,到現在才在想這件事,妳也是有點遲鈍了。」
「我聽說...是妳暗中默許她這麼做的?」黃樂晴抬起頭,一雙杏眼靜靜地看向她成熟的背影,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答案:「可是妳那麼成熟、那麼出眾,不會做出這麼劣質的事對吧?小薇?」
她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向那雙飽含期待的杏眼。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太對不起她了。
如果早知道這麼做對她會有多大的傷害、如果早知道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她一定會出手,而不是任由一樁又一樁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
「對,是我默許的。」
可是,這一切都太遲了。
宛如晴天霹靂貫穿腦袋,黃樂晴一個沒站穩,坐倒在地上,一不小心翻倒了桌上用剩的麵粉,蓋得她滿頭麵粉。
「小晴!」童玥薇連忙放下蛋糕,蹲下身子要替她拍去身上的麵粉,卻被她生疏地閃開了。
「玥薇...」黃樂晴杏眼微紅,儘管眼眶已有淚光,卻仍是倔強地不讓淚水落下:「我黃樂晴從來沒有對不起妳,妳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承認,在這所以血統為尊的學校裡,她絕對比不上像童玥薇那樣的貴女,但她一直努力明哲保身,為的就是避免與那群貴女們產生衝突,卻沒想到仍是成為她們的眼中釘。
而背後的主使者,竟然就是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童玥薇。
看到黃樂晴避開自己的眼神,童玥薇的心臟宛如被鞭打般隱隱抽痛著。她握著她的小手,內疚地說:「我知道我小時候太幼稚了,做了很多對不起妳的事,我希望妳能原諒我。」
原諒妳?
「童玥薇,妳知道什麼是『微笑憂鬱』嗎?」生疏地叫著童玥薇的全名,黃樂晴笑得燦爛,那笑容卻像是豔陽下的冰廄,即便再怎麼溫暖,也掩蓋不了那內心的寒冷。
高二父親自殺後的隔天,經過一整夜在醫院的煎熬,徹夜未眠的她拖著身心疲憊的身軀和心靈到學校上課,卻發現桌上用口紅寫著大大的「孝女白琴」四個大字,椅背上也被掛著女兒哭喪用的白袍,那一刻,若不是劉暮薔跑來把她從陽台拉回教室,只怕她也要馬上去天堂見她的父親了。
這是童玥薇第一次看到她眼裡的陰鬱。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妳們家裡有雄厚的背景,但我也很努力,很努力要和妳並駕齊驅...」她緩緩站起,低著頭,輕輕地說:「妳是花園裡萬眾矚目、萬年不凋的玫瑰花,但我別無選擇,只能努力裝做在夏日開得最大的向日葵。」
「難道已經身為玫瑰花了,還要忌妒向日葵嗎?」她冷冷地笑了一聲,也不顧及身上的麵粉灰,拎起客廳放在沙發上的包包,穿起鞋子就離開了童玥薇的家,獨留童玥薇一人在廚房盯著剛出爐的小蛋糕。
她真的做錯了嗎?
真的無法挽回了嗎?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