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阿榮和阿保相繼度假回來,店裡頓時間變成六個人力,兩位老闆、阿保、凱珊、沙凡和我。阿榮進店的隔天立刻在牆上貼出一張手寫班表。 身為店裡地位最低的沙凡,上班時數果然被砍最多,剩下的還全是不固定的單一時數,甚至半小時的那種都有。別說他,我和凱珊的班也被砍一半,最令人崩潰的是,有一天早上的半日班,還是跟阿榮搭檔,看到的當下差點就地辭職。 要阿榮進廚房是不可能,他是個連烤麵包和煎蛋都不會的「高級」酒店服務人員。如果剛好遇到出餐空檔,做咖啡的是我、打果汁的也是我。最多最多就是仰賴他可能幫忙送餐和收桌。 煎檯上兩片培根和兩顆雞蛋滋滋作響;烤麵包的計時器滴答滴答地快跑,先撕開兩片起司放一旁備用;洗好的生菜也不放進瀝水器脫水,直接大手三兩下刷刷甩乾;幸好蕃茄剛好剩兩片、黃瓜和洋蔥…,只好少放點意思意思。 還沒完,客人點的義大利麵等著散進剛燒開的水裡,微波爐裡的肉醬不知道退冰好了沒?天啊,那麼熱點什麼濃湯?可惡,我根本看不出來冷凍庫裡一包一包的誰是誰?啊!發現薯餅,趕快丟兩塊下去炸,再拋一罐豆子讓阿榮去開。 「什麼?你不會用開罐器!」沒時間和他生氣,搶過來鏘鏘兩聲鑿開一個大口,能倒出來就行。 吧檯那的點單也不少,冷的熱的、咖啡果汁全齊了。 兩杯柳橙汁可以一起榨。嘖,一杯去冰,得多榨一顆;摩卡…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他八成不知道是什麼。「冰美式你可以吧?」他點點頭。「還有一杯香草冰拿鐵。」他比了OK的手勢。 過了十分鐘,我看著他端出一杯有如醬油、一杯有如泥水的咖啡走出去,上面還擅自淋了網格狀的焦糖醬,多此一舉。 「香草糖漿你加多少?」我問著,一邊將熱好的濃湯倒入碗中。「按了四五下吧,我看飯店裡都是這樣做。」他回答得理所當然。平時最多壓三下的我也只能默默為客人祈禱與祝福。 「六號桌的餐好了!」我轉身撈起義大利麵準備拌入肉醬。再轉身,早餐還在!我看見他雙手抵在櫃檯、手指撐著下巴,微微駝背拱起、跟著音樂節奏搖頭晃腦的身影,我猜他肯定還對嘴唱起來,說有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餐好了!!!」我大吼,他才終於聽見,我想客人也都聽見了。 他將收拾進來的杯碗順手放在水槽,也不幫忙把食物殘渣沖掉。不管背後傳出一陣鏗哩哐啷的聲響,便自顧自地飄走。店裡是有洗碗機呀,但你猜對了,放進洗碗機的那個人仍然只能是我。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撐過那個早上,也不記得自己怎麼下班回到家裡,但我心中有一個信念堅定不移—我要找新工作!! 翻出行李中僅剩的十一張舊履歷,看看時間,距離咖啡廳關門前還有一兩個小時,可以先吃點東西再上街碰碰運氣。 搬來這裡兩個月,城鎮中主要的街道就那幾條,幾家比較合意的咖啡廳平時也都踩點過了。我刻意避開原本那條街,從平行的、更靠近海灘的那條開始走。我記得這條街上有三四間頗具規模和風格的店。 眼前這兩家剛好就開在一起,中間只隔了條小巷子。左邊這家的外觀,是活力充沛的亮橘色;右邊這家,則採用簡約大膽的黑白配色。 亮橘色店家主要提供澳式風格的餐點,沙拉、漢堡、三明治,都是中規中矩的經典配搭,炸物小食等都是尋常可見的菜色。在店裡最角落的飲料吧檯不小,不過比起咖啡區,果汁機和製冰機佔的位子更大,冰櫃裡擺滿新鮮蔬果,看樣子店內更主打果昔製作。 黑白這家就不同了,咖啡工作檯就挨著窗,靠著街道這面,經過的客人無一不被咖啡香吸引而駐足。咖啡師似乎就是固定的一兩位,我幾次經過都是看見同一個人在操作。店內的咖啡機、磨豆機和其他設備,也都是叫的出名字的商用大牌。 我觀察過,他們兩家的生意勢均力敵。感覺黑白這間的磁場更適合我?於是,在他們打烊十五分鐘前,我踏進店裡。 因為這時候店裡不太忙,更有機會和老闆直接說上話。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