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夢人DREAM INQUIRER 第四章 淚人兒

這天早上上班路上，王大年開車自重慶北路轉進蘭州街遇到紅燈停等。在他車子前方是一台非常漂亮的紅色紅牌重型機車，騎士安全帽下結著一束馬尾，略顯嬌小的身軀細腰豐臀，看得出是位身材苗條的女性騎士。王大年心想，現在路上的重機越來越多，女性騎士也比以往常見，但是哇賽！這女騎士的體態曲線真是好看，這麼好的身材應該還是不多見吧。這讓王大年不禁手扶方向盤傾身往前仔細端詳。

當燈號切換成綠燈，前方重機俐落起步徐行右轉寧夏路。王大年輕踩油門將車同樣右轉進寧夏路時，他驚訝發現前方紅色重機右轉進了一棟灰色大樓的地下停車場，而那棟大樓正是自己要去上班的地方。接著王大年也將車右轉進了台北市刑事偵察大隊的地下停車場。

當王大年停好車走向電梯，他遇見了剛剛那位重機騎士。那位騎士已經摘下安全帽，她重新整理好烏亮的馬尾髮束，然後將上身長袖外衣脫下收進一咖速捷利落的後背包中。女騎士上身穿著件杏黃色貼身短袖線衫，下半身是黑色彈性緊身長褲，腳上穿著雙半高筒黑色馬丁大夫靴。就見女子單肩背上包並將安全帽提在手上。王大年一看果然是位體態健美面容姣好的女騎士，緊身裝束讓她的身材立體玲瓏有緻，漂亮的臉上略帶一絲讓人心醉的愁容。

「小姐，妳這麼嬌小一隻，啊騎這個車不會很吃力嗎？妳身高多少？」

「不會吃力，我164公分。」女子淡淡地說。

「是喔，那大概是因為妳腿長。這車會很重嗎？排氣量多少？」

「以重機而言不算很重那樣，排氣量1200cc。」

這是輛Ducati Monster1200s，運動取向設定使車身設計緊湊而輕量，195公斤的車重在這級距的重機裡確實不算重，碩大油箱、編織車架及尾蓋上的烤漆塗裝是經典義大利紅，亮麗鮮豔的色彩讓這台帥氣機車盡顯熱情。

「排氣量這麼大喔，這車什麼牌子？很漂亮欸。」

「杜卡迪。」

「杜卡迪喔，我有個同事也騎重機，就那邊那輛，他那台車光看就非常笨重。也是1200cc，好像是英國的牌子，我不懂。」王大年指著張廣之那台凱旋復古款重機說著。

「嗯，我也不懂！」女子瞄了一眼張廣之的車這樣說。

「妳騎這種車妳不懂喔？我以為妳們騎重機的人都很懂車。」

「這車是我先生的。」

「妳先生的車捨得給妳騎喔？」

「嗯！」女子輕聲應著，低下頭將臉別了過去。

雖然覺得眼前的女子有些冷淡，但王大年依舊讚嘆著那台紅色杜卡迪。心想這名身材標緻的少婦騎這麼帥氣的車果然非常搭配。

「妳老公一定很寵妳。」王大年很自然地脫口說出這樣的話。

怎料這名女子聽了這話後，轉過身倚著牆面緩緩蹲了下來。接著就見她前額靠著扶在牆壁的手臂上抽抽搭搭開始輕聲啜泣，不一會兒竟然聲淚俱下哭得非常悲痛。

靠夭啊！這是怎麼回事？王大年心裡這樣想，腦中此刻甚至還浮現了余曼婷傷心哭泣的既視感。王大年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怎麼這女子有這麼大的情緒反應。

「小姐，對不起！我說錯什麼嗎？」

那名女子只顧著自己哭泣，像是沒聽到王大年說什麼。

「喉………！王警官，你闖了什麼禍？」一名經過的女警悄悄靠近戳戳王大年的手臂小聲問著。

王大年看著這名女警一時之間感到萬分尷尬。

「我不知道啊，我好奇問她的車，說著說著她就哭了。」王大年一臉無辜的說。

「她是誰？」

「我不認識啊！」

「喔！」女警應了一聲，她低頭想了想。

「小姐，這個人欺負妳嗎？」

王大年瞪大了兩眼，他沒想到這個同事會這樣問。還好就見那名哭泣的女子搖了搖頭。

「那可以讓這位警官先離開嗎？妳若有什麼困難我可以幫妳。」

女警蹲下問著那名低頭哭泣的女子，那女子點點頭猶自繼續哭泣沒有說話。

「王警官，你去忙你的吧，這事我來處理，但是如果有什麼需要你負責的事你可別賴。」

「我！好，那拜託妳了。」

女警回到那女子身邊蹲下，關心詢問著那女子。王大年本想反駁些什麼，但想想他決定還是趕緊離開現場。說走就走，進到電梯時他還不斷在心中自責著自己話多。

********

晨會正在開，一通內線電話撥進了譚若櫻的分機，譚若櫻過去接起來。

「這樣嗎？好，我們會快開完了，請她稍等一下，我們會有人去接她。」譚若櫻對電話那頭說著。

「湯小姐到了。」譚若櫻回到會議桌旁這樣說。

當會議結束，余曼婷正要說話，王大年對她做了個按奈的手勢。

「我們喫完茶後再讓妳們敘舊。小玟，麻煩妳到一樓大廳帶湯小姐上來。若櫻，妳先去隔壁準備一下。」

「學長，請你們不要讓湯湯知道我喜歡文彬的事。」余曼婷說。

「好，我明白。」

「謝謝！」

何曉玟離開辦公室來到一樓大廳，遠遠她就認出等候椅上坐著的那名女子。她走了過去，那名女子也看到她並且站了起身。

「湯小姐？妳怎麼了？」何曉玟問，她一眼見到湯湯就注意到她略紅的鼻頭與水汪汪的雙眼。

「沒事！」湯湯簡單回應著。

「請跟我來吧，妳比以前更漂亮了。」何曉玟親切的說。

「妳才是更漂亮了那樣，而且還是像以前一樣甜美。」湯湯淺淺笑著回答說道。

「妳還記得我？」何曉玟驚訝的問。

「當然，妳那時候哭的……，謝謝妳！」

此時兩個人已經進了電梯。

「妳還好嗎？妳剛哭過嗎？」何曉玟關切的詢問。

「不用擔心，沒事的。」湯湯微笑著說。

何曉玟怔怔注視著湯湯，不一下子電梯到達五樓開了門她才移開視線。兩人來到專案偵訊室門口，小玟開門請湯湯進去，然後將門帶上自行離開。湯湯進門後見到橫著一張長方桌，桌上擺放著三杯茶，對面站著一男一女，那名男子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

「湯芸甄小姐？」男子略顯尷尬的問。

湯湯點點頭。

「快請坐，我就是王警官。」王大年有些緊張，同時與譚若櫻一起坐了下來。

湯湯依言坐下，她將一頂全罩式安全帽放在旁邊一張椅子上，然後將後背包解下放在安全帽旁。

「沒想到會遇到妳，剛剛我話太多對不起，妳沒事吧？」王大年道歉說著。

「沒事。」

「那就好，妳戴的錶好大啊。」

王大年留意到湯湯纖細的左手腕上戴著一只大錶徑的複雜功能腕錶，精鍛的錶殼反射著耀眼的光芒，風格上文中帶武相當精緻。雖然這錶不是王大年一眼就能認得出的品牌，但他以前支援肅竊組偵辦過鐘錶店的竊盜案，因此至少能看出眼前湯湯手腕上戴的那只錶肯定是只高級機械腕錶。他借題攀談試著想要化解尷尬。

湯湯手上戴的是只百年靈navitimer GMT腕錶，是經過瑞士官方天文台認證的高級機械錶，navitimer是百年靈產品線中最經典且最具代表性的飛行錶款。三個小副盤在時間顯示外另提供了計時碼錶功能，錶殼外圈配備著滿是數字刻度的專利環形滑尺，能夠讓飛行員在過往沒有飛航電腦的年代，利用那環形滑尺進行諸如油料消耗、飛行時程、甚至是匯率兌換等數據計算，這使百年靈成為飛行錶的標竿品牌。且這只錶的複雜還不只於此，GMT兩地時區功能，不但讓這只複雜功能錶的面盤更為繁瑣，更是因此讓錶徑來到了46mm。這樣的錶徑通常就算男性配戴，也需要體格稍具分量才足以撐得起該錶的體面，配戴在湯湯纖細的手腕實在太大了些。然而湯湯一身帥氣騎士勁裝，這只樣式華麗複雜的大錶搭配在她手腕上竟也相得益彰，不只顯的華貴時尚還非常有個性。

「這錶也是我先生的。」

王大年聞言兩眼緊閉低下了頭，心裡有些懊悔開錯了話題，但他接下來還是順著話題好奇問道。

「所以這錶和剛剛那台機車都是……江先生留給妳的？」王大年小心地問。

「嗯！」湯湯點了點頭。

「你們有結婚？」

「沒有，但我……」湯湯說著低下了頭，從口袋拿出手帕壓壓鼻子並沾了沾眼尾。

「對不起！我太失禮了。」

王大年連忙道歉並在心中自責自己又話多了。此刻他已經完全明白眼前的湯湯剛才在停車場時為何會有那樣的情緒反應。

「沒關係！」湯湯帶著鼻音說。

原來稍早王大年在停車場遇到的那位重機女騎士，就是依約前來配合調查，好讓警方探詢線索的湯湯。曼婷脅持案的重要關係人之一。

只是王大年萬萬沒想到這位湯小姐會以如此有個性的形象現身。然而當他仔細端詳湯湯時，又覺得她的文靜特質與她性格造型有著稍稍的違和感。她臉上妝容淡麗，散發著清雅香氣，身上沒有戴著任何首飾，除了手上的腕錶難掩質感外，整體上仍是顯得樸素。另外不論是站姿與坐姿，湯湯總是挺直著身子並且自然垂著雙肩，那儀態讓人看得相當輕鬆舒服。只是湯湯經常稍含眼瞼略低著臉面，這使得王大年主觀覺得湯湯樣子有點像尊菩薩。不過若說像菩薩的話，王大年又失敬的覺得她人看起來楚楚可憐惹人憐疼，難以與如此帥氣有個性的外型相連。

王大年早就對湯湯的容貌相當好奇，實際一看雖然面容不若余曼婷或林巧珊那麼搶眼吸睛，但不顯貧弱的端儀，卻又讓她渾身散發的嬌柔有著一縷獨特的韌性。這讓王大年理解為什麼余曼婷說她很性感，以及為什麼能夠抵抗余曼婷與林巧珊姿色的江文彬過不了她這一關。但其實王大年不知道的是，經過這幾年來劇變的情感衝擊與人生遭遇，他眼前見到的湯湯，與當年讓江文彬神魂顛倒的純真傻氣完全是不同的模樣與氣質，打動江文彬的心原因也許更加簡單。

而對湯湯來說，自從江文彬離世之後，自己的一顆心似乎也已跟著江文彬一起死去。她有意無意地將自己封閉起來，抗拒著其他男性的追求與搭訕。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她盡量避免著與男性相處來往都已成了習慣而不自知，因此對於稍早王大年的攀談她很自然的冷淡以對。

「妳喜歡騎車？」王大年依然想藉著閒聊讓氣氛輕鬆些。

「不完全是，我怕車不騎會壞，所以偶爾找機會騎。不過倒也越騎越喜歡。這台車是2021年的怪獸，聽說很經典那樣。我得幫文彬好好保養這台車，將來車想傳給我跟他的女兒。」

「蛤！你們女兒多大了？」

「快滿周歲。」

「快滿周歲！為什麼會想要將重機傳給還這麼小的女兒？」

王大年覺得湯湯這想法太奇怪了，誰會想把重機在將來傳給現在還是嬰孩的女兒。

「我也不知道，文彬死後，這台車與女兒幾乎同時走進我的生命，只是很直覺就這麼想了。」

女兒還這麼小這女子就得獨自照顧面對生活，王大年光想就於心不忍。結果三言兩語閒聊下來，氣氛不但沒有更輕鬆，反而適得其反越發沉重。

「我們還是開始吧！」王大年說。

「嗯！」湯湯點點頭。

「先請教妳一個問題，前些日子2026年7月21日星期二，那天晚上妳人在哪裡？」

「我想一下……那晚跟我媽媽與女兒在家裡。」

「整晚嗎？」

「對，女兒還小，沒辦法太自由。」

「妳還記得接近兩年前，余警官被江先生脅持的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嗎？」

「記得，那晚發生的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忘。」湯湯略低著頭說。

「那件事妳有跟誰說過嗎？那晚的細節。」

「我跟三個人聊過。」

「哪三個人？」

「余警官、文彬、還有我的閨蜜，我曾分別和她們三人聊過這件事。」

「就這樣？沒有其他人？」

「沒有！」

「妳認為江先生會不會將那晚的事情告訴別人。」

「不會，文彬沒什麼朋友，而且他很後悔做了那件事，他後悔傷害了曼婷，他不會說出去。」

「妳說的閨蜜是……？」

「姓林，林巧珊，她是我的同學。」

「妳跟林巧珊小姐認識很久了嗎？」

「大學時我們就是同系所的同學，算來認識有十年了。有好幾年我們就住隔壁，非常要好那樣。」

「現在她有常與妳來往嗎？」

「我有去上她的瑜珈課，我們每週都有碰面，她怎麼了嗎？」湯湯抬起臉看著王大年一臉擔心地問。

「她沒事，妳別擔心。」

「啊，我想起來了，我可能見過你，那時在巧珊的病房裡，那是你嗎？」

被湯湯這樣一問，王大年似乎有了點印象。當時與張廣之及余曼婷去林巧珊的病房裡問訊，有名看起來不甚起眼的女生跟著林媽媽一起陪伴著林巧珊。當時匆匆一撇記憶並不深刻，但印象中那時女子的模樣與現在眼前的湯湯大相逕庭。

「妳就是跟林媽媽一起陪著林巧珊的那個小姐？」王大年驚訝的問道。

「對，那就是我。」

「妳跟那時候很不一樣，現在很有魅力。」

「謝謝！」

湯湯這樣說著，又將視線垂到了桌面。王大年也收起了心神，繼續往下問。

「林小姐也認識余警官，聽說妳們三人關係蠻好的？」

「相當好，她之前常常找我和余警官出來聚會。但最近她比較忙，有兩個月沒有聚了。」湯湯回話時略略又更低下了頭。

「她常常找妳和余警官聚會，為什麼？」

「她……為了要鼓勵我和曼婷，文彬死後，我和曼婷都很傷心。」

「妳和曼婷都很傷心？」王大年複述著這句話。

「啊！……你們別讓曼婷知道，我……」

「妳……知道什麼嗎？」王大年問。

湯湯點點頭。

「我知道曼婷很愛文彬，你們別讓曼婷知道我曉得她愛著文彬這件事，我擔心她會怕尷尬或是更複雜的心態，而不願跟我在一起，我很在乎她。」

「好！」王大年答應著。

「謝謝！」

「曼婷……我是說余警官，她最近有跟妳連絡嗎？」

「前些日子有個晚上，她突然打我的手機只是要問我還好嗎？她那時的聲音聽起來很不安，她明明在哭，但她說她在辦案要我別擔心她？但我擔心她啊。第二天我跟她聯繫，她的語氣就跟平日一樣正常那樣，她還是要我別擔心。」湯湯面容擔憂的說。

「那晚她跟我們很多同仁在一起，我們在辦一起案件。」

「她為什麼在哭？她還好嗎？」

「她為什麼哭啊？她擔心妳所以才哭。」王大年輕嘆了口氣說著。

「她擔心我？我不明白？」

王大年沉默著思索了一下。

「好吧，估計曼婷不會跟妳說這個事，我也不讓妳瞎猜，我告訴妳吧。」

「老大……」譚若櫻正想提醒什麼。

「沒關係。」王大年對譚若櫻說。

「那天晚上，我們一起在一個命案現場，這個現場就是妳跟江先生以前居住的那個古亭公寓頂樓加建的那房間。一名女子在前一晚，也就是7月21日星期二晚上，在那裡面被殺身亡。那女子被綁成兩年前曼婷的那個樣子懸掛在那屋裡，那具女屍手腕被割開。當年曼婷被脅持的案件檢方列為機密，只有少數人知道，這就是今天請妳來這裡的原因。我們想查清楚這個秘密是從哪裡洩漏出去的，怎麼會被人模仿犯案。」王大年邊說邊觀察著湯湯。

湯湯睜大眼睛說不出話，過了片刻她才緩緩開口說道：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這太可怕了！但……這跟曼婷擔心我有什麼關係？」

「她原本以為那是妳，當場就崩潰了。」

「怎麼會？我搬家她知道啊，她還有來幫我收拾。」

「妳知道她有憂鬱症嗎？也許是症狀，又或許是藥效。她一激動記憶就混亂，所以她一時忘記了，當時她嚇壞了。」

湯湯聽到這裡，她顫抖著雙唇兩行眼淚流了下來。譚若櫻趕緊拿來面紙。

「我知道她有憂鬱症，但我不知道這麼嚴重那樣。她一向很溫柔又堅強，總是她在照顧我，我一直很依賴她，沒想到……，等等我可以見她嗎？」湯湯說。

「可以，她知道妳來了，她也很想見妳。我們今天就聊到這吧，我去請她過來。」

譚若櫻闔上筆電，與王大年各自拿了自己那杯茶起身離開偵訊室。

「老大，你話多了。」出了偵訊室後譚若櫻說。

「唉呀！我暈了，可是妳看她那個樣子、她那雙眼睛，妳有聽到她說話那個“那樣＂的句尾嗎？」

「老大你冷靜一點，你這樣會影響偵查，你告訴她那些也只是讓她增加不必要的擔心而已。」譚若櫻責備著。

幾分鐘後偵訊室的門被打開，余曼婷走了進來。她看到滿臉淚痕的湯湯嚇了一跳。

「湯，妳怎麼了？」余曼婷趕緊抽起面紙幫湯湯擦眼淚問著。

「妳怎麼都不告訴我，妳的憂鬱症真有這麼嚴重嗎？」湯湯流著淚問。

「原來妳是在擔心這個嗎？妳別擔心，我有在吃藥治療，也有在進行諮商。」

余曼婷紅著眼眶微笑逞強說道，與湯湯兩人雙手緊緊相握著。

********

這天早上晨會過後，張廣之叫住余曼婷。

「妳回隊裡找一個新進成員，叫秦學進。妳讓他去統整古亭案的各項訪查結果，以及去協調鷹眼、管區、捷運警察排查監控錄像的聯繫彙整。」張廣之指示道。

「新隊員？」余曼婷問。

「剛從分局調來刑偵大隊，這次擴編補名額，聽說他希望進我們偵六隊。」

「哦？他對緝毒感興趣嗎？」

台北市刑事偵查大隊的偵查六隊，平時除了偵辦台北市的重大刑事案件，支援士林、北投這兩行政區的刑事調查勤務外，另外還負責一項重要勤務，就是緝查毒品捉拿毒販。

「不知道，妳針對本案說明就好，以前的事不用多說。」

「好。」

余曼婷回偵六隊找到新進成員秦學進，將張廣之要她交辦的事宜交代給秦學進讓他去協助處理。

「學姊，這個專案為什麼要獨立出一個辦公室？」

「專案負責人有他的考量，為了偵辦作業所需才這麼做。」

「這樣啊？既然這些都是這個專案的工作，為什麼我們不是一起在那個辦公室辦公？」

「有些事別問那麼多。」余曼婷冷冷地回應秦學進。

「是！」

碰了一個軟釘子的秦學進不敢再繼續多問。

「聽說你主動希望來偵六隊？」余曼婷問。

「對！每個偵查隊都擴編，這週來報到我就提出意願。」

「那好好加油吧，有進度再通知我過來。」

余曼婷將秦學進加入專案的外圍LINE群組後，便離開偵六隊回五樓去。就在余曼婷回到專案小組辦公室時，隔壁偵訊室裡，林巧珊正坐在王大年對面啜飲了一口茶。

林巧珊依然如王大年記憶中那般美麗，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雙大眼依舊迷人。並且她早已擺脫被江文彬襲擊所留下的心理陰霾，少了那驚恐畏懼的神態，使得王大年眼前的林巧珊看起來比之三年前更加自信耀眼，也因蛻卸了稚嫩而更顯風情。

「林小姐妳好，妳還記得我嗎？三年多前我曾經去台大醫院向妳請教些問題。」

「我記得，您跟一位張警官一起來，那天余警官也有來，後來都是余警官與另外一位女警與我聯繫洽談。」

「那次發生在妳身上的事真是有驚無險，沒想到後面發生的事更加想像不到。」

「嗯！確實是太難以想像了。沒想到當初要殺我的人，後來會用他的性命來救我一命。那天真是好可怕，他一趕來就拚了命跟那個歹徒打起來，可惜……」林巧珊說這話時還心有餘悸。

「很遺憾！」王大年嘆了口氣，接著他問。

「這裡想先請教妳一個問題，前些日子7月21日上星期二，那天晚上妳人在哪裡？」

「上星期二，那天晚上………下了班後，我跟男朋友在一起。」

「整夜嗎？」

「嗯，整夜。」

「那天幾點下班？」

「9點。」

「妳應該知道將近兩年前，余警官被脅持到妳過去住處的那件事？就在妳第一次遇襲那個在古亭的房間。」

「我知道，她的案件跟我的案件都是江文彬做的，余警官有跟我說那天晚上發生的事。」

「余警官有跟妳描述那晚的細節嗎？」

「有，我應該知道大部分的細節，她有跟我說。」

「那天晚上的事妳有跟別人說過嗎？」

「沒有，那晚的事除了跟余警官以及我的閨蜜湯小姐，湯小姐當晚也在場，她是江文彬的女友，這你們一定知道。除了和她們兩人聊過外，我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湯小姐我們當然知道。她是妳的閨蜜，這麼說來妳跟湯小姐關係一定很好。」

「嗯，她跟我是大學同學，我們都念日文系，很多課一起修。以前我們還一起租房子就住隔壁，我和她幾乎無話不談。江文彬離開湯湯後，曼婷非常照顧她，我們兩人都受過曼婷照顧，後來我們三人就成了莫逆之交。」

「妳們三人常聚會嗎？」

「過去這一年我常找她們兩人出來聚聚。」

「都是妳約的嗎？為什麼？」

「大部分是我約的，為什麼？因為我擔心她們兩人。」

「擔心她們兩人？」

「啊！是擔心湯湯。」

「其實……我們知道余警官喜歡江文彬的事。」王大年注視著林巧珊說。

「這件事你們有讓湯湯知道嗎？」林巧珊急著問。

「沒有，這件事沒讓湯小姐知道。」

湯湯知道曼婷愛著江文彬這事，一時之間王大年不知該不該點破讓巧珊知道。

「……好，別讓她知道。其實不只是喜歡，曼婷愛他。江文彬為了救我死在我眼前，當時我無能為力，然後曼婷也到了，看她傷心成那個樣子我就猜到了。她急著幫江文彬做CPR，但那時候已經回天乏術。看著眼前心愛的人性命救不回來，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嗎？我當時也跟著一直哭。比起為救命恩人的死難過，我更多是感染了曼婷的情緒為她心疼，我就是忍不住。」林巧珊紅著眼陷入回憶幽幽說著。

「難怪她們兩人妳都擔心。」

「江文彬的死對她們兩人打擊都很大。」

「妳會恨江文彬嗎？」

「恨倒是不至於，只不過有時候很氣，有時候又氣不起來。」

「哦？這話怎麼說？」

「我最好的兩個朋友心都被他傷得那麼重，換作是你會不氣他嗎？但她們兩人回憶起他總是充滿濃情蜜意，尤其是湯湯，那麼樣的幸福甜蜜，我知道他真的對湯湯很好，這要我怎麼氣他？我只能覺得很心疼而已。」

「那妳自己的事呢？妳不會氣他嗎？後來那個歹徒以妳為目標是因為江文彬的關係，這妳也知道不是嗎？」

「我自己的事？老實說……我不在乎。他都用他的性命來救我了，之前的事就算了吧，而且她們兩人都那麼愛他，我真心希望他還活著。」

「所以妳找她們兩人出來聚會，只是想幫她們走出那個傷痛？」

「對！發生那幾件事，我們三人彼此都有交集，因此也很有得聊。往事這種事……就像是溫暖的被窩，但同時也像是冰冷的枷鎖。她們兩人不知不覺就會沉浸在回憶裡，那就像是個牢籠，我就負責將她們拉回現實往前看。比較讓我驚訝的是曼婷竟然更讓我擔心。湯湯也許是因為生了江文彬的孩子，精神上有了依託還有得忙，畢竟為母則強，而且她有來上我的瑜珈課我照看得到。但是曼婷她對江文彬的感情像是著了魔，深深陷在那個泥淖之中不願出來。她又怕被湯湯知道這件事所以更加封閉自己，我每次看到她都很難過很心疼。」林巧珊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譚若櫻拿出面紙盒放在林巧珊面前。

不同於湯湯總是頷首低眉默默訴說著自己的回憶。林巧珊在敘事時沒有一刻不揚起柳眉，用她那對迷人電眼輪流注視著王大年及譚若櫻的眼睛，用眼神配合著言語聲調同時傳達著她所要訴說的故事，這使得王大年與譚若櫻都感染到林巧珊那熾烈的情緒。

「謝謝妳這麼關心我們曼婷，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幫她。」王大年嘆了口氣說。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她，她最近還好嗎？」對於這樣的無奈，林巧珊忍不住像個無助的孩子般直哭泣。

王大年回想起了當年在病房裡問訊林巧珊的情形，當時的她一直哭泣讓問訊難以進行。現在又見她為曼婷如此擔心落淚，明白了她雖然走出了當年的恐懼陰霾，但個性上依然是個愛哭的女孩。

「最近………唉！妳別這麼擔心，曼婷她有病識感，她有就醫治療憂鬱症，也有進行心理諮商。」

「有效嗎？我看到她都是自己硬撐著，不讓人知道她心裡的痛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林巧珊哭著說。

王大年停下了對林巧珊的詢問，想讓林巧珊心情平復再繼續，他沒想到林巧珊跟曼婷的感情這麼要好，為曼婷這麼掛心。

「對不起！你們還想知道些什麼？」林巧珊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妳們三人多久沒聚了？」

「大約兩個多月，最近我比較忙，我要結婚了。」

「喔，恭喜妳！什麼時候？」

「下個月。」

「這樣的話……那晚的事妳有跟妳的未婚夫提起過嗎？」

「沒有，曼婷與湯湯是我最好的姊妹，未來跟我的丈夫都相遇得到，我怎麼可以讓我的丈夫看到她們時會有異樣的眼光或產生聯想，這樣對大家都不好，這是我放在心裡的祕密。」

「我瞭解了，就這樣吧，謝謝妳今天過來。」

「我可以看看曼婷嗎？會不會打擾到她的工作？」

「沒問題，我這就讓她過來，她知道妳要來。」

「我要結婚的事請別跟她說，等等我要親口告訴她。」

「好的，妳放心。」

王大年與譚若櫻收拾起桌面，兩人離開了這間偵訊室。

「老大，她好漂亮！」

「她的美不只是她的外表啊。」

過沒多久偵訊室的門打開了，余曼婷走進來。

「巧珊，好久不見。」

林巧珊握起余曼婷的雙手，臉上的淚痕還沒乾，這時淚水又湧了出來。

「妳怎麼了？別哭啊！」

余曼婷邊幫巧珊擦眼淚邊憂心的說。心中在想大年學長是怎麼問話的？怎麼她們兩人被問訊後都成了淚人兒。

林巧珊搖搖頭，依然緊緊握著余曼婷的手哭泣著，片刻之後才終於開口。

「我就是心疼妳啊！」

「我很好啊，妳別擔心我。」余曼婷安慰說道。

「妳還是這樣，自己硬撐，妳心裡的苦都不輕易讓我們知道。」

聽林巧珊這麼說，余曼婷也紅了眼眶。

「巧珊，謝謝妳這麼關心我。」余曼婷說著。

「妳還是忘不了他？」

「我愛他，我不想忘了他。」余曼婷眼淚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那怎麼辦？妳這樣怎麼走得出來？」林巧珊疼惜的問。

「我有在做諮商，做了快半年了。」

「有幫助嗎？」

「我也不知道，三個多月前諮商師開始為我做催眠治療。」

「催眠？為什麼？那是要做什麼？」

「我讓諮商師幫我找尋腦海裡的記憶，我想知道他有沒有愛我，我想打開我心裡的這個結，這個結若是能解開，我的心也許就不會那麼糾結了。」

「那結果呢？」林巧珊關心地問。

「做了三次都沒有成功，諮商師說我的體質不容易進入催眠狀態，可是我好想知道。」

「妳怎麼這麼情癡？」林巧珊心疼的說。

「近期我還想再試一次。我越來越記不清楚與他有關的細節，我這次只想知道他跟我有沒有一點親密的接觸就好，我好怕忘了他。」余曼婷落著淚說。

「妳怎麼那麼看不開？這次做完有沒有成功都不要再做了，催眠我會怕，我會擔心妳。好不好？」林巧珊抱著余曼婷這樣說。

「好！」余曼婷點頭答應。

兩人靜靜相擁一小段時間。

「曼婷，我要結婚了。」林巧珊平靜地將這個消息告訴懷中的余曼婷。

余曼婷聽了，猛然掙脫開林巧珊的懷抱，雙手抓著巧珊的雙臂睜大著眼睛看著她。

「真的嗎？」余曼婷滿面驚喜問著。

「真的。」

「那太好了，什麼時候？」

「下個月，妳一定要來。」

「我一定會去，湯她知道嗎？」余曼婷再度摟著巧珊，喜悅的熱淚流了下來。

「湯知道，我要她先不要告訴妳，我要親口告訴妳這個消息。」

「恭喜妳！我太高興了。」

余曼婷緊緊摟著巧珊久久無法放開。中午余曼婷邀巧珊一同共進午餐，兩人又說了許多知心話，林巧珊才在餐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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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很快來到晚餐時間，由於晚上還需要加班，余曼婷與何曉玟相偕準備一起去吃晚飯。兩人一出專案辦公室，就看到廊道上有個人走過來，余曼婷認得那人是偵六隊的新成員秦學進。

「學姊，我正要去找妳。」秦學進說。

「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是說了有事通知我會過去嗎？」

「他是誰？」何曉玟警覺的問。

「我來介紹，他是偵六隊的新成員秦學進，這位是你的學姊，同樣是偵六隊的何曉玟警官。」余曼婷幫兩人相互介紹。

「學姊妳好！」秦學進向何曉玟打招呼。

「嗯，你好！」何曉玟雖然禮貌回應著，但她寒著一張臉。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向妳報告進度，我不好意思勞駕妳走一趟。」秦學進揚了揚手上一份A4的紙本資料說。

「不要輕易改變交代過的指示。你手上的資料傳電子檔給我就好，非必要不用浪費紙張墨水印出來。若需要口頭說明就通知我，我會回偵六隊，關於這點早上已經清楚說過了。」

「學姊，對不起！我自作主張惹妳不高興。」

「倒也沒那麼嚴重，你把檔案上傳魅影專案大群組做成筆記本，懂嗎？紙本我不拿了。」

「學姊，妳要去哪？」

「你問這要做什麼？」何曉玟問。

「我只是想問學姊要去哪？」

「今晚還要加班，我們要去吃晚餐。」余曼婷說。

「那我跟妳們一起去，讓我為剛剛的事道歉，這頓便餐讓我來。」

「不行，今天才剛認識，不要這樣。」余曼婷冷峻說道。

「學姊，妳真的不認得我嗎？」秦學進說。

「我們見過面嗎？」

「我認得，學姊，他就是我們去支援古亭兇案，那晚被妳摔了一跤的那個哨警。」何曉玟說。

「啊！是你喔，那晚真不好意思，對不起！」余曼婷面有歉意對秦學進說。

「那件事不要緊的，沒關係，我還想找機會向學姊討教幾手呢。」

「這………」余曼婷一臉尷尬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不方便，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何曉玟一臉嚴肅正色質問著秦學進，並氣勢洶洶朝著秦學進邁了一步。余曼婷忙拉住小玟轉移話題問：

「那時你還穿制服，怎麼你一考進刑事就來到刑偵大隊？」

「我運氣好，這次大隊擴編需要一批基層偵查刑警，剛好有這機會我就被收編進來了。現在可以讓我跟妳們一起去吃晚飯了嗎？這附近我還不熟。」

「不行，我們有私事要談，不方便。你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人帶。」

何曉玟搶著說道，說完白了秦學進一眼，接著挽起余曼婷的手臂拉著便走。

「這個學弟這麼盧。」進了電梯後何曉玟沒好氣地說著。

「他自己主動希望到我們偵六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余曼婷說。

「什麼？有這種事！………妳當真不知道什麼原因嗎？」

「不知道，我們又不是什麼很涼的單位。」

「原因就是妳啊，他就是因為妳才希望到偵六隊。」

「什麼？他真的記恨那一跤嗎？」

「不是，他是想追妳啊！他對妳有意思，剛剛不是很明顯嗎？」

「不是吧，妳開玩笑的嗎？」余曼婷神色驚訝說著。

「學姊，妳要有點自覺啊，這些臭男生誰見了妳會不想追？」何曉玟一臉氣呼呼地說道。

「真的嗎？那………妳幹嘛這麼激動？」

「我？………妳是我的學姊欸，誰都不能搶。哼，這小子，想追妳他得先過我這關。」

余曼婷看著何曉玟一臉羞惱的表情先是愣了愣，接下來不禁笑了出聲。

「哈哈哈哈…………！」

「妳………妳笑什麼啦？不好笑！我是認真的。」

何曉玟被笑的不明所以，她噘著嘴說道，原本氣呼呼的臉蛋更加氣鼓鼓。余曼婷擺著手搖搖頭只是一直笑，小玟這反應與表情讓她莫名的心情大好。

作者說：各位親愛的讀者諸君，基本案件關係人的瞭解說明終於告一段落，這個過程占掉了兩個章節，篇幅不小相當漫長，我也穿插點小支線盡量希望這過程不至於太乏味。辛苦大家了，下一個章節故事將會繼續往下發展，謝謝大家的支持。

到寧夏路別輕易嚕進人家的停車場，其實我不確定人家的停車場有沒有對來洽公的賓客開放😅，可能得先問清楚，希望大家都沒有需要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