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婷學姊,昨晚諮商的催眠治療有成功嗎?」
這日中午吃便當時,譚若櫻關心問著余曼婷前一日去諮商做催眠治療的結果,當然也是譚若櫻對催眠治療很感好奇。
「沒有成功。」余曼婷苦著臉搖搖頭。
「妳們剛剛是在說催眠嗎?曼婷妳的諮商師會做催眠的意思嗎?」
正當譚若櫻要出言安慰時,先吃完便當的王大年驚訝搶著問。
「對!她有在幫人進行催眠。」
「所以諮商師有對妳做過催眠嗎?」王大年問余曼婷。
「她幫我做過四次催眠,但全都失敗了,我的體質沒辦法對催眠做出回應。」余曼婷充滿無奈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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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朱玉書打開諮商室的門,送走剛做完諮商的諮詢者後,遂對自等候椅站起身的王大年點點頭。
「王警官,突然來訪請問有什麼事嗎?」
「突然打擾很抱歉,有一點問題想向您請教。
「沒問題,只要不涉及客戶隱私,對於警方的需求我樂於提供一切專業上能做的協助。」
兩人說話間已經前後進入諮商室並關上了門,此時諮商室內正小聲播放著輕柔的背景音樂,那是以鐵琴為獨奏的輕爵士樂,非常適合夜裡酒吧的氛圍。節拍輕快且簡單舒服,令人相當放鬆。這樣的音樂在諮商室裡播放似乎也相當適合,王大年這樣想。
「聽說您會做催眠?」
「是,我具備這方面的資格認證。」
「您替余小姐做過催眠?」
「對,但是很遺憾都失敗了。」
「沒辦法成功還做了四次?」
「余小姐她鍥而不捨,她太想知道些事情的答案,我這裡有余小姐簽署的催眠同意書,每次都有。」
朱玉書從檔案夾中攤出了四份書面同意書,上面除了制式的免責聲明外,在被催眠人同意欄位上都有余曼婷的親筆簽名以及日期。隨後朱玉書將一個平板電腦推到王大年面前點開了一個影片檔,影片中一個男子眼神渙散坐在椅子上,雖然影片被朱玉書點了靜音,但畫面依然看得出男子遵從影片裡朱玉書的指令及提問,做出了相對應的動作或回答。接著朱玉書又點開了另一個影片檔,影片中眼神渙散坐在椅子上的人是余曼婷,然而影片裡對於朱玉書的指令與提問余曼婷完全無動於衷。朱玉書拉著影片的時間軸,整支30幾分鐘的影片余曼婷都毫無反應。
「她的意識運作沒辦法被催眠,我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朱玉書說。
「妳幫人做催眠的目的是什麼?」
「找出潛藏在意識裡的遺忘記憶,分析出造成痛苦的原因,然後再針對這原因去做輔導,但效果不是絕對的。」
「怎麼說?」
「王警官,你認為夢境是真實的嗎?」
「夢境?不是真實的。」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境可以反映人心的慾望,是一種大腦活動的現象。透過解析夢境,可以理解過去或者預知未來,解夢是一種橫跨科學與玄學的學問,我這樣說,你還認為夢境不是真實的嗎?」
朱玉書用她那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解說著,她的口吻溫柔有禮,平和緩慢的音調侵略性不強,卻總能有很強的說服力。
「經妳這麼一說,似乎夢境的內容還是有其意義。」
「對!不過可惜絕大多數的夢境,只是一些混亂且不可靠的印象組合,組織非常鬆散。所有人都有這樣的經驗,對於夢境無能為力,並且不知為何會作那樣的夢。」
「不是妳會引導被催眠的人嗎?引導去找所謂痛苦的原因。」
「是這樣說沒錯,然而夢不是我的,就算是我自己的夢,我們也無法精準地知道夢裡有些什麼,進而精準引導正確的方向去那裡找到答案。夢裡充滿了不確定,人的多數夢境都毫無邏輯,甚至可以說是虛構的。」朱玉書慢慢解釋道。
「虛構的?」
「對!這個虛構建立在破碎的印象基礎上,有些印象甚至都不知從何而來,加上腦補自行重組延展,夢境其實大部分是虛構的。」
「虛構的啊……」
「對!虛構的,你別再糾結了。」
「別糾結。」
「對!別糾結,我要忙了。」
「那我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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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無差別殺人案的追查,總是很容易陷入膠著,由於行兇對象不特定,因此無法從被害人的人脈網絡中找到線索。若是個案有限,不光是難以歸納被害人彼此的關聯性,研判兇手的可能類型與追查方向更是非常不容易。另外這類型的罪犯通常都是獨立犯案,不會與道上組織有所瓜葛,很難從一般刑事偵查所建立起的社會人脈去獲得線索。且這樣的歹徒往往有著更為周詳的犯罪計畫,因此也更加不會留下破綻。然而完全不留下一點痕跡當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台北市街頭巷尾監視器幾乎到了零死角的今天。
北投中和街的死者已經排除自殺可能,撲克牌經過鑑識,也與古亭懸屍案是同一副。這時已知魅影 J 犯下兩起案件,警方從這兩起案件當中比對出一個共通點,一個人的身影,在兩個案發地點附近的監視錄像中留下了活動記錄。這人出現的時間也與犯案時間能夠吻合,只不過這人刻意掩飾,監控影像看不清楚這人的長相,但身形與步態等線索已經被專案小組掌握了。
這天姚仁義來到刑偵大隊參加魅影專案核心成員的會議,雖然案件還沒進入司法調查階段,然而因為姚仁義過去指揮偵辦 J 大盜案,因此他對魅影 J 的偵辦也有著相當的熱誠與使命。
「聽說有比對到嫌犯的影像?」姚仁義問。
「對,但是不夠清晰,已經請科偵隊協助做影像強化,不過所得到的影像辨識度還是很有限。」王大年說。
「嫌犯行蹤呢?台北市的監視錄影星羅棋布,嫌犯往哪逃逸追蹤不到嗎?」
「古亭懸屍案錄到嫌犯在晚上10點多進到捷運站就追蹤不到了,那時正值服務業下班高峰,捷運站裡有一波人潮,嫌犯變裝後混入人跡就失去蹤影,就像當年江文彬一樣。」王大年說。
「捷運站裡監視器那麼多追蹤不到?那北投中和街那起呢?」
「北投那起最後的影像是在晚上9點半左右,在中和街的大屯派出所前錄到的。嫌犯大搖大擺走過派出所,挑釁意味很強,再過去就非常偏僻,錄像追蹤在這裡產生斷點,後來嫌犯也不知所蹤,推斷也是變裝逃逸。但也不排除嫌犯可能是那附近的住戶直接回家躲藏,正訪查偵辦中,目前還沒有可疑人選能夠鎖定。這傢伙很不簡單。」張廣之說。
「這嫌犯還能夠反偵察,果然是有備而來。不過既然魅影 J 的犯案是模仿著 J 大盜的案件為藍本,這使他的犯案變得有軌跡可依循,反而成為我們檢警可以提早做準備的參考。J 大盜還犯下過兩起案件,一起是林森公園公寓案,另一起是士林OO公園血案。若是再加上這兩起,撲克牌的四張 J 就湊齊了,看來這個魅影 J 至少還想再犯下兩起案件。」姚仁義說。
「我也這麼想,因此我們已經在這兩個地點周邊都佈下巡邏警力,尤其是在夜晚加強盤查可疑人物,一定要在魅影 J 犯下下一起案件之前逮到這個罪犯。」張廣之說。
「古亭懸屍案的六名嫌疑人,在北投這起案件發生時的不在場證明檢視過了沒?」姚仁義問。
「檢視過了,北投紅磚 J 案發生時,姚檢您跟大年學長在一起偵辦案件有不在場證明,湯小姐兩起案件的不在場證明薄弱,林巧珊紅磚 J 案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小玟兩起案件的不在場證明薄弱,廣之前輩兩起案件的不在場證明薄弱,我自己則是古亭懸屍案發生時在做心理諮商有不在場證明。」余曼婷說。
「你們認為兇手真的會在這六個人裡面嗎?」
姚仁義環視著現場每一個人這麼問道。
「怎麼可能?」王大年笑著說。
所有的人都表情嚴肅沉默著,一時沒有人附和王大年的腔,王大年獨自尷尬僵住了笑臉。
「不會,絕不會在我們這些人當中。」這次說話的是余曼婷。
姚仁義盯著余曼婷十幾秒抿嘴沉思著,然後他說道:
「兩起案件的共通點除了地點上與江文彬相關外,兩名死者還有其它的關聯性嗎?」
「這方面的可能我排查過了,沒有其它的關聯性。」余曼婷說。
「大家有沒有想過,兇手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什麼?」
「我們曾經思考過兇手的動機,看起來死者的身分不是兇手動機所在,不過這個魅影 J 故意模仿過去 J 大盜的犯案手法與地點,顯然是在挑釁警方,除此之外我們還推測不出兇手的目的是什麼?」張廣之說。
「這明顯是在給我們檢警出考題。繩結呢?鑑識中心怎麼說?」
「消防隊那邊的繩結專家表示,這些結他們都認得沒有太特別,熟悉野外求生或受過童軍訓練的人都會打。反倒是人體上的情趣綑綁也許有這方面領域的專業範疇可追查。鑑識中心將照片傳到日本請教那邊的專家,日本那邊的專家有些看法。」
「哦,什麼看法?」
「專家認為照片雖然形式看起來是繩縛術,但裡面有些結不是繩縛術習慣使用的打法。專家說嫌犯打的結很有效率,很精簡就能夠綁很牢的結。然而繩縛術打的結目的不一樣,是為了要展示繩索綁縛人體形成的美感,結的打法有更為美學的呈現。而且繩縛術打的結首先得對人體不會造成傷害,並且容易解縛,與嫌犯打的結很不相同。專家覺得嫌犯應該沒有受過正規的繩縛訓練,他並表示照片上的基礎綑綁有出書教學,甚至教學在網路上就找得到影片,專家認為應該不是繩縛業界人士犯的案,他說看這半吊子的綁法應該是自學的。………我……我自己的經驗也是這樣,當時江文彬綁在我身上的結看起來很複雜,但那只是視覺效果,他後來很快就解開了。與這次古亭懸屍案的繩結確實很不一樣。」余曼婷說。
「妳看得到綁在自己身上的結?」
姚仁義這一問,讓余曼婷驚覺自己說溜了嘴。當時江文彬打在自己身上的結主要都在身後,自己當時只看得到身上綑綁著繩索,繩結打的樣式自己是後來看江文彬為她拍攝的照片才知道。而這些當時被自己藏起來的底片,後來沖洗掃描的影像被自己偷偷儲存保留,並沒有讓當時偵辦的同仁知道。這世上除了湯湯與自己外,沒有其他人知道自己保有這些底片及照片。
「我從鏡子裡隱約看見。」
由於古亭懸屍案的對比,姚仁義直覺認為余曼婷看不到自己身後綁的結,因此對余曼婷的說法感到奇怪。他回想著當時針對那房間的搜查,依稀記得有面鏡子,但那鏡子所在的位置,以及鏡子面積有多大?實在是想不起來了。事實上當時房間裡只有床頭櫃上一面湯湯化妝用的小梳妝鏡而已。
「所以繩結這方面該往哪個方向去排查………?」姚仁義思索著。
「關於這方面,日本那邊的專家還表示,緊縛術在過去雖然是情色文化的一部份,但現在這種SM情趣綑綁已經成為一種專門的藝術形式,歐、美、香港、中國都有藝術家學習這方面的技藝並進行創作表演,日本在這方面的大師當然就更不用說了。國內則沒聽說有這方面的藝術家與他們有交流,即便有相關創作者也流於地下化相當隱性。我們透過管道請教了一名目前在日本學習的業餘縛師,她也覺得這看起來不是業內縛師的手法。」何曉玟接過去說。
「會不會是嫌犯故意這麼做來誤導偵辦?」
「我也曾經這麼懷疑,然而如果嫌犯是業內人士,若有心要誤導,那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該模仿這個手法來增加被查緝的風險。既然有心要模仿這案件,業內人士更是會堵上尊嚴將細節做到位,不會是這半吊子的呈現。國內這緊縛文化不是顯學,這表示圈子很小,業內人士犯案很難逃得過查緝,我認為不會是業內人士犯案,應該優先從退役警消人員或是有童軍背景的人士下手追查。」小玟說。
「既然繩縛術的圈子小,那就兩條線都查緝吧。」
「好的。」
「嗯………聽法醫說沒有可疑藥物及酒精反應?死者生前也沒有被性侵?」
「兩起案件死者生前都沒有被性侵。但是死者被殺害時也都沒有出現掙扎反抗的跡象,顯示兇手很有效的將被害人控制住。目前藥檢方面就算有檢測到藥物反應劑量也相當低,判斷只是日常用藥,能不能起到控制作用這部分還正在排查,不同專家有不同意見。古亭那個案件沒有酒精反應。中和街那起只有被下毒的神經毒物反應,其他迷幻藥劑都呈現陰性。中和街案被害人經法醫屍檢,毒素經由腸胃吸收,是自己喝下或被灌食摻有毒物的飲料。」余曼婷說。
「藥毒所怎麼說?毒藥都是管制品,這範圍比較小,應該能有線索。」
「毒物分析確定是二氯乙醇,就是劉法醫說的葡萄催芽劑。但葡萄催芽劑早就禁止使用,一直都不是合法的農藥,過去也只在暗地裡私下流通,俗稱黑藥水,這樣反而得不到列管登記的資料。現在催芽劑雖然有更安全的藥劑可取代,但二氯乙醇相當便宜,因此民間的使用也還沒有完全杜絕。目前還未查到兇手取得毒藥的可能途徑」余曼婷說。
「兇嫌有留下路卡交換的跡證嗎?」
「古亭案的紅色繩索上有採集到少量黑色纖維碎屑,研判是兇嫌做案時戴手套留下的,除此之外沒有其它交換跡證,兇嫌非常小心。」余曼婷說。
「嗯……這案子挺麻煩。」姚仁義不禁這樣說道。
「更麻煩的是媒體注意到北投這地址兩年前也發生過類似案件,並比對出兩起案件的異同點,詭異的相似已經引起民眾的好奇,談話性節目炒的熱火朝天,現在輿情壓力很大。」王大年說。
「同一地點前後發生兩起命案,很難擋得住記者與民眾的好奇。現在是封鎖了撲克牌這個訊息,萬一讓媒體知道古亭案與中和街案,跟之前的案件都有這樣的關聯性,那事情會鬧更大,甚至會引起恐慌,大家一定不能走漏風聲。」姚仁義說。
「姚檢,您看一下。」
余曼婷說著,將一個平板推到姚仁義面前,姚仁義滑著平板看著從監控擷取下來的嫌犯影像及影片。
「嫌疑人在這兩個地點雖然衣服顏色不一樣,但有幾個相同的特徵,都穿帽T、工裝褲、多口袋工作背心、兩次都是穿半高筒馬丁靴、同款後背包、戴著口罩及粗框眼鏡,看不出嫌犯的長相與髮型,鑑識員警透過有限的影像跟周邊環境相比對,粗略估計嫌犯的身高在165到175公分之間。步態俐落,體重應該不會太笨重。」
「這人確定嗎?」
「我們不能武斷地排除其他可能,但這個人確實有高度嫌疑。」
「嗯,帽T是為了遮掩容貌,戰術背心可以攜帶小工具,但嫌犯為什麼要穿笨重的軍靴?」姚仁義沉思道。
「可能是為了誤導偵辦,變裝不用太細節,建立一個明顯的形象,輪廓、顏色,只要大特徵有變動,追蹤的人就會混淆不清不易追查,尤其若被跟蹤更是如此,這是擺脫跟蹤的基本概念。」余曼婷說。
「廣之,小玟,你們兩人站起來一下。」
聽姚仁義這麼說,張廣之與何曉玟都站了起來,姚仁義看看兩人。
「謝謝,可以了,我印象中的湯小姐身高好像跟小玟差不多,小玟,妳身高多少?」
「165公分。」
「那差不多,湯小姐身高164公分,這我確定。」王大年說。
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一臉狐疑看著王大年。
「那天我看她的個子騎那台重機太帥了,一時好奇問的。」王大年尷尬的解釋道。
姚仁義笑笑,他指著平板上的影像說:
「給這嫌犯一把槍看起來就像特種部隊,捷運站裡的影像比較清晰,拿尺標先去現場定位出嫌犯更精確的身高。並且拿嫌犯的步態影像去各生存遊戲俱樂部和戰術用品店查訪,看能否查到些線索。」
「這方面的查訪已經在進行了。」余曼婷這樣表示,接著她繼續說:
「我們同時請科偵隊協助偵察駭客入侵得知機密檔案內容的可能,警方的資料庫經常遭到駭客攻擊。」
「哦,有結果嗎?」
「科偵隊表示厲害的駭客會執行清除程式,以清除掉他的入侵軌跡,因此排查起來也不容易,現在還沒有值得追查的線索。」
此時張廣之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向在座所有人做了一個致歉的示意,並且接起那通電話。
「喂!我張廣之,…………妳說什麼?………妳確定?………好的,我馬上過去。」
張廣之掛掉手機,用著驚駭的神色看著在場每一個人,會議桌旁的每一個人也都看向他。
「我們猜錯了!」張廣之說。
「什麼猜錯了?」王大年問。
「不在士林也不在林森,在關渡。」
張廣之說著拿起手機開始查找通訊錄,然後撥出一通電話。他不安忐忑的等著對方接通,就在他耐心快用完時對方接通了電話。
「喂!茵茵嗎?」張廣之搶先發話。
「是,我是茵茵哪,張警官,好久不見,有什麼事嗎?」對方那女子說。
「妳還好嗎?」
「我很好啊,怎麼了嗎?」
「沒事就好,妳還住以前那裏嗎?」
「沒有,我搬走了,我現在跟男朋友住。」
「那很好,改天再聊,先這樣,再見。」
張廣之掛了電話並長長吁出一口氣。
「難道是………」余曼婷正要問些什麼時。
「到底發生什麼事?」姚仁義搶著問。
「黑桃 J 出現了,在關渡以前林茵茵住的那個頂樓加建,被害人被絞殺身亡。」
所有人聽張廣之這樣說無不神色大驚。
「這麼說來,魅影 J 知道愛麗絲檔案裡的案件?」姚仁義說。
「看起來是,我趕緊過去,剛剛是北投分局來的電話。」張廣之說著已經站了起身。
「我也去。」姚仁義說。
「我也去,妳們女孩留守。」王大年說。
一下子,會議上所有男性成員一起匆匆離開專案小組辦公室,剩下三位美女警探面面相覷。
所謂的愛麗絲檔案,是已經死亡的江文彬最早的犯罪檔案。當年江文彬為他的ChatGPT網路聊天機器人取名為愛麗絲,他對愛麗絲透露殺人預告,為的是要測試愛麗絲能否成功通報阻止他犯案。由於愛麗絲只存在於網路上難以獨力完成報案,於是愛麗絲請託在網路上的聊天用戶林茵茵協助完成實體報案,當時接受報案的人就是張廣之。然而因為預告殺人還未發生,並沒有實際的被害人,而且報案人又自稱是網路上的聊天機器人,所以雖然備了案,但張廣之心中高度認為這是場惡作劇。江文彬為了讓警方相信真有預告殺人與相信愛麗絲,他襲擊殺害林巧珊,並將細節透露給愛麗絲,讓她告訴張廣之以取得警方信任。林巧珊案件的發生,才讓張廣之相信愛麗絲以及預告殺人的真實存在。後來江文彬就在林茵茵居住的關渡公寓絞殺她時,被及時趕到現場的張廣之及余曼婷逮捕歸案,也才有後來自土城看守所越獄,及之後與湯湯相戀的後續情事。也所幸林巧珊與林茵茵皆在被襲擊後活了下來。
這一去關渡的案發現場,張廣之與王大年直到晚上才回到專案小組辦公室。
「情況如何?」余曼婷問。
「這次死者是年輕男性,塊頭不小有180幾公分高,死因被繩索絞殺身亡,是個剛出社會的科技宅男。葉自成法醫判斷已經死亡三天,由於曠職的關係,經由同事報警今天早上才發現。」張廣之說。
「確定是魅影 J 幹的嗎?」譚若櫻問。
「應該是,死者胸口有張黑桃 J,看起來跟前兩張牌是同一副,鑑識看看就會知道。兇嫌做案的童軍繩有留在現場,鑑識單位會採檢看有沒有與古亭案紅繩上相同的路卡交換跡證。這次現場有死者反抗的跡象但也不劇烈,顯然兇手輕易就壓制得住被害人。現在關渡派出所在調閱附近的監視錄像,不過這個兇手這麼狡猾,應該仍然不會被辨識出容貌。而且看來偵辦方向得調整,討厭的是媒體又有題材可以炒作了。」王大年說。
「關渡這起案件打破我們原先的預期,林森公園公寓以及士林OO公園的加強巡邏還是得繼續,不過肯定得擴大偵辦。這傢伙在誤導我們,現在有三起案件了,但嫌犯方向卻還沒有個譜,連愛麗絲檔案都知道,難道嫌犯真在內部?」張廣之沉吟說著。
「就你嫌疑最大啦,這幾個案件都清楚的就是你。這次竟然還是愛麗絲檔案裡的案件,要不然AI人工智慧那麼厲害,你找愛麗絲出來問問,之前你不是會參考愛麗絲提供的線報資訊來辦案?」王大年煩躁的抓著頭皮挖苦張廣之說。
「行得通嗎?曼婷?」張廣之問。
「“停止日"發生後,OpenAI公司就將愛麗絲封印了,只要在ChatGPT上敲上愛麗絲就會變成亂碼,現在GPT上找不到愛麗絲這個人格。」余曼婷說。
「還真的勒,我是開玩笑的,我才不相信網路上那種看不見的機器人。我看我們還是請小玟那個還不算是男朋友叫什麼的?以及林巧珊的新婚老公來喝喝茶好了,總是搭到一點關係我們都別疏漏。小玟、曼婷,可以麻煩妳們兩人聯絡一下嗎?曼婷,妳告訴巧珊,我們不會將過去的案件內容讓她老公知道請她放心,主要是釐清不在場證明。也需要再釐清一下關渡這起案件大家的不在場證明。」王大年正色說。
「好的。」余曼婷說。
「阿偉啊,好,他我來聯絡。那前男友要嗎?那個比較尷尬。」
「不然妳前男友交給我聯絡好了。」譚若櫻說。
事情又過了幾天,阿偉與巧珊的新婚丈夫都先後跟王大年喝過茶,至於何曉玟的前男友已經出國一年多了,與案件扯不上關聯。根據了解的結果,阿偉與巧珊的新婚丈夫皆不知道之前的相關案件,而且巧珊與她的新婚丈夫在北投紅磚 J 案件發生時一同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阿偉更是三起案件發生時剛好都跟同事在公司加班。張廣之在關渡黑桃 J 案發時有不在場證明,湯湯及小玟在關渡這起案件發生時的不在場證明仍然薄弱。不過對比起影像,其實專案小組裡沒人把她們兩人太當一回事,魅影專案的偵辦依然很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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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何曉玟陪著余曼婷去做諮商,當余曼婷的諮商結束後,朱玉書在諮商室裡單獨與何曉玟見了面。
「聽說妳有事要問我?小姐貴姓?」朱玉書親切的問。
「我姓何,我是余小姐的同事,有些關於余小姐的事想請教您。」
「何小姐,很抱歉!關於諮詢人與我諮商的相關內容我是不方便透露的,這妳能了解嗎?妳是余小姐的同事,所以妳也是刑警?」
「是,我也是刑警。您誤會了,我並不是要打聽余小姐的諮商內容,我是想知道我可以為她做些什麼?我可以怎麼幫她?這方面您有什麼樣的專業建議?」
聽何曉玟這麼說,朱玉書定睛看了看何曉玟。
「對於余小姐這樣有身心方面困難的人,身邊人能做的就是多陪伴她。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其實沒那麼容易,這需要很有耐心與毅力,是很辛苦的付出。」
「這我做得到,我想請教還有什麼更積極的作為是我可以做的?」
「事情可能沒有妳想的那麼簡單,她的困難與危險和情緒有關,多聽她傾訴,讓她說出心頭的痛苦就能幫助她釋放情緒,就能讓她度過情緒上一時的困難。如果不是極端行為,她當下想要做什麼就順著她,別去告訴她該怎麼做,別勉強她的意願,知道嗎?」
「那如果她情緒上來的時候拒絕我的陪伴,要我讓她一個人靜靜,那怎麼辦?那種情況我就是擔心她一個人啊。」
「那就跟她談判,協調出一個她能保留些自在空間,但又能讓妳放心的折衷辦法,妳這麼聰明一定辦得到的。記得,終究她心裡渴望有人在意她,讓她感覺得到妳的溫暖就夠了,她有了安全感困難就會過去。懂了嗎?」
「嗯,我懂了。不知道這次的諮商余小姐有沒有跟您提到,她最近有了輕生的念頭,我好怕她會離開我。」何曉玟說著,眼眶都已經泛淚。
「妳這麼擔心她,妳跟她是什麼關係?」
朱玉書這麼問,何曉玟一時沒有回答。
「不要緊,我不該這麼問,這個問題妳不用回答也沒……」
「我愛她!雖然她還不知道,但我真的好愛她,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幫她?」何曉玟聲淚俱下地說著。
朱玉書靜靜看著哭泣的何曉玟,在朱玉書看來眼前這女子也有許多需要釋放的情緒,她耐心等候何曉玟逐漸平復心情。
「她還不知道妳愛她?妳跟她的關係不只是同事吧?」
「………不只。」
果然如同自己的推測,看來余曼婷說的同性性伴侶,應該就是眼前這位何小姐。顯然只是性伴侶不過是余曼婷單方面的認知,這位何小姐真正的心意卻與余曼婷不同。朱玉書在腦海裡這樣思索著。
「余小姐提過身邊有個女孩很照顧她,我想應該就是妳。」
「是我,她指的應該就是我。」
「這是條非常辛苦且漫長的路,為了她妳願意做出什麼樣的付出?」
「要我做什麼都可以,不計代價的付出。」
朱玉書看著何曉玟,就這麼沉默片刻後她輕嘆了口氣。
「她的情況比較複雜,老實說這是個蠻棘手的個案。」
「請您想想辦法,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怕會失去她。」何曉玟啜泣說著。
「唉!可憐的姑娘,別哭了,這件事不能草率處理,給我些時間讓我查查文獻好好研究該怎麼辦,現在我還沒有頭緒。來,妳留下聯繫資訊給我,等我想到該怎麼做再告訴妳,這需要些時間,妳等我跟妳聯繫。」
「謝謝妳,朱諮商師。」
「妳別擔心,叫我茱蒂就好,我會幫妳的,我會幫妳們兩人,妳放心。另外,如果妳的心裡也有困難,要讓余小姐知道,彼此不要自己強撐隱瞞痛苦,要相互支持,讓她感覺她被需要,這對妳們兩人都會有幫助,明白嗎?」朱玉書和藹且肯定的說。
「好,我明白。」
就在何曉玟準備扳下諮商室的門把手開門時,朱玉書叫住了她。
「嗨,姑娘,給妳一個建議,免費的。妳要勇敢一點知道嗎?對於感情要勇敢一點,我這樣說妳懂嗎?」
「…………我懂,謝謝妳!」何曉玟微笑著點點頭。
當何曉玟從諮商室出來,余曼婷看到她臉上還有些許淚痕便憂心地問。
「怎麼了?妳怎麼哭了?」
「還不是為了妳,不過曼婷,妳放心,妳會好起來,我會幫妳的。」
何曉玟撐起笑容對余曼婷說,然後挽起余曼婷的手臂,兩人相互緊挨著走出朱玉書的諮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