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內洛蕾視角
——故事開始後五年
父親闖入國度前,我在昏迷,什麼也不知道。
但是手裡有我的出入紋章,又在我昏迷的時候出去,還在父親出現前這麼敏感的時間試圖打扮成魅藍的樣子,再加上我一夜未歸天還沒亮整個王城都知道了。
我開始相信男爵在我身邊安插了個半精靈。
找到事發當天的宮殿侍衛,確認過資訊,嫌疑鎖定在我身邊的幾個半精靈侍女身上。
我先通知東西南北四門的宮殿守衛,任何生物身份有疑或者拿著我的出入紋章試圖離開薦語宮殿立刻通知我。
然後給侍女們一起開個會,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再讓她們各自回房不要出門。
接著我來到第十層,分別進入她們的房間。
每間單獨詢問。
侍女兩個住一房。前面的侍女都已經通過詢問沒有可疑,只剩下最後一間。
我在門口定定心神,帶著魅藍走進去。
房間內是梅維斯和泰貝莎,屬於最早跟隨我的幾個侍女,我幾乎是看著她們從一點點大長起來的。
泰貝莎還是這一眾侍女的侍女長。
或許這一間問完了,我就知道是別的生物栽贓她們,徹底安下心來。
剛進入房間,她們就忙著給我搬椅子,說王后怎麼可以來僕人房。
我說沒關係,大家在一起相處這麼久,除了主僕也是朋友。
可能是我對她們的態度一向溫和,她們也沒有多想,和我聊起來;我跟她們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繼續說無關緊要的事情,聊得她們越來越開心。
就這樣閒聊一會,我笑著問:“我當時發燒整整七天。那些晚上,你們都在幹什麼?”
聽到我的問題,她們愣住了,互相看一眼。
兩個都不敢看我,眼神飄忽。
我繼續微笑:“你們有誰出去被看到了,然後撒旦就出現了,不相干的……”我突然咬牙切齒起來,“最好趕緊給我說出來,不然一律按謀反罪處。”
聽到我的話,梅維斯顫顫巍巍跪下來,哆哆嗦嗦地說:“王后,泰貝莎曾出去過。”
“王后,不關我的事。那些天有宮禁,我沒有得到您的指令,哪裡敢出去。宮禁一解除,梅維斯就急急忙忙出去了一趟。她曾說過她男朋友是神殿守衛,那之前也出去過好多次,不信您可以問宮廷侍衛。”
泰貝莎一臉震驚,也跟著跪下來,
“我想著她很快就回來了,而且同種族談戀愛不是什麼大問題,她不好意思而已就幫她保守秘密,結果撒旦闖進來後她又不怎麼出去了。誰知道今天她……”
泰貝莎還沒說完,梅維斯就指著泰貝莎說著什麼胡說八道污蔑她一類的。
我聽得不耐煩,甩下袖子,她們一個勁哆嗦什麼也不敢說了。
我看向側後方的魅藍。
魅藍打開門召喚侍衛進來,把整個屋子翻個遍,終於在梅維斯的床墊下翻出一套暗色斗篷和鷹嘴面具。
我掐起梅維斯的脖子,問她還有什麼話說。
梅維斯拼命拉扯我的手臂,哭喊著訴說自己的無辜。
觸摸魔法網,我讀到她的心裡去,剛開始只有一些普通的生活場景。
突然畫面一轉,琊柏面對著站在她面前,胸口有一個巨大的血洞,一隻手在血洞裡把玩一顆心臟。
隨之琊柏倒下,我的父親出現,當著她的面一口咬下琊柏的心臟。
可能是發現我讀到這段記憶,梅維斯驚慌失措著喊“怎麼可能”,收起心防不再讓我讀。
我呆呆地看著她,不自覺手上施的力越來越大。
一旁泰貝莎的尖叫,魅藍的呼喊,還有侍衛們絮絮叨叨的聲音,都好遙遠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直到梅維斯一口血噴進眼睛裡,我才反應過來。
手上的半精靈已經失去了呼吸。
我無力地鬆開手,腿也開始支撐不起,整個身體垂下去,連伸手來拉我的魅藍,也跟著摔到地上。
她丟掉長鐮刀,在我臉上抹來抹去,也不知道在抹些什麼,衣袖刮過我長長的指甲,不停被刮破。
我口中溢出微弱的聲響:“我不想看到那個髒東西,給我丟出去。”
魅藍大聲重複我的話,轉回頭又繼續幫我擦手擦臉。
眼睛漸漸被血紅色遮蓋,腥腥鹹鹹的東西不停地往嘴裡灌,魅藍一邊擦一邊跟我說別哭了別哭了。
我哭了嗎?
隔著那片血紅,看不清魅藍的臉。
魅藍用盡全力把我拉起來,背回寢殿,卻在快要靠近床的時候支撐不住。
我們倆再次摔在地上。
我匍匐著起不來,腦海中慢慢浮現起童年的那些記憶,還有被我殺掉的地獄侍衛的臉,尖叫著說讓琊柏替我賠命;心頭的聲音,與我對起話來。
我……從前是這個樣子的嗎?
嗜血殘忍,沒有感情,如果這樣的我出現,這個世界怎麼辦,琊柏的國度怎麼辦?
魅藍靠得越來越近,我仿佛能從她細嫩的脖頸上看到血管在跳動。
姐姐的預言無端端出現在我腦海裡。
那個時候,姐姐在牆上寫寫畫畫,寫到“火”後面的又擦掉,像是就不給我看;但是她口中念叨的內容,我終於想起來了。
火肆虐在這土地之上。
一把推開魅藍,尖叫著讓她滾。
魅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后您不要這樣,國王一定不想看到您這樣,一定有什麼方法可以在某個地方找到國王的。您要是這樣想不開,國王看到會有多難受。”
魅藍不知道,琊柏不在了啊。
如果我聽了心底的話,魅藍會怎麼樣,這個國度會怎麼樣,我不想變成琊柏最厭惡的樣子。
不想肆虐,不想變成國度的夢魘。
喉嚨裡那句“殺了我”被血嗆了一口。
我仿佛聽到心底縈繞的靡靡之音:“血,才是讓你無限快樂的東西。”
看臺邊好像有什麼在動。
掙扎著揚起頭,若隱若現的琊柏在看臺外漂浮,還對我招手。
我推開魅藍,跑向琊柏,琊柏也漂浮著向後退去,我從看臺一躍飛向琊柏的方向;風吹過周身,一股暢快無比的清涼感,就好像琊柏的水魔法圍繞著我。
心底發出一絲怒吼,聲音卻慢慢沉寂下去。
琊柏把我帶到一座石頭城堡,繞到後側。
我也跟著繞到城堡後側,卻不見琊柏的蹤影,只見一層層的看臺。
一層一層找上去。
每到一層看臺,我就貼著看臺石門上鑲嵌的水晶往裡看,直到最高層才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試圖打開門,但是門上蘊含的魔法讓我無法從外部撬開插銷,我瘋狂地拍打石門,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轉過來。
當他看清是我,拉開門,我整個撞向他的身體,撞到他懷裡。
他扶起我,試圖讓我站穩,就急忙把看臺門重新鎖起來,期間有人敲寢室門和詢問情況,他門都沒開就把人都趕走了。
我轉過身面對他,看他的臉漸漸變成琊柏的模樣。
他著急地問我怎麼了,為什麼滿臉都是血,好像哭過的樣子。
我不想回答,嘴伸過去蜻蜓點水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半晌,他回過神來,摸摸自己的嘴唇。
緊接著扶起我坐到沙發上,溫柔地幫我擦臉,也不再逼問我什麼。
我推開他在我臉上擦來擦去的手,委屈地問:“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被我的話驚得睜大眼睛,喉結一進一出明顯咽了一下口水。
思考片刻,才又開口:“王后,你……”
他話還沒說完,我伸手拉著他的領子,把他的嘴重新拉過來又親了一口,再次委屈地問他:
“怎麼了?你以前對我不是這麼冷淡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那你殺了我算了!”
他顫抖了一下,再次僵住。
我繼續拉著他的領子,坐上他的床,幫他把床邊的灰色輕紗帳簾放下來。
他最終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什麼決心,撥開我的手,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腰側的木緘狼吻取出來,塞進枕頭底下。
接下來抱著我平放到床上,整個身體壓了上來。
我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我回到四千年前那個夜晚,湖光山色,月朗星稀。
我們赤裸著身體,琊柏的氣息攻城掠地般侵佔我身體每一寸肌膚,心底每一個角落。
而我情之所向,無怨無悔,不肯醒來。
(《薦語神性之國度》 連載中)
白鹿青涯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