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地下,風像刀子一樣,割過臉頰,刺痛皮膚。日光低垂,灰蒙蒙的天彷彿要壓到地面上。我們守在一條窄窄的壕溝裡,北方是一片無盡的荒原。遠處的敵人就藏在雪霧之中,看不見他們的臉,只有他們呼出的白氣飄浮在空中,像是狼群的呼吸。
馬勒抓著步槍,凍得手指發青,指關節僵硬。他輕聲對我說:「你在北什麼?回家去吧,這兒不是人待的地方。」他笑了,帶著一種苦澀的自嘲,像是笑自己一樣。我看著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我知道他說得對,但我們都不能回頭,這場戰爭已經將我們困在這裡,無處可逃。
戰壕的牆上結滿了冰,地面覆蓋著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響。我們在這裡已經待了三天,三天裡沒有一絲溫暖,只有刺骨的寒冷。夜裡,風聲讓人聽起來像有鬼魂在哀嚎,腳下是結凍的土地,像是埋著無數死去的靈魂。我們挖開雪層,用一切可以找到的東西蓋住自己,試圖取暖,但寒冷依然鑽入骨髓,讓人無法逃脫。
「北方會吞噬我們,」馬勒低聲說,語氣帶著一絲絕望。他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照片,那是他的妻子和小女兒,他們的微笑在照片裡凍結,如此溫暖,卻遙不可及。
「戰後回去,」我對他說,儘管我自己也不相信。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太久,像是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我們早已不再去想勝利或失敗,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奢望。我知道馬勒和我一樣,只是想著怎麼熬過這個寒冷的夜晚,怎麼在這場無聲的對峙中撐到黎明。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槍響,劃破了寂靜。所有人都低下頭,藏在壕溝裡,手指緊握著槍柄,等待著敵人的進攻。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有風聲在耳邊呼嘯。時間彷彿靜止了,連呼吸也變得微弱。
「或許他們也在想著什麼時候能回家,」我說,雖然我知道這樣的話毫無意義。我們都知道,北方的寒冷不會憐憫任何人,不管是敵人還是我們自己。
夜深了,雪繼續下,蓋住了我們的腳印,蓋住了壕溝裡的每一寸土地。馬勒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但我知道他只是想暫時逃離這個殘酷的現實。我看著遠方,心裡卻沒有一絲溫暖,只有冰冷和沉默。
「你在北什麼?」馬勒的話還在我耳邊迴響,但我找不到答案。在這個寒冷而荒蕪的戰場上,我們只剩下彼此和這無邊無際的白雪,等待著未知的命運。
黎明將至,但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會不會有盡頭。我們在北方,但卻無法理解北方的意義。或許這裡沒有意義,只有無聲的死亡和無盡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