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足够了解你了吗?”
“那样会比较好吗?”
在昏暗的酒吧中我还能勉强看清楚的,多半是她的那双眼睛。
那晚和很多说好的酒局不同,我是在临近夕阳的教室里接到朋友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干脆地和我说明了地点和时间,尽管那更像是交代。 至于这场聚会因何发生,大概只能等到我到现场去确认了。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透过认识的人之间,还有酒精传导下搭建出关系。我想我对她报以的兴趣过于明显,于是她也好奇着做出了回应,否则很难在那张本来就不大的桌子又切分出了另一个空间。
传接球的游戏正式开始,我们两人说过的话和笑声跟随酒杯的碰撞交换着回合。
当所有话题的接发和回击都走向尾声,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口了。
“可以了解你,蛮好的。”
“我希望吧。”
我只是希望,当她足够了解我的时候,还能这么说。
因为太多人忘了,他们实际上都在一开始这么说过。如果他们都同样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过,那么问题也许会是我。
我自然无法解决我自己,也无法解决他们。他们会开始离开,我开始了我的逃跑。当足够了解,也足够靠近,我和他们便开始远离。
我热切希望这一次她还能像一开始那样说,当她真的足够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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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我真的只是好奇着你的名字。”
又过了很多年以后,她问起了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想着什么,我便这么说道。
“我在想你的名字。”
我重复着说。
从那场酒局知道了她的名字,我们开始得以了解彼此。我们的故事接续在于每一次的呼喊。我想这长篇故事里相互呼应的伏笔,都是我们的名字。
在那之后我先是等待着她的名字出现,然后出现。她先是听见我的名字,接着聊起了天。
限动互相标记出的名字,那是我们最频繁出现的交换。
生活和生活的交换,餐厅、海边、夕阳还有烟火,那些所有被瞬间保存过的永远都取了名。
我的还有她的,终于才有了我们。
灵魂和灵魂的交换,拉开帷幕的那些都是彼此生命最深层的想象。
我的灵魂有一块缺了角,对于人际关系的推导,总无法正常的量产。总把朋友太过直接地代入成了亲人,把亲人模糊成了朋友,而那些路人却都被重视得过分。
我想是缺了脚,所以才无法合理地把那些关系都支撑。
她的灵魂丰富得过分,捕捉着所有关系来进行统合,那些爱恨的筛选,大多也匹配她的性格,完全够用的果断,和那落实后频繁出错的假设。
她的灵魂长了好多的脚,所以拼命往前走,却忘了想象下一步会踩空的可能。
我们交换着所有的疑难杂症,
我得习惯她的到来是全新的代名词,她成了恋人。
她得习惯我的到来会减缓路程,停滞不前的最大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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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再过了一些时间之后,我们交换过了所有的秘密。
给所有事情都加上了索引,方便搜寻,方便一直靠近彼此,接着一直做标记,都用着我们彼此的名字。
那是彼此交换过的钥匙,而她总是和我确认,深怕弄丢了。
她总是会和我确认,这把钥匙通向了哪里,我们又在彼此心里走得多深。
“告诉我。”
“我很难告诉你。”
我仍然尝试了,就像第一次的见面,我便试着想知道她的名字。
我用手指在她那不大的手掌上画了个圈,点出了中心。
“你已经走到这里了。”
我想她的喜悦很难被关在那双眼睛里。
“那算得上是足够了解你了吗?”
“算是吧,你可以开始明白那些伤痕,还有我带给人们的伤害了。”
在灵魂的中心,关着的是难以启齿的那些问题
手掌放到手掌之上,我不知道她到底还愿不愿意呆在这圈里。
“那我该逃跑了吗?”
“大部分情况,我自己会先逃。”
最先开始逃避的便是我的眼睛,她原本站在里面的倒影开始退去。
“逃不掉的,因为你也在里面。”
她跑到了我的心里。
手掌抓住手掌,我们都走到了那里,彼此圆的中心。
足够了解彼此,而且不会逃。
“那不要逃。”
那都不要逃,所有伤痕和伤害,都会整合成了十指之间的掌纹。
爱是理解以及面对,还有十指紧扣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