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神鬼戰士II》：力量與榮譽重返羅馬

我們所在之處沒有死亡

力量與榮譽的傳承

過去幾年，超級英雄電影往往都是全球票房的主力，但卻時常遭到好萊塢大導演們的冷嘲熱諷。有些人認為它們不是真正的電影，缺乏情感深度與人性探索，無法與傳統電影相比；有些人擔憂這類大片壓縮了中小型電影的發展空間；有些人指責它們毫無靈魂，認為其過於公式化，缺乏啟發性和文化價值；也有人批評這些電影過度強調視覺奇觀，忽略電影藝術的核心，比起電影更像主題樂園。其中就包含《神鬼戰士II》的導演雷利·史考特，他認為自己拍過的超級英雄電影皆屬上乘，但其他超級英雄電影皆如屎一般無聊。

眾所周知，老雷曾在2000年藉由《神鬼戰士》將麥希穆斯這位悲劇英雄故事呈現得淋漓盡致，以其磅礴的史詩氣勢和情感刻畫，為古羅馬題材的影視作品樹立了標杆，也牢牢佔據了觀眾心中史詩電影的巔峰位置。如今在長達24年的等待後，他再次推出了一部超級英雄電影，甚至還是眾所矚目的續集，帶領觀眾重返因娛樂至上而衰落的羅馬帝國。但要超越或是達到前作的水準都無疑是項巨大的挑戰，畢竟《神鬼戰士》除了震撼的戰鬥場面外也結合了深刻的角色塑造和主題探討，締造巨大的票房成功更斬獲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等殊榮，究竟老雷能否在前作奠定的基礎下突破續集魔咒呢？

複製貼上的敘事框架

故事的主角，一位努米底亞的戰士漢諾，在家園和親人被羅馬摧毀後成為角鬥士，憑藉著力量與榮譽踏上了復仇與自我救贖的道路。這段聽起來是不是很像《神鬼戰士》？其實不只故事前提，而是整部《神鬼戰士II》有九成都複製了前作的敘事框架。一部續集應該是要延續故事，而不是重現故事。但本片除了沿途發生的兩起弒王命案，全片的劇情結構都與前作大同小異，很多試圖喚起粉絲回憶的橋段，也因處處都缺乏創意而顯得突兀且刻意。

其實《神鬼戰士II》有試圖在前作的敘事結構中作出突破，例如講述盧賽斯的復仇始末外，也加重配角們各自的獨立故事線，包含圖謀不軌的將軍、計劃奪權的前奴隸，補救親子關係的將軍夫人等…不過主要角色和故事線的增加，需要犧牲的就是主角角色曲線的表現，《神鬼戰士II》在長達兩個半小時的片長，雖然透過故事線與故事線的交叉、角色與角色之間的對立為電影建立層次，卻使得主角盧賽斯前半段的角色背景被草率帶過，後半段的情緒轉折也略顯倉促，特別是對母親的態度由仇恨到理解，沒有交代清楚讓心態轉變缺乏說服力，更難以讓觀眾對這位悲劇英雄產生共感。

成也角色，敗也角色

當然其他角色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壓縮，像是佩德羅·帕斯卡飾演的阿卡修斯將軍，做為盧賽斯復仇計畫的對手卻沒有得到足夠的鋪陳。丹佐·華盛頓飾演的馬克里努斯亦是如此，劇情份量不足導致初期的動機模糊，後期的崛起也過於迅速。但影帝也真不愧是影帝，將商人的老謀深算和慾奪權的心懷叵測完美詮釋，每次出場總能吸走觀眾的目光，保羅·麥斯卡雖身為《神鬼戰士II》的主角，但兩人對戲時總會被影帝的強大氣場擠到一旁。若電影改將馬克里努斯做為主角，不僅能讓影帝有更豐富的發揮空間，也能提供續集電影創新的視角切入，何樂而不為呢？

好在得益於特效技術的進步，老雷標誌性的戰事和動作場面得以進行全面升級，為電影增添更豐富的視覺衝擊和娛樂性，但卻意外沒有承襲到前作溢出銀幕的男子氣概與血沫橫飛。我想這跟主演保羅·麥斯卡有一點關係，當年的羅素·克洛光是站在競技場就能散發出猛烈的堅毅和威嚴，相較之下保羅的詮釋雖然不失精湛，但無論是在競技場中指揮部隊或是發表英雄式的演講，就是未能再度喚起前作中那股震撼人心的英雄氣概。即便蓄鬍並練就一身肌肉讓自己變得粗曠，保羅·麥斯卡仍適合演繹小生角色的內心搏鬥，而非真正物理上的搏鬥，當然空洞的劇本也要負一點責任。

又把觀眾當小丑？

老雷近幾年總是能呈現出視覺層面令人驚嘆，但敘事和角色層面往往稍有欠缺的作品，使他近期的每部電影都處於一種既好看又不好看的尷尬狀態。無論是陸上碉堡與海上艦船的激烈交火，或是競技場內角鬥士的近身格鬥，老雷純熟的場面調度確實都為續集注入更為強烈的戲劇張力及觀影體驗。不過，片中角色的動機和發展都被對白迅速帶過，雖然能夠避免電影冗長拖沓，片長兩個半小時的《神鬼戰士II》也確實體感不長，但敘事節奏過快且未能充分呈現關鍵轉折，使得角色行為的說服力及情感的積累都大打折扣，即便搬出前作的傳奇配樂也無法補救電影薄弱的張力。

我能理解為何多數觀眾對這部續集感到失望，也能肯定所有人對這部電影的指責和批評，即便它缺乏前作那種觸及靈魂的深度，也未能創造出多少令人驚艷的瞬間，但其實《神鬼戰士II》綜觀來說也不完全是部爛作，以史詩電影的標準來說，本片仍有達到現代商業片的60分及格線。只是我認為老雷這次的滑鐵盧，一部分應該歸罪於自己24年前的標竿建立太高了，導致後人甚至老雷自己都難以超越。又或者這部電影想跟隨《小丑：雙重瘋狂》的步伐，對觀眾搧了個大巴掌。

「你們高興了嗎？」

「你們滿意了嗎？」

「這不就是你們來此的目的嗎？」

是《神鬼戰士》中非常著名的台詞，但如果在複製貼上的《神鬼戰士II》中沒有再問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它這次給了我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