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說我為什麼要寫信給你吧!(還是很多封、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寫完的信)
現在提筆的日期是二零二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尾聲。
在一年快結束的前幾天,我和家裡的人起了衝突——不意外,正是你想的那個人。很好笑吧?明明已經長大了,都快要三十歲了,在面對那個人時,累積起來的經歷與學識都瞬間瓦解,只能在孝道面前潰不成軍。
那一天,我厭惡自己的無力,痛恨自己的軟弱。眼淚無聲掉下來時,透過模糊的雙眼,我彷彿看到了你——你正蜷縮在床上,咬著唇哭泣,對於看不見希望的明天感到迷惘與絕望。
啊啊——原來一切看似變了的想法,只是我的錯覺。我的身體不再發育,臉上也沒有你曾經很困擾的青春痘,但時間改變的是我的外表,卻不是我的內心。我的心依然和你一樣悲傷,在生命的迷宮中徘徊,始終找不到出口。
天啊!真的有出口嗎?如果真的有,我怎麼會走了二十幾年,都還在迷宮中打轉呢?
「你是在虛度光陰吧?我真失望,看來未來也沒什麼好事發生。」
我幾乎能想像到你可能會說的話。你皺起臉,眼裡全是對我的憤怒與失望,或許還有些害怕。我是知道的。如果你知道,原來長大後的自己,依然無法掙脫家人的掌控與束縛,意志無法自由奔馳,很有可能會在夜深人靜時,從高樓上一躍而下;如果你知道,原來長大後的自己,也有好幾次升起想死的念頭與衝動,恐怕會更加覺得這個世界也沒什麼好留念的。
但,不是這樣的。
我還是有遇過開心的事,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會讓我想要好好活下去。
你可能會覺得這很沒說服力,會說:「既然如此,你為什麼找不到答案?為什麼要在還沒找到答案的情況下,寫信給我?」
因為,我跌跌撞撞走過這二十幾年,哪怕依然找不到答案,卻隱約知道答案可能會在哪——只是我一直沒去尋找。我很害怕那個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更糟糕的可能是,根本沒有答案。
說了這麼多,其實也只是想掩蓋我是個膽小鬼的事實。
我不是你曾經想像中的那個閃閃發光、自信無比,能自己決定所有事情的大人。一想到,我活成了自己從沒預期過的樣子,就覺得很害怕,害怕到我想逃跑、躲避,不去面對答案——受傷的、在哭泣的你。
你就是我,我該怎麼跟深陷痛苦的你說「我受過的傷至今仍未癒合」?該怎麼樣才能把這句話說得溫柔又不傷人?我想,用溫柔的口吻說出傷人的話,這本身就是件矛盾的事。可我現在只能這麼說。
走過這麼多年,我知道答案在外面的世界是找不到的,唯有真實地面對自己,才有讓傷口癒合的可能。這次的衝突,也是讓我終於下定決心的契機。哪怕一層層地揭露自己,會造成更多的傷口,但我還是得這麼做——得觸碰到你、抓住你的手,一起縫補我們共有的心。
我提筆給你寫信,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收到你的回信;就像你當時寫的一篇篇日記、一封封的信,也從沒指望會收到我的回覆。更多的,只是想抒發、宣洩,只因過多的情緒快要壓垮心靈,而文字是你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也是這樣。
你在和自己說話,也和未來的自己說話;我呢,在和自己說話,也和過去的自己說話。
我們或許是不自由的,但文字能讓我們自由。
那就讓我們開始吧。從我們能記得事情的年紀,一步步走,直到走到你深陷痛苦與掙扎的那三年。離開那三年後,我會告訴你,之後又發生了哪些事。好的事、不好的事,一步步走、一封封寫,直到我們痊癒。
致過去的你,這些信,是我給你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