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人劇團 —《安德烈之屋》
2024.08.23 國家兩廳院實驗劇場
舞臺設計滿妙的,中間偏右擺著一架倒下的書櫃,裡頭還放了很多書,紙張也散落滿地,真的好亂,就跟這部戲時空穿插的敘事一樣需要理個頭緒;左後方有個很像破爛船頭的佈景,不曉得實際上是什麼,想表達什麼。
這是橫跨兩個地點、三代女性的一個關於廢墟的故事。
主角娜娜有大小兩個演員。小娜娜和玩伴威力的互動非常可愛,他們充滿活力與好奇心,兩個人有個聊不完的話題:安德烈之屋,在他們的描述中,安德烈是個可怕的殺人魔,沒有人會想落入他的手中,他的住處也成為小鎮上最陰森恐怖的地方,可是究竟這間屋子存不存在,是一個在戲劇中難以得證的問題,因為安德烈之屋似乎只出現在兩個人的談話之中,娜娜雖然有「進去」安德烈之屋,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只是青少年瘋狂的想像。
很喜歡的一場戲是兩人在課堂上竊竊私語被老師大罵,威力被罰站,公開處刑的傷害了青少年的自尊,他很激動但隱忍不語,反應很大可是全場安靜,空氣中只有緊繃的張力,演員的表現很有代入感,充滿未知的焦躁與恐懼,最後什麼也沒發生。這段為後面的女教師之死埋下了伏筆。
小娜娜與母親有著親密的矛盾,她們相依為命,尚未獨立的娜娜只能依賴著母親,卻有一段時間被母親安置在阿嬤家。父親是個空白的角色,戲裡面的有的只是父親的母親。娜娜寄人籬下的日子一開始並不能融入,不諳台語的她慢慢學習,最後受到阿嬤和姑姑的接納與疼愛,甚至在被母親提前強行帶走時阿嬤難過到大哭大鬧(這段演員哭到跌落椅子,我想是意外,媽媽稍微笑場了)。娜娜在阿嬤家的日常是這部戲少數溫暖逗趣的時刻。我很喜歡娜娜學著醃李子的橋段,唸食譜的台詞讓我想到李國修的表演練習。
娜娜寫日記,也在經歷家人的矛盾之後開始寫小說,她在小說裡殺人,一個個掉落的頭顱滾向童年幻想的安德烈之屋,她成長之中的黑暗想像,庇護所。小說得了獎,卻發生了與小說情節相似的意外,女教師之死讓娜娜的寫作蒙上了灰,在老師的葬禮上被指著鼻子質問,她不明白寫作何錯之有,想像與現實本來、本來就有重疊的可能。娜娜十二歲的時候,父親過世了,他們真的在台上點起香,飄起煙。
大娜娜是經歷這些矛盾與拉扯後拼湊出來的樣子,沉痛與憂傷,懷著孕的她與自己的母親隔空說了好多話。大娜娜的台詞多是獨白,不太好懂,可能因為她是寫小說的人吧,我總是特別關注以寫作為救贖的角色,因為很多時候我也視寫作為出口或是救贖。她說「寫作的動力是執著」,還說「不想寫的時候,想著你要離開。」這都與她自己的人生經歷相同,她正是靠著寫作的力量排解孤獨與活著的吧。
母親與娜娜之間為什麼有矛盾?我其實看不出來,單純因為婆媳問題讓女兒變成夾在中間的尷尬角色嗎?或是母親一直不能理解娜娜寫小說,卻在她的殺人小說得獎後感到無比驕傲?母親覺得娜娜因為寫作能夠離開她不喜歡的埤山,也與她越離越遠,她與女兒之間的愛與矛盾難以用寫作解開,所以她說:「妳用這種方式離開我。」我知道文字的力量有時候不是正向的,文字會製造距離,因為「寫作的動力是執著」,這千真萬確。
這部戲的故事不太好懂,留有很多讓觀眾自行想像的空間,看完的感覺有點沉悶,不是無聊的沉悶,是故事本身的沈重。
我覺得我還是很執著於找到答案,很想知道安德烈到底是誰?他的屋子裡發生了什麼事?這不是好奇心過剩,只是還不太習慣一件事情沒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