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項專案 (2-1)

第二項專案    滋養吧！社宅公共藝術設置的必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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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旗驍像隻油滑泥鰍，溜巡公司各角落，笑意夾雜怒意、喜悅伴隨擔憂，年末向來是策略行銷產業大季，來年營業額端看這第四季的業務招攬能力，身為公關媒體組長，人脈即錢脈的交際手腕，如指望元、雷、孟三人，公司怕也撐不了這十年之久，但當他來回經過孟一繁辦公室時，偷瞧那自閉症女人彷彿加重病情，時而對著鸚鵡和罐頭塔，喃喃自語，時而又緊盯桌面上三份並列的企劃書，凝重如冰、沈默歸寂，他叫來組員唐曉筠詢問：「曉筠，來來來，妳知道一繁最近手上忙哪幾項專案？」

唐曉筠抱著尚未整理的市調資料，學莊旗驍探頭外看孟一繁，忍不住笑意說道：「保險套廣告、貴族學校招生廣告，還有一個多月前，她朋友委託的婚禮企劃。」莊旗驍瞪大眼睛，不悅說道：「我們哪有時間去當媒婆司儀！」唐曉筠八卦傳播特質全開，說道：「組長，新娘是關心醫院的關心悅，就是那個之前嫁四次的『醫媛』，這次是五嫁。」莊旗驍表情極度詫異，誇張地顫了一下上半身，低聲叱道：「關心悅！曉筠妳⋯⋯妳真是越來越欠罵，怎麼沒跟我說呢！」

      「人家她們是從國中就認識的閨蜜，關組長你什麼事！」唐曉筠不服氣回嘴，莊旗驍見下屬竟如此不濟事，罵道：「年終獎金嫌多是吧，妳不曉得醫界人脈多重要，能為公司帶來多大利益。」唐曉筠沒好氣說：「組長你電視劇才看多了吧，說什麼藥物和醫療器材回扣多，那是犯法的⋯⋯再說一繁幫關醫生籌劃婚禮，一定也不會賺她太多費用。」莊旗驍瞇起眼看孟一繁，說道：「她這人真是謎團，老撞上這種深具諷刺的專案。」

      何止諷刺，簡直矛盾到令人啼笑皆非。

      孟一繁盯著桌上三份並列的企劃案初稿，從結婚、性愛，到生子教養，堪稱人生一遭走馬燈。第一份「結婚」企劃案，好友關心悅的花嫁要求，只能用「聞所未聞、血淚交織」八字表述；第二份「性愛」企劃案，保險套品牌冠軍王「硬好滴」，銷售量已卡關數季，遲遲無法突破，決定發動廣告、推增話題性，拉抬市場；第三份「生子教養」企劃案，乃私立貴族學校招生，報考人數反常銳減，經校務會議和董事會討論，不得不破釜沈舟，邀請家長會會員之一的元箋修，藉助他公司力量，寫出與其說企劃書，不如說入學方案手冊。

      孟一繁從抽屜拿出「硬好滴」的主打商品，造型可愛、顏色粉嫩的按摩棒數款，以及頂級乳膠製作的保險套一盒。能同時得到德國紅點設計大獎、美國工業設計師協會設計大獎，也算良心品質保證，孟一繁將充電好的按摩棒開啟，高舉眼前觀察其震動頻率，過一會兒，又撕開一個保險套包裝，有如拉扯橡皮筋般，測試彈性並感受質材觸感，望著兩項商品的款式設計，她腦內邊構思文案。談論解放觀點已落伍，現代男女誰不解放？以香蕉做為形象廣告亦太過平凡，雖說廣告講究言簡意賅，才容易深植人心，但孟一繁更想強調「甦醒本能、滿足原始」，為消費者帶來愉悅。

      目前情趣商品市場呈現昏昧不明狀態。女性按摩棒賣得好，多少意味保險套也就賣得差，難不成真要以河川裡測量出威而鋼濃度數值，做為數據基準？按理說經濟不景氣影響，保險套銷售需求應該大幅增加，硬好滴企劃部門經理卻告訴孟一繁，或許一想到會蹦出孩子的失誤，成年人選擇自我解決更為保險。話題炒作女王的成就思維，必然異於常人。孟一繁將保險套銷售量突破不了的關鍵，聯結上貴族學校招生專案，兩項企劃案，根本是節育和生育的推拉攻防戰。

      原則來說，少子化情況下，私立貴族學校班級數應增加，然聽完教務主任解釋後，孟一繁心忖果然經濟愈趨向兩極化後，經濟條件允許的家長，越傾向將孩子送往私校就讀，但僧多粥少，不怕提高學費，就怕端不出牛肉吸引顧客上門，白熱化愈演愈烈，諸如國際姐妹校交換實習、雙語教學環境，已成不了誘因、視為必要，因此需要更強大、符合教育體制的餡餅來更替市場口味。孟一繁翻閱了從書店買來的幾本專書，什麼《婚姻煉金術：小三無法戰勝的正妻性愛誘惑》、《不被徵信社打倒的婚姻邏輯課》、《教會孩子逃學不逃避》、《接軌世界的翻轉教室》等書，乃至一本作者名不見經傳，叫夏季尤加利，所寫得《男子高中生百症頭》輕小說，彼時孟一繁站在分類書區前，不曉得如何從琳瑯滿目的長幅書名中挑選，最終決定以書皮被翻得最皺的下手購買。

      孟一繁覺得《男子高中生百症頭》開頭有點意思，或許這個夏季尤加利是真的老師兼職作家，寫道：「毛病一。我眼中的男子高中生。

      我叫夏季尤加利，是貨真價實的女性高中老師，在臺灣教育法規下，校園教師不得兼任補教業工作，於是秉持我雙子女怕職場環境無趣的特質，我放棄擔任校園教師。

      但苦難這才開始。

      知道哪個學科會接觸到最多男子高中生嗎？普羅大眾會回答：數學科或物理科之類吧。抱歉，我沒形容清楚──是接觸到『最多有毛病的男子高中生』──答案是：國文科。顯而易見，男生較擅長理工科，不擅長文史科，所以分數最差的翹楚科目，首當國文科。

      為了解決諸位家長們，欲了解自己兒子的壞毛病，在此本人寫了一本教戰手冊，名為《男子高中生的百症頭》，如果裡面的事例有符合各位的狀況，非常高興我有盡到教育與輔導責任。」

孟一繁邊讀此書，邊下意識喃語：「幸虧這季沒接到相關住宅的專案，否則完全一條龍、大四喜。」她此刻沈浸在企劃構思世界裡，當然無暇理會不斷短暫停留在她辦公室外，元箋修、雷衍行、莊旗驍、唐曉筠、魏錦婷諸人，陸續觀察她之後，所展現的各種豐富神態及⋯⋯遐想，甚至元箋修很想予強力支援：「小孟妳需要專業協助說一聲，我和小雷、小莊、ERIC都有不少C槽存檔，必能觸發一些創意點子。」不需要C槽存檔，但必須了解貴族學校校園生活，公司中唯一讀過貴族學校，就是雷衍行，孟一繁撥通室內電話，不一會兒，雷衍行敲門進入。

      「想我了？」雷衍行笑著遞上一盒巧克力，孟一繁接過、打開，挑了一塊威士忌杏桃口味的放入嘴裡，含糊說道：「想。」雷衍行前去逗弄小玄時，聽得孟一繁問道：「學長，你在男子貴族學校的生活如何？」雷衍行全沒料到會被問起高中生活，表情變得古怪、猙獰，然而轉身面對孟一繁那刻，卻又溫煦如常，微笑道：「想聽嗎？」孟一繁敏銳地感受到雷衍行笑容僵硬，假裝不在意說道：「咱們元妞妞學校的招生企劃，她老爸可是竭盡心力想做好，沒辦法，我一路公校長大，不懂私校運作。你忘了就忘了，哪裡找不到資料啊？」雷衍行輕輕歎笑，誰會忘記高中生活？孟一繁看出他排斥述說過往，但他想面對，去回想那沮喪混亂的青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