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顧玫卿甦醒時,打在窗簾上的已不是金色的晨光,而是紅橙夕陽。
除此之外,兩人的姿勢也有些變化,從面對面側躺,變成黑格瓦仰躺攬著顧玫卿的腰,顧玫卿伏臥在龍人胸上,一腳曲起斜插在對方的腿間,再被龍尾捲住小腿。
這讓顧玫卿先是愣住,接著整張臉刷紅,陷入「這姿勢太羞恥得馬上爬起來」和「能靠著法夫納大人好幸福多待一下」兩種情緒中,正不知該如何選擇時,聽見頭頂傳來輕吟聲。
「唔—」
黑格瓦緩慢地睜開眼,茫然地注視天花板片刻,才垂下眼和顧玫卿四目相交,整個人連同尾巴瞬間僵直,盯著同樣全身凍結的Omega 許久,才抬起手臂遮住眼瞳深呼吸問:「我確認一下,昨晚那些不是我的夢?」
「昨晚是指?」
「『花園』。」
「不是夢。」
顧玫卿迅速回答,近距離看見黑格瓦垮下嘴角,急急爬起來跪床邊府首道:「對不起,我一見到您身上的傷就……我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拖累您了。」
「你沒錯,是我沒穩住。」
「但如果我沒有喊……」
「奴的失序是主的失職。」
黑格瓦沉聲截斷顧玫卿的話語,閉著眼嘆氣道:「後續……看戎珀的反應再隨機應變吧,希望昨晚是讓他更混亂,而不是做出決斷。」
「我把昨晚的影像刪了。」
「那就……你說什麼?」黑格瓦放下手臂轉頭看顧玫卿。
「我在您休息時入侵賭場的系統,拿下控制權後,把昨晚我喊您的名字之後的影像紀錄刪除了。」
顧玫卿等了片刻沒聽見黑格瓦說話,以為對方是對自己的舉動錯愕到無言,連忙補充道:「我有做好偽裝!賭場的人若是想調閱昨晚的紀錄,會以為是鏡頭故障沒錄到。」
黑格瓦沉默,盯著顧玫卿七八秒後先抖動肩膀,再壓著肚子大笑起來。
顧玫卿錯愕地抬起頭,望著床上笑到全身震顫的龍人,不確定對方是真的開心,還是像自家副官一樣氣極狂笑,相當不安地握起雙手。
好在黑格瓦很快就控制住情緒,拭去眼角的淚光道:「你真是……無愧暴君之名啊。」
「我做錯了嗎?」
「做得非常好,好到超出我的預期。」
黑格瓦輕搖龍尾,伸展雙手環顧整個房間問:「這裡的鏡頭也『壞』了嗎?」
「紀錄上是,不過實際上沒有。早上我利用鏡頭確認房內—」
顧玫卿拉長尾音,和黑格瓦藍眼瞪眼須臾,驚慌地彎下腰道:「我、我不是有意偷窺您!只是您沒有出來吃早餐,我有些擔心……」
「然後就突破門鎖與障礙物闖進房裡?」黑格瓦望著被機器人拖到角落的擋門桌椅。
「是……呃!不是!我是、是……嗚!」
「謝謝你。」
「對不……咦?」顧玫卿直起腰,詫異地注視黑格瓦。
這反應讓黑格瓦笑出來,從床上坐起來,揚手打開室內照明,「你是發現我的狀態不對,怕有三長兩短,才衝到房裡吧?」
「是的。」顧玫卿點頭。
「然後在檢查我的身體時,被我強行拖上床?」
「是……殿下怎麼知道?您當時是醒著嗎?」
「我睡死了,什麼都不知道。」
黑格瓦聳肩,抓了個枕頭墊在身體和床頭櫃之間,低頭望向顧玫卿笑道:「但我知道你。顧上將動手時不會猶豫,但除非涉及民眾性命、公共安全或有軍令在先,否則不會輕易出手;而蘿絲……他渴望親近主人,但有色無膽,做不出夜襲這種壯舉。」
顧玫卿先是愣住,接著雙頰快速轉紅,揮舞雙手結巴道:「夜、夜襲……色膽這種事,我沒、沒有……一次都沒有想!」
「我知道,所以你進房的動機是救我,而我也的確被你救活了。」
黑格瓦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瞇起藍瞳低沉且慵懶地道:「你說,我該怎麼賞你?」
顧玫卿舉在半空中的手指微微一顫,在剛剛那一瞬間,黑格瓦說話的口氣、坐姿乃至眼神從斯達莫攝政王,轉成自己心心念念的主人法夫納。
先前被驚嚇、擔憂、疲倦……總總情緒壓下的饑渴頓時復甦,他迎著龍人的注目沙啞地回答:「請……讓我待在您身邊。」
「准了。」
黑格瓦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曲起左腿,輕緩擺動龍尾,「過來這裡,我的花姬。」
顧玫卿起身爬上床,望著黑格瓦平放的右腿幾秒,帶著幾分不安、幾分興奮躺下,將頭枕在龍人的大腿上。
如果黑格瓦收腿或有任何不悅的跡象—例如停止搖尾巴,顧玫卿就會立刻把頭挪開,然而片刻後龍人既沒動腿也未拉平尾巴,而是垂下手輕觸Omega 的頭。
黑格瓦張開五指插入顧玫卿的髮絲,理順有些凌亂的紅髮後,掠過髮梢來到後頸,不清不重地揉上兩下後,來到Omega 的肩上輕輕拍撫。
顧玫卿抬起睫羽,灰瞳迅速被水氣籠罩。
他記得這種撫摸方式,這是達成法夫納的所有要求後才能獲得的獎勵,黑格瓦用這個動作肯定了Omega 的決定,也證明了黑格瓦正是自己思念的主人。
「法夫納大人……」
顧玫卿貼近黑格瓦的大腿,將額頭壓在對方的褲管上道:「對不起,我失約了。」
「沒關係,我也是。」
「還害您掉到沒有法律的邊境星球。」
「掉下去的是你,我是以個人意志開船飛過來。」
「可是……」
「沒有可是。」
黑格瓦的話聲轉沉,厚實的手掌下壓幾分,將顧玫卿推向自己道:「你是我的固奴,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不明不白地死在荒星上。」
顧玫卿眼瞳放大,猛然意識到一件比「黑格瓦就是法夫納」更令他震驚的事。
儘管顧玫卿一直把法夫納視為精神支柱,更是真心愛慕對方,但也同樣清楚,自己的主人只存在於遊戲室中,不會也無法在現實中對自己伸出援手。
因此在他即將被巨蜥咬碎時,心中的遺憾是無法見法夫納最後一面,而不是希望法夫納來救自己。
他從不期待得到拯救,因為從小到大,從顧家到中央軍第三軍團,無論是身為顧家長孫還是第三軍團總司令都是負責回應他人期望的角色。
更何況,不管法夫納看上去多麼沉著、高貴、聰慧、可靠,都不代表危機降臨時也能有同樣的表現。
作為一名軍人,顧玫卿看過太多安全時侃侃而談、危急之刻哭爹喊娘的人。
可是黑格瓦—法夫納—用行動證明自己不是那種人,他為了救顧玫卿穿越黑洞,把自己的太空船砸到巨蜥頭上。
龍人像是兩年前接住因母親之死幾近崩潰的Omega 一般,拉起放棄求生的顧玫卿。
「主人……」
顧玫卿張口閉口數回,終究無法心內心的澎湃組織成言語,只能用額頭抵著對方的大腿,讓淚水染濕褲管。
黑格瓦輕揉顧玫卿的後頸,看見Omega 的身體靠得更緊,苦笑道:「看起來,你完全沒生氣呢。」
「生……氣?」
顧玫卿抬起頭,用摻有哭腔的聲音問:「為什麼我、我會生氣?」
「我用『性奴』形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