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星星許願 第三十章 逢魔之刻 第一節 夕陽正西下

一個人難以成就之事、兩個人便足以達成。

當你以世界為敵，能幫助你的，

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朋友，

他們會協助你，但在半途便會失去生命。

因為你與世界為敵。

所以──我要成為你的敵人。

這樣，我才能在一次次的死局，放你一次又一次的生路。

這樣，我才能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肅清你不知道的敵人。

我知道，也許最後……你都會痛恨、仇視我。

但──那對你而言重要嗎？

對那個，以世界為敵的你。

你所許諾我的花海，如今到來了。

這片花海，埋葬過許多生命，

而我──也會是其中之一。

你道路的終點，不會是我，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所以，這片花海──是你的中繼站；卻是我的終點。

鮮血即將流盡、沒了握劍的力氣，

卻死死抓住你送給我，那朵早已乾枯的……紫羅蘭。

多麼希望，我倒下的，不會是墓穴的坑洞、而是你的懷抱。

很遺憾，墓碑已準備好。

但我不會刻上任何東西。

要動手的，會是你。

請你刻上我的名，懷抱著怨恨也好、後悔也罷。

我知道──我會佔據你未來的一角。

哪天你與她開心的經過某片花海，你會想起──

你能握住她的手，是因為我。

這樣，便值得我為了你──背叛全世界。

告別了碧心勇，我走下了山道，現在時間不早了，下午……

石階梯的兩側，有淺淺的水道──是爬階之前沒看到的？

不知是否因為接近黃昏，那水──有些血紅？好似在拒絕外人那樣。

叮──叮──風鈴聲響起得剛剛好，卻只是更加增添了，詭異感；甚至起先覺得舒適的樹蔭，此時此刻卻變得陰森可怕。

我加快了了腳步，真是毛骨悚然，感覺石階旁的兩排小水道，越來越血紅。

踏──踏──踏，「呼！」，走出陰森的瞬間，我回望了那山道，一陣寒顫──現在看過去，那簡直像是惡魔的食道，穿過的層層紅色鳥居，此時看過去，下面都點起了一抹幽暗的紅與蒼藍，簡直像是鬼火那樣！

「碧心勇住在這種地方，真的沒問題嗎？」，還是建議他搬──叮叮叮叮！

是冷風，由惡魔的食道吹向自己──像是警告，別多嘴！

──算了。

裹緊了自己的外衣，我朝商區邁出步伐──咚咚咚！

「嗯？」，這是在打鼓嗎？看了看四周──印象中周圍，不會有什麼廟宇活動？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大！？

草，難道是什麼山上衝下來的野豬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雙拳舉了起來，感覺到前面的轉角了！

嘰──碰！一個身影像炮彈、飛過眼前、撞上住宅牆壁──碰！一聲巨響，我看清了看那身影：「緋火誠！？」

「咳咳！銀天耀，你怎在這！？」，他甚至來不及拍滿身的塵土，說完這話，他趕忙朝剛剛飛來的地方看去，我也跟著他的視線──我地上的草啊，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那是什麼玩意！？」

「等下說，先跑！」

「喔喔喔喔喔喔！烈火王子！！我愛你！！」，我們兩人沒有理會這激烈的告白，畢竟那可是一隻全身肌肉、還穿著緊身衣的母猩猩！！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我們兩人瘋狂在街上奔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甚至沒有時間往後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因為那致命的咚咚聲！

這難道就是賽跑界所謂──緊追在後的致命腳步聲！

「幫我甩掉她！」，他指著前方轉角！

我頓時會意：「好處！？」

「免費幫你女朋友做絨毛娃娃！」

「成交！」，語音剛落的瞬間，那個神聖的轉角處，緋火誠以堪比體操選手的姿勢，咻！跳進某間有圍牆的民宅內──就先不要吐槽他、擅闖民宅了！

在減慢速度不過五秒鐘的時間，一股巨力撞擊了臉頰！「噗！」，我只能感覺到背部著地的痛楚！

在塵土中看見了猩猩臉，作出一臉要親過來的可怕模樣：「烈火……你誰啊！我的王子呢！！」，好險──差點貞操不保！比死還慘！

我連忙說：「我、我不知道啊！我走著就被撞了！妳誰啊！？」

「哎呀，不好意思！」，說完猩猩開始左顧右盼：「你也知道熱戀中的少女比較瘋狂！就先醬！」，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下就跑走、哪來不好意思？

──說起來剛剛到底是被啥撞了？磚塊嗎？我的臉好痛啊！

我摀著臉、緩和疼痛，緋火城似乎是察覺母猩猩已經消失，從圍牆上探出，解答我內心的疑惑：「那是胸肌……」

緋火誠又一個漂亮的跳躍，輕輕落在我面前：「我剛剛也是被那個胸肌撞飛的！很可怕吧，簡直像是人肉坦克車！」

我摀著臉慢慢站起來：「你到底幹了啥啊？她說自己是熱戀中的少女耶！」，要渣、也挑一下對象好嗎！

誠連忙擺手：「我可是什麼都沒幹，她是我的粉絲！」，我地上的草草草！我聽到啥，粉絲！？

「才一段時間不見，為啥你粉絲都有了！？」，而且剛剛那個是傳說中的狂粉吧！？不，要叫雞毛掉滿地─猩猩粉！

結果，這傢伙的目光，開始閃爍：「說來話長……就是你知道的，我在湊娃娃的錢，所以……」

我立刻就抓住他話中的癥結：「哪種娃娃？」

「呃……就是……我不能說！！」

我露出一臉鄙夷的樣子看著他，看來這傢伙是遭天譴了！

不料遠方，道路又開始震動！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烈火──王子──」

男子漢頓時化成娘泡，扭捏拉著我的衣角：「咿！！我們快走好不好！」

──草，也真是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

為了躲避母猩猩，我們暫且躲進了誠的秘密基地，就是個娃娃材料行！

「呼、呼……為啥要來……這裡？」

「呼、呼……你不知……猩猩是不會來到這……呼的！」

我一邊平復呼吸，一邊四處張望──這裡看來都很正常，挺符合普遍級的，一邊說：「我說，都跟你一起逃過獵殺了，該老實交代了吧？」，胸肌獵殺！

他抹了抹汗水：「好啦……其實上次占卜之後，我的詛咒就變強了。」

「你去招惹別人？」

他擺擺手：「沒、沒有！都知道會讓人不幸了，哪那麼不人道！」

「那不然呢？」

「我只是突然有個想法。」

「什麼想法……」

「就是如果真人不行……那……嗯，你懂的！」

──真不愧是骯髒的高中生，我真的懂！

「但這又跟詛咒變強有啥關係？」

「還沒說完啦，我得到介紹信、去打地下擂台，打得還不錯，然後就想說去物色一下貨，結果那天明明是晴天、卻打雷打得亂七八糟！結果……」

「結果……母猩猩狂熱粉就出現了？」

「天啊！你也會讀心了！」

──不，只是這劇情太好猜了！

「我只能說你自做自受，我們就是該當一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狗屁……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房間裡面……」，不會吧！這傢伙不過才去幾次，就知道我房間的秘密！？

「你別胡說八道喔！」

「不是嗎？那個很厚的書──其實只是殼！」，我地上的草草啊！

「你……」

「放心吧，我口風很緊的！如果你陪好朋友，逛逛絨毛娃娃店的話！」

「嘖，好吧！」，雖然我對這傢伙的嘴，無法放心！但我還是只能陪一下他了！

然後緋火誠像是興致來了那樣，開始介紹絨毛娃娃……突然！他眼睛一瞪：「這絨毛娃娃失敗了！」

「我覺得挺好的啊！？」，啊，不就是史努比？

「不，你仔細看看……這支史努比，他應該要用玫瑰絨毛布，那種旋轉的感覺，才能更襯托出可愛，還有……棉花塞太多了，沒有辦法給人軟趴趴的感覺！你不信……我下次做一隻給你看。」

「……你還是留給你以後的老婆吧。」，然後他繼續擺弄那隻史努比，突然……他看到一根毛線，突了出來！可能是沒有剪掉、還是怎樣？

他繼續展開地毯式搜身，一會之後，他說：「真是無法置信！像是史努比這種明星產品，怎麼會有八個線頭沒有去除！皮毛縫製的位置也不夠完美！」

看著層層青筋爬滿他的額頭，我趕緊：「你冷靜點，這不過是隻史努比……」，你們說對吧？只是史努比縫不好，根本沒必要生氣！

沒想到，眼前的緋火誠，那臉就像是美食評審，在比賽中喝到壞掉的湯一樣：「什麼不過是隻史努比！？你要知道，一個完美的絨毛娃娃，是可以傳遞溫暖的！」

他說著，就開始往櫃台走，我連忙拉住他，卻沒想到在這節骨眼，他變得比人肉坦克車更強大！他也不管衣服快被我拉破：「賭上絨毛娃娃的名聲！我絕對不能在這裡苟同！」

「不要啊……你打架鬧事會吃虧啊！」，你是推理小說看太多了嗎！？但這隻禽獸還是拖著我往櫃台走！

──誠，停下來！你沒看到那櫃台人員壯得像隻熊一樣嗎！？會死掉啊！

不過壞掉的男子高中生，他，下巴抬高四十五度角：「喂！」

熊老闆，雙手抱胸一臉大哥樣：「怎樣，臭小子？」

我趕忙陪笑：「老闆，沒事沒事，只是誤會！」

緋火誠白了我一眼：「老耀，你閉嘴！這裡就讓我來！」，不要啊！讓你的嘴來，死更慘！

「臭小子活膩了，是不是？」，熊老闆說完之後，擺出格鬥的架式。

沒想到緋火誠完全不甩他，他從包包中甩出兩張卡片，然後輕輕把史努比放在老闆面前──老闆的態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哦！這、這是！」

天啊！我被誠擋住了，根本看不到他抽出什麼神之卡！？

他繼續大放厥詞：「八個線頭、毛皮位置錯誤，哪家出產的！？」

熊老闆龐大的身軀，頓時縮了起來，好像眼前的男高中生，是他老闆一樣！

他怯生生的說：「呃……是一家叫做史努比殺手的公司出產的。」

「這樣你們還跟他進貨！是看不起絨毛娃娃嗎？是看不起每個買絨毛娃娃的人嗎！？」

剛剛威武不可一世的熊老闆，立刻來個九十度鞠躬：「十、十分抱歉！」

「這次看在我朋友的份上，就這樣算了！拿針線來！」

我的天啊！緋火誠這傢伙什麼時候超進化了！？

只見老闆畢恭畢敬，快步拿出一組針線！緋火誠唰地拿出針線組，開始支解史努比，但是他動作之精細，簡直像是外科醫生進行手術那樣！

他把一些塞太多的綿花取出來，毛皮叫老闆拿出，玫瑰什麼鬼的毛，十分鐘！

全新的軟趴趴粉紅史努比，就重生了！

我顫抖著手，朝那史努比伸出去！靠！好可愛！好療癒！好溫暖啊！我忍不住大吼：「怎麼會差這麼多！？」

緋火誠神氣一笑：「是心意，我把心意加了進去！」

「不是洋蔥嗎？」

「靠，這種時候應該要附和我啊！」

在我和他一搭一唱的時候，老闆拿出一個紅包，恭敬地給緋火誠：「大師，感謝你拯救了這隻迷途羔羊！」

緋火誠推回了那個紅包：「我拯救它，只是為了讓更多人，能從絨毛娃娃上得到真正的溫暖！」

於是，熊老闆如獲珍寶那樣，舉起那隻粉紅色史努比！像是兒子剛出生那樣舉高高──你們，真的不會太誇張嗎？

緋火誠戳了戳我：「這樣，你明白了吧！？絨毛娃娃的美妙之處！」

「我比較好奇，你剛剛抽出來那兩張卡到底是啥？」，是啥鬼執照嗎？

「喔，那沒什麼。」，緋火誠再次掏起包包，拿出了那兩張卡：絨毛娃娃保護協會會長、絨毛娃娃神級縫紉家──這什麼鬼東西！不可能吧！？

我快速拿起手機一查……竟然還真的有！「這、這世界竟然有這種東西！？」

「哼，你的反應，說明你實在是太愚昧無知了！」

「原來……錯的不是世界，而是我嗎！」

「沒錯！你目光太狹隘了！」，說完，他繼續擺弄周圍陳列架的材料。

如果說碧心勇喜歡作風鈴，是為了找到歸宿。

那麼，靛恆毅喜歡煮飯、墨地謙喜歡吹笛子、還有眼前這野豬喜歡縫娃娃，會不會也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呢？

原本，我以為這些──不過都是興趣、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現在想想……

人無論採取什麼行動，在那開始之前，肯定會有個想法──也就是動機？

──那我，又為何要執著於過去，她所說的那句話？

甩甩頭，把疑問甩掉，我對緋火誠問：「誠，你幹嘛要做絨毛娃娃？說起來我還沒問過？」，扒完了碧心勇的黑歷史，也許眼前這男子漢，也會有！

緋火誠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和我們在一區：「……你不能跟別人說喔！」

「你還不知道我的口風很緊嗎？跟你一樣。」，隔天全校就會知道！

緋火誠翻了個大白眼：「總之不可以笑我！」

「好，來吧！」，難怪碧心勇，這麼愛挖八卦──內心碰碰跳啊！

然後男子漢，開始像個娘們，擺弄材料：「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但這樣的美好──像是夢境那樣、不太真實，我內心深處，總會恐懼……這美好的生活其實是虛假的。」

我點點頭，他才繼續：「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那麼至少……在我創造某件事物的時候，我灌注其中的溫暖與心意，無論是現實或是夢境，那都會是真實的。」

「……那為什麼是絨毛娃娃？」，我很想說你是不是病了？但還是別吐槽好了！

娘泡嘟了嘟嘴：「你這傢伙，就不會稍微感動一下嗎？」

但我可不吃這一套：「誰叫你吃蛋糕的時候、沒血沒淚！說吧！」

「咳咳，好啦……只是因為，我好像從來都沒有送成功？」

這話說得很奇怪，畢竟……緋火誠據我所知，從來都沒有送過女生娃娃過，哪怕無節操到，想亂告白，所以我問了：「但是你……」

緋火誠揮了揮手、打斷了我：「我知道啊……」，從沒送過女生娃娃，卻一直縫娃娃，想送給一個不存在的人──這件事有多愚蠢、他知道。

「如果我是女的，就愛上你了！只不過身為男的……我感到好噁心！」

「嘖！說得氣氛都飛走了！」

「你那氣氛，還是留給你的心上人吧！」

「哈哈！說得也是！說起來你以後要的娃娃，要做怎樣的？」

「呃──等我有女朋友再說吧？」，她會喜歡娃娃嗎？還是更喜歡花？

「喂，你也該追其他女生了吧？」

「唉呦……你又不是不知道，男生對初戀是很盲目的！」，絕對不能讓他知道我和靜香的事！他那嘴巴啊……

「你還堅持你的初戀喔，好吧──你爽就好。」，緋火誠看了看手機：「應該走了……」

「你怎麼知道啊？說起來誰介紹你去地下賽啊？」，這時我才想起重點──地下賽這種玩意，怎樣想都不正常！

偏偏眼前的老友，一臉不在乎的說：「嗯，是碧心勇啊。」

「啥！？」，我的天！才剛見完碧心勇，以為他正常了，沒想到還是瘋的？

「放心啦，這不會危及到生命的！所以錢才比較少，男生年輕的時候，就該挑戰極限，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吧？」，普你老爸！

「……我放棄了，等下我要去可以安靜思考的地方，好好想一下……」，想一下到底普通是什麼意思！

我們兩人走出娃娃材料行，揮手道別。

看著漸漸染紅的天空，我突然想到，一直以來堅持喜歡初戀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個神經病？

我看著逐漸西沉的夕陽，「搞了半天，我好像也沒資格，說別人不正常。」

邁開腳步不一會兒……就聽到那熟悉、令人平靜的笛聲──看來最近老友和我還真是有緣。

尋找著笛聲的來源，說起來，墨地謙老是找一些，看得到水的地方吹笛子，

也許是因為他老是這樣四處演奏，弄得許多女生喜歡上他，甚至連粉絲團都出來了。

當然，和緋火誠的猩猩狂粉不同，他的粉絲正常多了──但是，該有的場面沒有出現，在他身邊難得一個人也沒有。

他大老遠就認出是我了，放下了手上的笛子，朝我走近：「耀，好久不見啊……」

還沒等我回話，他眉頭一皺、指著溪邊的石頭：「坐下，好好聽一曲。」

由於他實在是太過強勢，我聳聳肩就坐下來，聽他常吹的那一首曲。

原本煩躁的心情，隨著旋律一遍遍，也逐漸平靜下來。

「心情好點了嗎？」

我無奈笑一笑：「你們真的都會讀心不成？」，你們看，作者連幾行字都沒打！

墨地謙笑了一下：「我們認識多久了，哪會連你心情不好都看不出來？」

點了一下頭當作回應，我看四周：「謙，你的粉絲呢？」

墨地謙抓了抓後腦勺：「她們在醫院。」

「什麼鬼東西？」，醫院？去拿護士服、等著誘惑你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