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月亮被厚厚的烏雲遮掩,山野間的一處村莊內,一位年過八十的張阿嬤在自家床上安詳離世了。
長女——張玉英含淚為她更衣時,發現床頭櫃上有兩張信紙,一張是攤開的,一張是被摺上數褶、黏起來的。攤開的那張紙上除了簡要提及遺產如何分配、希望後事如何辦理之外,還寫了一句奇怪的話。
「要是在治喪期間看見蛇,千萬不要傷害牠們。到時打開另一張紙來看,你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張玉英看了覺得有點奇怪,便將此事告訴其他家人。大家聽了都不約而同地想起村子裡的古老傳說——百蛇抬棺。相傳曾經有一個人生前虐殺過蛇,就被山神詛咒了。死後百蛇現身,圍繞並抬起棺木,干擾了喪事進行,讓死者不得安寧。因此在治喪時,如果看見蛇,老一輩的人會認為這是很不吉利的事。
但「百蛇抬棺」是很古早的傳說,真實性已不可考,而且村民也很少在村內見到蛇,所以都覺得這句話很突兀。再說,在大家的印象中,阿嬤是很溫柔慈愛的人,應不可能虐待動物才對。所以大家也很不解為何阿嬤會認為治喪期間有可能會看見蛇。
由於一家人忙於辦理後事,因此很快就忘記那句奇怪的遺言,只是將兩張遺囑交由張玉英保管。
然而,當葬儀社的靈車將張阿嬤送至山下殯儀館的路上,突然出現了大霧。司機雖第一時間放慢速度,但還是沒多久就撞到了什麼,車子顛簸了一下便自動熄火。之後便怎麼都發動不了,似乎拋錨了。
司機下車查看時,赫然發現剛才撞到的竟然是一顆石頭!
這顆石頭怎麼會在路中央?
尾隨的家屬們見狀也靠邊停車,下車過來查看。靈車看不出出了什麼問題,正當他們聚在車頭七嘴八舌地討論是否要用自家車載阿嬤去殯儀館,還是等葬儀社另派一台靈車來的時候,張阿嬤的孫子——張博正忽然大叫一聲:「啊!後車門怎麼忽然開了?」
大家轉頭一看,赫然發現靈車車尾的雙開後門竟不知何時被打開了!
他們趕緊衝到後門一看,只見車內的張阿嬤遺體正被數不清的蛇纏繞著!這些蛇雖大小有別,但都是同樣的花紋;有的蜿蜒在遺體周圍,有的盤繞在上,甚至有幾條如同抬棺般將遺體高高托起,不知目的為何!
眾人頓時嚇呆了,張阿嬤的弟弟——張逢季臉色發白,喃喃道:「是……百蛇抬棺……」
一時間,大家緊張地屏住呼吸,連腳步聲都不敢發出,生怕驚動了那些蛇。張博正小聲問:「阿嬤以前該不會虐待過蛇吧?」
此時蛇群突然停下來,所有蛇的頭同時抬起,直勾勾地盯著車尾的他們。他們頓時嚇得臉色蒼白,生怕這些蛇會突然攻擊他們。
然而,蛇群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
張玉英想起媽媽遺留下來的遺囑,趕緊從斜背包裡拿出那張黏起來的紙來看。看完後她鬆了一大口氣,將內容讀給大家聽。
「當你們打開這張紙的時候,應該就是看見蛇了吧?
別害怕,這些蛇是我的朋友。
我年輕時在山上曾經被一條毒蛇咬傷。可那條蛇馬上就鬆口,而且給我找來了從沒見過的草藥。回到村裡後,原本大家都說我活不過一天,沒想到我卻康復了。這件事,阿季(阿嬤的弟弟)應該還記得。
從那時起,我就對蛇有了敬意。後來,我再上山,又遇到花紋長得一樣的毒蛇。一開始我很害怕牠也會咬我,沒想到牠又銜了草藥來給我。我才發現原來牠就是上次咬到我的那條蛇。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牠聽得懂我的話。所以慢慢地,我把牠當成朋友。牠的後代也成為我的朋友。前幾天,我上山時遇到牠們,就跟牠們說,自己時日恐怕不多,所以只能先跟牠們告別了。下山的時候,牠們好像還依依不捨的樣子,一路陪我爬到入山口。
所以請大家看見蛇不要擔心也不用害怕,更不要傷害牠們,保持安全距離就好。我想,牠們只是來送我最後一程的。」
張玉英讀到這,蛇群中最大的一條蛇竟緩緩點了點頭,彷彿在同意信裡的內容,令家屬們震驚不已。
「原來這些蛇是來跟媽說再見的。」張玉英眼泛淚光道。
而家人們最初的恐懼也隨之化為感動。他們決定再請葬儀社派另一台車來,讓蛇群有時間好好與張阿嬤告別。
一、兩個小時後,另一台靈車來時,張逢季態度鄭重地對車上的蛇群說:「謝謝你們來送她最後一程。我們要送她離開了,請你們下來吧。」
最大那條蛇竟又點了一下頭,帶著蛇群將遺體輕輕放下,全數爬下車。
此時山道上的大霧瞬間散去,蛇群將車前那顆石頭搬到路邊,接著就爬進路邊的樹林裡,很快便不見蹤影。
最後張阿嬤的遺體順利送到殯儀館,後事也圓滿完成。
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村子的人都對此嘖嘖稱奇。從此,村子裡的「百蛇抬棺」再也不是不祥的事,而是生前愛護過蛇,受到蛇群祝福才會出現的吉祥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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