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鐵課能夠與華德福教育連上線,絕對要感激的當年潮厝華德福的連線,而晨曦班便是我在潮厝教的第一批學生,也是我第一次將華德福教育思維融合進打鐵教案後的實驗組。說來多麼奇妙,如同他們班的名字「晨曦」,2022的行動打鐵計畫與他們的接觸後,點亮了我在教育工作的黎明,如晨光照亮我後續幾個重要職涯決定:報考華德福教育碩士班、進入相關師培、投入打鐵課在華德福教育的應用研究、加入古坑華德福高中潮厝增班……
而這2年多來,這13位孩子從我的行動打鐵體驗課到後來駐點鐵工社,再到2024有一整個學期的打鐵課,幾乎完整體驗二年來我打鐵課的演進的他們,真的有因為打鐵課出現什麼不同嗎?
我不確定,但我得把握好已跨入12年級下半畢業季的他們,看鐵與火在他們身心靈裡留下了什麼樣的痕跡。
鐵匠刀、做小工具、湯匙這類常規課程他們都已經體驗過了,那他們可以在此基礎上長出什麼使我相當期待,於是第一堂課我便發下了刀具的設計圖,並提出了全新的課程主題:異材質整合——這把刀他們必須結合他們已學過的木工、金工或縫紉等技藝,做出自己的刀!
基本刀款有三種:Tanto日式小刀、Puukko刀、無鎖定折刀,那已經有相當基礎能力的晨曦班會帶給我什麼不一樣的驚喜呢?
首先,對金工有高度興趣的同學選擇挑戰無鎖定折刀和需要做刀鎺等裝具的Tanto,這難度連我都不一定有把握能完成;多數同學選擇了Puukko再結合上皮鞘這個我擅長指導的項目;但在這之外還有人設計了爪刀,或拿彈殼(?)做特色刀柄等等……
同學們的設計太天馬行空?我不認為,我相信他們做得到。
在製作刀子的過程中,晨曦班因為有許多在課堂與我合作的經驗,但他們面對的挑戰並不同於我當年起步之初。我當年有自己投資的新工具、馬力大而穩定的砂帶機,所以就算我的技術還不到位也能做出一定水準的作品。但在學校只有較舊和小型的機台能夠使用,因此做折刀與Tanto的小組因為要仰賴較精準的加工,折刀組先是遇到鑽床無力造成的鑽孔不準,然後Tanto組也因為帶鋸不利造成木料大幅耗損,而做爪刀的小組則和我花了許多時間重新設計指環(最後決定採一體式鍛造),許多的奇思妙想在投入實作後被劇烈衝擊,但這影響了他們的製作意願嗎?
並沒有,做爪刀的同學居然加碼把水牛角的材質加入設計、做折刀的同學一下就找出問題並運用金工的知識完成調整、Tanto小刀也在改用更省料的設計後成形、更不用提其他做Puukko的同學早已進度超前在縫皮鞘了。
這就是他們的實力嗎?這些同學大多經歷了完整的華德福教育滋養(至多甚至有14年以上,自幼兒園開始),在課堂中他們已不需要指導什麼,我只要等待他們提問,一個個關鍵節點便會被他們自己解開:折刀在淬火時容易翹曲可以怎麼辦?爪刀的內勾刃怎麼磨?Puukko燒柄流程中用的木料有沒有受限……
這些問題都命中工法核心,這就是這群被華德福教育琢磨育成的「人」所能達成的自主學習與探索力嗎?不可思議。
我看著他們上課的專注神情、認真的提問,我很想說這一切是因為他們體驗過打鐵課才能成就……「打鐵必須趁熱」創造出他們快速思辨力,「精準的一鎚比亂打的上百鎚有力」帶給他們對精準的判斷力,「不怕火」使他們面對挑戰也無畏向前,「鋼只要在正確的溫度就能塑形」使他們能夠變通出無限可能……
但我不能,因為這些學習的成就是來自於他們自身、來自這個教育系統努力將他們教成一位「樂在學習的人」。
打鐵的確有著與其他技藝課程巨大的不同,像是對精準鍛打與快速出力的要求,但這一切也得奠基於他們曾在童年或青少年階段學習不同的技藝,像是蜜蠟與泥塑連結上的可塑性、木工連結的精準、紡織所連結的耐心……更甚者,其他課程如農耕課所連結對自然元素的敬畏、戲劇課也為他們的專注力舖底,還有各班級每年的戶外挑戰持續開啟他們對外界的興趣與好奇……
所有在華德福教育裡的課程都彼此關聯,一切密不可分地構成出「熱愛學習的人」。
期末了,一把把的成品被放在教室成為畢展成果,每一把都截然不同,都長出了自己的樣子,一如將往學習下階段去的晨曦班同學們一樣。潮厝華德福、打鐵課、昱傑老師只是晨曦同學們生涯的一小部份,我何其有幸,能在你們的生命裡留下這段帶著火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