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笛的秘密》第十五章：談判(6)
此時的林家會客室裡，一股劍拔弩張的氛圍隨時間推移逐步升溫，正當李豐偉與林暄羽忘我的泅泳於各自想像的醋罈裡，使情勢益發緊張之際，被晾在一旁的林清嵐突然一聲輕喝，立時將對峙的雙方同時喚醒。
「暄羽！」林清嵐板著臉，疾言厲色的質問外甥，「今天當著李董的面，你老實說清楚，君葵小姐懷孕是不是你搞的鬼？」
林暄羽霎時愣住了。
千頭萬緒糾結纏繞著襲捲而來，彷如一道失控列車就在他未及留神之際迎面衝了過來，瞬間將他撞得支離破碎，他一時反應不過，僅雙眸直勾勾的瞅著舅父，久久無法言語。
君葵懷孕了？他萬沒料想到，首次得知自己成為人父，竟是這種局面！
他想起兩人最後一次床笫纏綿，忽地驚覺，所以一個月前，當君葵發現他與童楚豔的不倫，因而過度激憤失手傷他時，她應已有孕在身！
往昔所作所為一幕幕飛快掠過眼前，他竟使自己的孩子在尚未出世時，便被迫與其母共同承擔他一手造成的痛苦，身為孩子的父親，他有何資格對母子說「愛」？
逐漸濕潤的眼眶令他頓時驚覺，堂堂男子漢豈可在人前落淚，尤其還有位外人正懷著敵意虎視眈眈的望著他，當下便深吸口氣，硬是將淚水逼回。
他極力撫平跌宕起伏的心緒，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伴隨胸口悶痛，不由劍眉微蹙，右手摀著心口，悲傷的垂首輕咳幾聲，他從未曾感到如此厭惡自己。
李豐偉冷眼旁觀，漠然置之。
林清嵐則是既著急又煩悶的搖頭嘆息，外甥傷後身體狀況始終不穩定，他也不想在這時過於苛責，但光看外甥的反應，他心裡也有數，姊夫的指控並非子虛烏有，只得神情嚴肅的溫言相勸，「當爸爸了，凡事要想得更全面，不能只顧自己。」
林暄羽點頭不語，等收拾整理好情緒後，便抬頭直視李豐偉，態度誠懇，語氣堅定道：「照顧君葵與孩子，我責無旁貸。」
說時，他又感到一陣心酸，李君葵現在對他應已深惡痛絕，他連未來是否有機會能見到孩子都沒把握。
「你打算怎麼做？說來聽聽。」李豐偉也直視入他雙眼，語氣挑釁問。
「以尊重君葵的決定為原則，她要我怎麼做，我便怎麼做，只有一個條件......」
李豐偉毫不客氣的打斷他，「小伙子，我不認為你有立場談條件。」
「倘若李董今日不是來雙向溝通而是單向要求，那麼我也已做出回應，『以尊重君葵的決定為原則』。」林暄羽態度不卑不亢答。
李豐偉以銳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片刻，接著身子往椅背一靠，冷冷道：「說吧，你的條件。」
「若君葵願與我共結連理，我不入贅，孩子姓林。」
「等等！」林清嵐從旁插言提醒，「阿嬤絕不會應允這樁婚事。」
林暄羽轉向舅父，「我負責說服阿嬤。」
「你這麼做對得起你母親嗎？你忘了李君葵是誰的女兒？」
「母親選擇放棄她的孩子，而我......」說時，他轉頭看向李豐偉，「選擇讓孩子成為化解林李兩家嫌隙的橄欖枝，就看李董是否願意給外孫一個機會。」
李豐偉頓時語塞，本打算繼續施壓，藉孩子來逼迫林暄羽應允入贅，這下卻感到進退兩難，原以為只會焚香撫琴的小白兔音樂家，肯定比慣於爾虞我詐的商場老狐狸林清嵐容易對付，沒想到對方竟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四兩撥千斤的就把問題給丟回來。
對方把話說得很漂亮，若要給外孫一個合法身份，他就必須放棄招贅，若他堅持招贅，那就表示阻撓此事的人是自己，兩害相權取其輕，未來鴻儒集團的董事長若非姓林，就是位私生子。
就在李豐偉盤算著如何扳回一城時，林暄羽這時又主動提議，「或許李董需要些時日考慮，但為表誠意，我同意孩子成年後，讓孩子自行決定姓氏。」
林清嵐與李豐偉聽了互看一眼，不約而同的邊想邊點頭。
「這倒不失為一個折衷的辦法，值得我琢磨琢磨。」李豐偉自然明白他是替他找個下台階，心底也暗自佩服年輕對手掌控形勢的手腕與氣度，便轉向林清嵐笑道：「記得他小時就冰雪聰明，如今也頗有大將之風。」
「姊夫識才，年輕人想法較不受限。」
李豐偉站起朝林暄羽頷首致意，「關於你受傷一事，身為君葵的父親，我在此鄭重向你致歉，今天特地帶來人參、燕窩要給你補身子，祝你早日恢復健康！」
林暄羽隨他起身答：「謝謝李董，也請代為向夫人及君葵小姐問候，祝闔府新春愉快！」
舅甥倆送走李豐偉後，林清嵐好奇問：「你打算怎麼說服阿嬤，是否需要我幫忙敲邊鼓？」
林暄羽神色黯然道：「事已結束，也沒必要向阿嬤提起，以免節外生枝。」
林清嵐聞言詫異問：「怎麼說？那......小孩呢？」
「君葵不會同意和我結婚，小孩......」林暄羽將眼神移往窗外，神情落寞道：「我沒資格爭取。」
「什麼話！好歹是你的骨肉。」
「是我對不起母子，除非君葵願意讓孩子認我，否則就不打擾他們。」
「到底發生什麼事？告訴舅舅，我們一起想辦法。」
仍望著窗外的林暄羽只安靜的眨眨眼，搖頭不發一語。
林清嵐見外甥若有所思、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忍繼續逼問，於是提醒，「她若未婚生子，消息傳到阿嬤耳中，她會知道是你的，大家都會知道。」
「孩子的媽是『那個酒家女』的女兒，阿嬤會避而不談吧，」林暄羽將眼神從窗外移回，眸中閃爍失落的淚光，不知生父是誰的他心灰意冷道：「至少......大家都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第十五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