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天際餘暉如流金潑墨,荒野無垠,映照著荒野間兩道疾馳而過的身影。
馬蹄翻飛,激起滿地黃沙,風聲呼嘯,夾雜著女子急促的喘息。
「還未見半個影子,莫非選錯了路?」
粉衣女子策馬當先,手中韁繩操控自如,駿馬步步生風,長髮在風中狂舞。
「應當無誤……只是此地荒涼,怕還尚遠。」
紫衣女子微蹙柳眉,纖手緊握韁繩,目光環顧四周,唯見四野寂寥,荒草隨風翻湧,黃土飛揚,天地之間竟無一絲人煙。
二人對視一眼,未作多言,雙腿輕夾馬腹,馬兒受勢再度飛馳,蹄聲急促如戰鼓,震動大地。
嗒嗒聲響一路疾行,直至前方隱約可見零落幾間農舍田房,紫衣女子這才輕輕一勒韁繩,放緩步調。
「難道……是在此處?」
粉衣女子驀然瞪大雙眼,望向眼前這片破敗的農舍田房。
屋舍低矮不齊,有的早已腐朽坍圮,屋頂上的木板東倒西歪,殘破處竟長出了斑斑苔蘚,雨水沖刷的痕跡蜿蜒交錯,宛如老者額間深刻的皺紋。
僅存幾戶仍有人煙的屋舍,也顯得佝僂簡陋、門扉歪斜。
紫衣女子眉眼一挑,聲音淡淡。
「應是了,找找。」
說罷,操控起韁繩,讓馬兒緩步探著路。
馬兒上的人也沒閒著,兩人一左一右仔細看著屋舍農田中的人,就怕錯漏了一分一毫,又是一場白費功夫。
「姐姐!姐姐!」
一道小男孩兒的呼聲,頓時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姐姐,妳看逢逢!這樣寫的對不對!」
聽到了寫這個字,兩人更是聚精會神了起來。
小村小鎮,能習字的,多是家境還不算太差的,農村偏鄉之人,想習字並不是太容易。
雖然也不到不常見,可歙縣這以農耕為主的地方,大部分的人家能送上教席學堂的,可也不會住在這簡陋的房舍之中。
「對對!逢逢好棒啊!這可是當初我花好久時間才學會的字呢!」
殷萍笑著摸摸殷逢的頭,就見不遠處,兩匹馬上坐著兩個姑娘,正往自己的方向騎來。
「咦!是妳!」
粉衣女子一見到殷萍,率先翻身下馬,在柵欄前仔細看著殷萍。
「妳是當時...」
紫衣女子也下馬看著殷萍的手,那手看著已經完全癒合,不復之前的慘狀。
「啊...!是...是另外兩位恩人!」
殷萍說著又要傾身鞠躬,卻被紫衣女子以掌碰肩,擋了下來。
「舉手之勞,小事一樁,姑娘不需如此。」
「咦?逢逢,你姐姐剛不是還在教你習字嗎?怎麼才一會兒人就不見了?」
從屋內傳來的人聲,令兩人顧不上一切,翻了身進入柵欄內,看著在屋內門口的熟悉摯友,兩人瞪大了眼,不由得一同呼出了聲。
「找到...妳了...」
「終於!!!找到了!!!」
「啊!...」
「妳們是誰!想做甚麼!別想對雲姊姊出手!!!」
「等等...兩位恩人...有話...好好說...」
「怎麼一回事?」
聽到外頭的騷動,準備好晡食而準備端出菜的梁氏也走了出來,見到門口身著明顯也是不簡單的兩人,眼神瞥了一眼雲璃,也沒多說甚麼。
「來者是客,留下一起用餐吧。」
說完,便轉身又回了灶間。
殷萍見梁氏沒有多問,便拉著殷逢將兩人的馬遷到馬廄,並且勻了些給馬兒吃的糧草。
雲璃則深深嘆了口氣,將兩人拉進了她暫住的隔間。
「嗚嗚嗚嗚嗚...璃璃妳怎麼可以一聲不響的就不告而別!妳知道我多想妳多擔心妳嗎!而且璃璃妳...」
「好了!妳別抱她抱那麼緊,她會不舒服的。」
粉衣女子——什姑兒在一進到隔間內,就緊緊抱著雲璃不撒手了。
身著紫衣的杜瑛也嘆了口氣。
「不是我說妳,璃妳也真是...罷了,平安就好。」
時至今日,也已過去了五個月份有餘,再多說甚麼也是無用。
至於雲璃,她早就知肯定會有被找到的一天,尤其她躲躲藏藏了好些月份,寒冬已過,早已迎來了春季,還準備要面臨夏季了。
要不是三人剛忙完農事,逢逢得了空,纏著殷萍問字,也不會那麼湊巧被她們找到。
但以兩人的本事,能找到這兒來,也表示能躲的時間,已經到了頭。
即便早就知曉會有這麼一天,然面臨之際,還是令人措手不及。
雲璃張了張口想說甚麼,最終還是甚麼也說不出,便保持了沉默。
反倒是什姑兒,像是想起了甚麼,從雲璃懷裡探出頭,直盯盯的看著雲璃。
「璃璃,妳這次、一定,要跟我們一起離開!」
什姑兒難得慎重,杜瑛也在一旁點頭。
「沒錯,妳不能一直待在這裡了,妳必須得跟我們一起離開。」
「我...」
「璃璃,妳知道我們這麼趕著找妳,是為什麼嗎?」
「......」
雲璃沉默地搖搖頭。
「璃,什姑兒的母親、天海堡的堡主夫人,可是殫精竭慮的要幫妳準備妳的及笄禮。」
雲璃詫異抬頭,先看了看杜瑛,而後再看向什姑兒。
「沒錯沒錯!我娘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我們一定要帶妳趕回去的!」
「太遲了,來不及的。」
「不會的!現在出發,至少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可以趕路。璃...難不成...妳要放棄及笄禮?!」
「璃璃!不會吧!不行啊!及笄可是女子大事!江湖女子雖豪放不拘小節,但也沒有到及笄禮也不重視的地步,妳怎麼...妳怎麼可以...」
「璃,妳別胡鬧!及笄禮可不能隨意。」
「可我...不在乎啊...」
因為...我最在乎的人...都不在乎了...
「璃...妳...」
「真是胡來!」
梁氏走到房門口,一改以往的和顏悅色,臉上嚴肅且泛著些許怒意。
「雲姑娘,女子及笄之禮可是一生重大要事,怎能因故缺席?既然兩位姑娘都是要接妳去及笄禮的,無論如何,妳都得試著趕回去才行。」
「我...已經有過及笄禮了......」
「別胡說了!女子未滿十五之時,除非與人試親、或嫁了人,不然都不會提前辦及笄禮的。」
梁氏正色看著雲璃。
「雲姑娘,及笄禮是何等大事,既然有長輩願意為妳操辦,妳就更該前去才是。」
「是啊!璃璃,妳就跟我們一起回去嘛!反正我的姐姐們也很想妳。」
「璃,趕趕路是一定到的了的。」
「對對!只要璃璃妳下定決心,我們快馬加急,肯定可以趕上的!沒問題!」
「雲姑娘,妳可得好好想清楚,及笄禮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妳不去,這可是會後悔的呀!未免往後後悔,雲姑娘,妳就跟她們兩位姑娘趕一趕吧!」
雲璃張口不能言,只好把說不出的話往肚裡吞。
她人聽來是她說了假,實際上,雲璃確實也算是有過了及笄禮,只是異常諷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