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淅瀝小雨籠罩著暮色中的江市,冷風吹過高聳的鋼筋水泥,彷彿要把所有人僅存的一點溫度一併捲走。此刻正是夜幕初垂,街頭燈火零星,各式廣告燈牌閃爍著霓虹,看似繁華,卻未能驅散林照心中的灰暗。他穿著一身早已洗得泛白的襯衫,褲腳邊緣略顯毛燒,行走在微涼濕滑的街道上,神情落寞而倦怠。
“今日又是白跑一趟。”林照望著手中的履歷資料,油然而生的失落讓他不禁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他第七次面試失利,儘管學歷不差,能力也不算太差,可他就是如此「倒楣」地連連碰壁。公司的招聘人員常用各式理由擋在門外,要不就說他經驗不足,要不就乾脆敷衍兩句「回去等通知」,從此了無音訊。每走出一家辦公樓大廳,都像被打了一記悶棍,讓他重新思考,這座城市還有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熟悉的手機鈴聲在背包裡響起,林照拿出來一看,是母親打來的。母親身體一向不好,家裡也並無多餘積蓄能接濟他。兩年前父親過世後,家道中落,經濟壓力全落在母親單薄的肩頭。林照作為家中獨子,一直希望能在大城市闖出一點名堂,好讓母親安享晚年。卻沒想到,現實比想像中更加殘酷。
他接起電話,輕聲道:“喂,媽,我……我還在外面,天有點冷,你要注意身體啊……”
電話那端傳來母親關切又脆弱的聲音:“小照,你不用太拼,如果真找不到工作,就先回來吧。”
林照強裝笑意:“沒事的,再努力一下,我相信自己能找到好工作的。媽,你放心,別為我操心了。”
他說得十分輕鬆,卻在掛斷電話的那一刻,感受到心底的無力感更加深沉。雨水打在傘面發出細碎聲響,像在敲擊他的心。
“回去?我不甘心哪……”林照看著手機螢幕暗下的倒影,抬眼凝視遠方那若隱若現的霓虹燈。像是被某種暗示牽引,他不知不覺走到一間老舊的二手雜貨店門口。這家店地處巷弄深處,招牌斑駁,窗戶前掛了紅色紙燈籠,隱約閃爍著微弱光暈。門框上寫了幾個蒼勁又略顯破落的字:「好風古物」。
林照以往就算路過也不會在意,但此刻卻彷彿聽到一種呼喚,讓他駐足。或許是因為這店裡會收一些稀奇古怪的老東西,他父親生前曾對此類器物極感興趣。猶豫片刻,他收起傘,推門進入,還沒完全踏進店內,便迎來一陣燈光昏暗與舊物香氣。
撲鼻而來的,是帶著老木頭和潮濕紙張混合而成的古舊味道。一盞暖黃小燈孤零零地照亮店鋪正中央,店裡陳列不少老古董:青銅鼎、瓷瓶、舊書卷、斑駁畫軸……令人目不暇給。正當林照好奇地端詳四周時,耳邊響起一個蒼老而低沉的聲音:“客人想找點什麼?”
順著聲音看去,只見櫃檯後坐著一位看似六旬開外的老闆。他戴著一副金邊老花眼鏡,身材瘦削,整個人彷彿融入了昏暗的背景中。一雙精明眼神透過鏡片打量林照,看起來對這位突然闖入的年輕人既好奇又審視。
林照尷尬地笑了笑:“我……沒有特別想買什麼,只是路過,隨便看看。”
老闆微微頷首,不再多言,目光又移回到他面前那本泛黃的書上。看樣子,他並不介意有沒有生意,或者他早已看出來,這個落魄小伙子掏不出多少錢。
林照漫無目的地在店內逛起來,神思卻還停留在那些面試失敗的通知上。他伸手撫過一只舊木盒,然後輕觸一隻被灰覆蓋的銅鏡——正當他目光掃過銅鏡那帶著鏽斑的表面時,腦海中閃過父親斷斷續續的話語:
“林家有面舊鏡,上頭似乎刻了些古怪的圖案……可惜從你爺爺那代開始,就失傳了……”
父親過世時,亦曾交代林照,家中藏有一件祖傳的古物,可惜並未說得太多,留下的資訊凌亂模糊。當時林照還嘲笑父親太過沈迷古董傳說,沒想到此刻回想起來,反而懷念那種神秘與期待,覺得那也許是唯一能與父親再次產生聯結的線索。
想到這裡,他感到一陣微微的心酸。離開古物店前,他禮貌地向老闆點頭致意,然後又回到灰暗潮濕的街道。雨勢似乎更大了,他撐著傘,打算穿過兩條巷弄,就能抵達他租賃的簡陋住處。
巷子彎彎曲曲、光線昏沉,路面積水,偶爾有路人急行而過,亦或夜班打工族匆匆踩著水花。林照低頭思索,腦中混雜著面試的受挫、母親的電話,以及那面「家傳古鏡」的傳說。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走下去,一想到明天還要去幾家大公司遞簡歷,就感覺整個人被陰鬱包圍。
就在此時,他瞥見前方巷角路邊有個流浪漢,身旁擺了一些不知從哪撿來的破爛。那人正彎腰翻找著什麼,忽然,一抹奇怪的亮光映入林照視線。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塊圓形的鏡面,一半藏在破布裡,鏡面本身斑駁不清,但似乎有個細緻的銘文或圖案。
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心湧現。林照快步走上前,想要看清那鏡子的樣子。流浪漢發現有人接近,戒備地抬起頭,伸手緊抓住那破布,似乎害怕林照奪走他的東西。
“兄弟,我沒惡意,只是想看看那面鏡子。”林照壓低聲音,盡量用和善態度說道,“我可以給你一點錢,你能讓我看看嗎?”
流浪漢嘴裡嘟囔著幾句,似乎並不想搭理他。但聽到“錢”之後,那對渾濁的眼睛明顯閃過一絲亮光。林照趁機掏出口袋裡僅有的幾張小鈔,遞過去。流浪漢又翻了翻破布,終於將那塊圓形鏡面掏出來,兩人交換物品。
林照接到手裡,發現這竟不是普通的鏡面,而是一塊刻著繁複花紋的青銅。鏡背緣有一道細小裂縫,看起來歷經滄桑。最引人注目的是,鏡背刻著幾個隱約的篆體字,和一朵線條優美的花紋。
“這是……什麼東西?”林照心跳不自覺加速。明明只是半塊青銅鏡,但它似乎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讓他腦中陣陣恍惚。
流浪漢收下那幾張鈔票,一邊咧嘴笑,一邊抱著他的破布轉身就走,嘴裡還自言自語:“晦氣東西……留給你吧……嘿嘿……”
看著流浪漢的背影消失在黑暗深處,林照收起青銅鏡,一時間心緒複雜,不知自己為何被這玩意兒所吸引。他疑惑地翻看鏡面,發現那鏡面刻痕與鏽蝕極重,無法真正照出人臉,頂多看到一片模糊的暗影。然而,他心裡卻隱隱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冥冥之中與此物有深厚牽連。
回到租屋處時,夜已深,雨勢暫歇。林照住處狹小簡陋,只有不足十坪的小套房,一張單人床、一個衣櫃,外加拼裝出的小桌子,雜亂堆著不少書本與筆記。電燈並不明亮,但對他來說已足夠。他將那半塊青銅鏡拿到桌上,試著用餐巾紙擦去上頭灰塵,一邊自言自語:“該不會就是父親口中說過的祖傳古鏡吧?可我記憶裡從沒看過這東西。”
擦拭到一半,突然感覺指尖被什麼刺了一下,細看才發現青銅鏡的邊緣有些殘缺尖銳,已經將他手指劃破一點小口子。細細的血珠浮現,在昏黃燈光下顯得鮮紅。他皺了皺眉,趕緊用紙巾按住傷口。但就在血珠滲入鏡邊裂縫的那一刻,他好像聽見耳邊傳來一道低沉呢喃:
“鏡花……浮生……”
是一種古老而遙遠的聲音,含糊不清,像是在夢中幻聽。他猛地抬頭左右張望,卻發現四下寂靜如常,只有窗外風聲。自己應該是過度緊繃,出現幻覺吧?
林照深吸一口氣,先去衛生間簡單清洗傷口,再回到桌前繼續端詳那青銅鏡。鏡背的篆字半隱半現,他試圖辨識,似有「花」字,也像是某些帶著古韻的圖騰。由於血跡浸染,鏡面竟隱約透著淺紅色光澤,偏偏燈光並沒有明顯變化,他不知道是錯覺還是青銅本身的顏色。
就在他想翻開電腦查詢關鍵字時,手機突然震動,是訊息通知。他打開一看,一條銀行扣款簡訊映入眼簾。房租即將到期,系統自動扣除帳戶餘額,餘下的錢已經所剩無幾。“靠……”他喃喃罵了句,整個人看著手機螢幕,一陣絕望湧上心頭。要是再找不到工作,恐怕連生存都成問題。
思緒回到現實,他心底那股滿腔無力與焦慮再次翻湧,讓他無法專注在面前的青銅鏡。放下鏡子後,他隨手撥開幾本雜誌,強迫自己思考明天的面試策略。可腦中始終浮現剛才那短暫的幻聽——“鏡花……浮生……”五味雜陳。
深夜時分,出租房外的街燈時明時暗,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汽車引擎聲。林照關掉天花板燈,躺到床上,滿腦子想著如何翻身、如何在這座繁華又冰冷的城市撐下去。同時,他也暗暗計畫隔天抽空去鑑定店或古玩市場打聽一下那面「半塊青銅鏡」的來歷。
夜漸深,他卻遲遲難以入睡。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半夢半醒時,一陣模糊的畫面倏然湧現在腦海:一片雲霧繚繞的古代庭院,滿地落花飛舞;幾個衣袂飄飄的女子提筆寫詩,神情婉約卻帶著些許憂傷;那古老石桌上,靜靜擺著一面鏡子,鏡面上繁花盛放,如同一幅絢麗的圖畫。忽然間,鏡面炸裂,狂風捲攏碎片,一聲如雷般的巨響震得整個世界四分五裂。林照心神劇烈一顫,額頭滲出冷汗。
他猛地睜眼,在昏暗中大口喘著氣,胸口急促起伏。儘管沒有任何人聲響起,但他彷彿聽到一陣低沉的呼喚,音色滲入骨髓:“鏡花……遺澤……”
被冷汗浸濕的背脊讓他驚慌失措。他坐起身,打開床頭燈,看著桌上那塊青銅鏡。鏡子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任何異樣,也不再發出紅光或什麼奇怪的聲音。林照安慰自己,這只是他焦躁之下的幻夢,可心裡深處卻生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凌晨三點多,城市仍在黑暗裡沉睡,但林照的思緒滾燙炙熱。面對生活的壓力、面試的失意、親人的期待,他本該再度陷入灰暗之中,可那半塊青銅鏡帶來的離奇幻聽與詭異夢境,卻仿佛在他心中點燃另一種「渴望」。渴望什麼?渴望脫離現狀、渴望力量、渴望一個改變命運的契機。或許,那面鏡子正是父親曾提及的古老傳承——林照頭一次感到,自己的人生,好像正在迎來一個轉折的前兆。
他沉默許久,終於重新躺下,輕閉雙眼,嘗試再度入睡。然而,那“鏡花、浮生”或“鏡花、遺澤”的殘響仍在耳邊縈繞不去。恍惚間,彷彿有個遼遠的女性嗓音在呢喃:“若命運注定,你便是解開封印之人……”
或許,從他撿起那塊古鏡的那一刻起,林照的命運便注定不再平凡。
當夜無星,城市在黑暗中沉眠,卻再也無法阻擋那湧動於陰影深處的波瀾。雨聲、風聲以及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在這落魄之夜裡悄悄共鳴。前路茫茫,終將迎來光明,亦或更加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不知道,但他將不得不面對。
翌日清晨,江市的天空尚未完全轉晴,半遮半掩的雲霧裹著淡淡寒意。林照在鬧鐘響起前的十分鐘便睜開了眼,昨晚那詭異的夢與鏡花囈語在腦中揮之不去,讓他淺眠而疲憊。
他從床上坐起,伸手摸到桌邊那塊青銅鏡。鏡面依舊斑駁不清,並沒有再次出現什麼妖異現象。林照自嘲地想:也許只是自己被失業和生活壓力逼得產生幻覺。
然而,那抹不安卻依舊盤桓在心頭,仿佛正提醒著他:這並非一件尋常古物。
他揉了揉臉,匆匆洗漱一番,穿上唯一一套還算體面的襯衫西褲,準備前往今天最後一場面試——一家中型廣告公司。照理說,他應該好好整理思緒,為面試做準備,但腦海不時浮現那青銅鏡殘破的紋飾,以及夜裡聽到的低沉聲音。
「鏡花……遺澤……」「若命運注定,你便是解開封印之人……」
到底是什麼意思?鏡花是什麼?封印又是什麼?
下樓時,房東太太正巧在院子裡晾衣服,見到林照神色疲倦,順口問道:「小林,你還好吧?最近工作找得怎麼樣了?」
林照擠出一絲苦笑:「唉,還在努力……不過我會盡快繳房租的,麻煩妳多包涵幾天。」
房東太太把濕衣服撐開晾好,嘆道:「好吧,我也知道現在競爭激烈,你自己多加油。別真撐不住了,身體搞壞可不划算。」
林照道了聲謝,便帶著尷尬和些許心焦離開。他不想再被提醒錢包的拮据,卻也不得不接受這是嚴酷的現實。
出了巷口,他本想直接搭公交前往公司面試地點,卻忽然想到昨夜在雜貨店瞥見的“好風古物”。那家店的老闆看起來雖然沉默寡言,卻或許識得一些古玩。再加上昨天自己從流浪漢手裡買到的那面鏡子,也許正好能問問老闆有沒有印象。
時間還算寬裕,林照稍作猶豫,決定先拐個彎去探探路。
清晨的街道少了夜裡的濕冷,多了幾分忙碌。早餐攤飄出豆漿油條的香味,路人步履匆忙,或埋頭看手機,或邊走邊吃早餐。林照鑽過人潮,來到昨晚所經的那條小巷,放眼望去,果然又看到了那盞紅色紙燈籠。
只是今天「好風古物」的店門半掩,內裡沒有燈光,顯得更加神秘。林照伸手輕輕推開木門,入目依舊是那股老舊氣息,灰暗的店內似乎只有早上微弱的天光灑入。
「不好意思,老闆在嗎?」林照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他走進幾步,觀察店內貨架與擺飾,許多古董器物東倒西歪,像是昨晚被翻動後沒整理好的樣子。心想:怎麼這麼亂?老闆莫非還在後面?
他繞到櫃檯後,果然看見昨晚那位老闆。只是此刻老闆竟歪斜地坐在椅子上,頭部耷拉,似乎陷入昏迷般。
「老闆?你還好嗎?」林照大驚,連忙伸手探了探對方的鼻息。幸好呼吸尚且平穩,像是睡過頭。林照大聲喚了幾句,老闆才猛地一抖,似乎驚醒。
老闆睜開眼,目光仍有些渙散,過了幾秒才聚焦在林照身上。「哦,是你……昨晚那位年輕人?」
「對,是我。不好意思,打擾了,只是見你……」林照欲言又止。
老闆揉了揉眼睛,瞥了林照一眼,又看了看店內雜亂的情況,嘆口氣:「唉,老毛病犯了。昨晚研究一本孤本到半夜,結果就……」
林照看他確定無事後,鬆了口氣:「那就好。其實我今天來,是有點事想請教你。和一面古鏡有關。」
聽到「古鏡」二字,老闆稍微提起精神。他站起來到店門口,拉亮了掛在天花板上的昏黃燈串,讓整個店鋪勉強亮堂些許,然後示意林照跟他到後面的工作臺。
後房裡陳設著一些修復古物的工具、瓶瓶罐罐,以及數冊殘破的古籍。桌面中央是一塊鋪著綠絨布的小工作區,看起來像是鑑定文物的地方。
「把你的鏡子拿出來,讓我瞧瞧。」老闆不客氣地伸手。
林照連忙掏出那半塊青銅鏡,小心翼翼遞給對方。老闆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還用細小的放大鏡檢視銘文與鏽蝕。看表情似乎頗為專注。
過了好幾分鐘,他才開口:「這塊東西,成色不太好,鏽斑嚴重。從外觀判斷,可能是清代甚至更早的青銅鏡殘片……但你說它祖傳?」
林照連忙解釋:「也不能肯定,只是我父親生前提過,我家可能有一面古鏡失蹤多年。我昨晚碰巧遇到個流浪漢,就花了點錢買下。想問問這鏡子是不是有特殊的來歷……」
老闆「哦」了一聲,並沒有立刻下結論。他翻到鏡背那處裂縫處,放大鏡仔細觀察,眉頭漸漸皺起,又似乎發現什麼奇怪的花紋或刻痕,但一直沒說話。
林照見狀更好奇:「怎麼了,老闆?」
老闆放下鏡子,又摸了摸桌上一堆雜物,翻出一本殘破小冊子,將其中某頁的插圖與鏡背比對。「你看,這裡有點類似的刻紋,像是一朵‘花’字根基,但再加上幾條流暢線條……可又像某種符號。可惜你的鏡子不完整,看不全。」
林照湊近一瞧,冊子插圖是一幅連環畫,人物皆穿著古裝,其中確實有一面鏡子,但圖案並不清晰。
「這本書,是明清時期一本關於奇談異志的雜錄,據說記載了許多荒誕不經的故事。」老闆轉頭看林照,眼神裡透著一絲興奮和疑惑。「它提到,某些古鏡原本是用來祭祀或封印的法器,鏡背刻有花紋、符文,甚至與‘鏡花’有關……」
「鏡花?」林照心裡猛地一顫。昨夜他夢裡確實聽到過這個詞。
老闆沒有注意到林照的神色變化,自顧自繼續道:「當然,這種傳說聽聽就好,沒人能證實。但如果真是和‘鏡花’有關,或許這面鏡子原本並非凡物。你可以先留著,我暫時沒更具體的依據。若要鑑定出來歷,需要更多資料或其他鏡片……」
林照聽完,心中更加困惑。他指著裂縫處小聲道:「那花紋和文字,你能確定是清代的嗎?會不會更早?我只知道……它和我家似乎有些渊源。」
老闆側目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兄弟,古董這東西,不是幾眼就能斷代。更何況它殘缺嚴重,鏽斑累累。如果真想研究透徹,你得找專門的文物鑑定所或考古機構。不過他們未必有空理你,或者,他們若真發現是重寶,搞不好還會想收去博物館。」
聽聞此言,林照有點尷尬,也有點失望。
老闆忽而微微眯起眼,沉吟片刻,才低聲說:「其實還有種可能——若它真帶有某種神秘能量,那你別去隨便洩露。這世道,暗中盯著稀罕物的可不只一家。你若真找上所謂專家,對方也可能沒安好心。」
「神秘能量?」林照苦笑,「老闆,你真信這些?」
老闆不置可否:「做我們這行,看過不少奇怪的事物。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提醒,別讓自己淌進渾水就好。」
兩人又閒聊幾句,林照知道暫時無法有更多發現。他看了看時間,已快到面試的時刻,便向老闆告辭。臨走前,老闆取下桌邊的一塊細布,示意林照用它包住鏡子。「這是防潮布,多少能減緩氧化。算我免費送你。」
「多謝。」林照道了聲謝,將青銅鏡收入背包,轉身離開「好風古物」。他一面加快腳步,一面思考剛才老闆提到的“祭祀封印”與“鏡花”。莫非他昨夜那聲夢囈,真和此事有關?還是只是自己想太多?
街道上車水馬龍,林照匆匆搭上公交,途中腦袋裡無法平靜,不停回放昨夜的怪夢與老闆的推測。好不容易到達公司時,他的思緒仍難集中,整個人顯得憔悴。
面試地點在一棟二十層高的寫字樓裡,接待小姐將林照帶到第十七樓會議室。他等了約莫十幾分鐘,才見到兩位主考官模樣的人走進來。對方似乎已看過他的履歷,寒暄兩句便開始提問。
起初,林照還能正常回答有關廣告創意與市場分析的問題,但因精神不佳,再加上昨夜和今早種種分神,他好幾次都停頓住,甚至語焉不詳。兩位主考官互望一眼,面露狐疑,顯然對他缺乏自信與狀態不佳感到不滿。
最後,一位主考官合上檔案,勉強擠出官方笑容:「好的,林先生,謝謝你今天能來。我們會在一週內通知結果。」
結束面試,林照走出會議室,一股深重挫敗感襲上心頭——這是他不知第幾次聽到「回去等通知」。他知道,這基本代表又失敗了。
「嘖,該死的……」林照心情低落地走到大廳,想搭電梯下樓。就在此刻,他發覺四周格外嘈雜,員工們聚在落地窗前,指指點點,神色驚懼。
「你看,那個人好奇怪!」
「天哪,該不會要跳樓吧?」
林照被這些話吸引,上前一看,果然在對面大樓頂樓天臺邊緣,站著一名身穿深色外套的男子,雙臂張開,似乎正在猶豫是否要跳下。遠遠看去,他神情激動,口中喃喃不清。
「有人要自殺?」林照心中一驚,忍不住一陣心痛和焦慮。這座城市的壓力太大,像他這種接連失業的人隨處可見。是否也有人因此絕望?
保全和大樓管理員早已報警,但對面大樓的情況尚不知如何處理。樓下街道圍了不少圍觀者,也有民眾試圖勸阻,場面混亂。林照捏緊拳頭,看著那男子搖搖欲墜的背影,胸口像壓著重石。
突然,一陣刺耳尖叫聲傳來:「啊!他掉下去了!」
眾人驚呼失措,林照下意識地衝到落地窗前,果見那男子身形一晃,真的踏出半步。驚慌失措之間,他似乎改變主意想往回撐,但力道不足,加上天臺邊緣的慣性,整個人瞬間翻過護欄,直直往下墜。
「不——」有人捂住嘴,現場一片驚呼。
林照愣住,感覺那一剎那時間仿佛放慢。看著男子的身影在半空飛速滑落,任何外力都已來不及阻止。
就在幾乎無可挽回的瞬間,林照突然覺得心臟一陣劇烈悸動,腦海裡閃現那詭異夢境中看到的百花紛飛畫面,同時後背包裡傳來一股若有似無的熱流——是青銅鏡?
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從背上竄至全身,令他下意識伸出雙手,彷彿在呼喚某種能量。同一秒,窗外那男子墜落的軌跡竟詭異地一頓,速度似乎被某道氣流阻滯了片刻。
「發生什麼事了?」眾人驚愕不已。
雖然減速時間極其短暫,但仍讓那男子往旁邊的防撞氣墊移動了半尺距離,「砰」一聲摔到氣墊的邊緣。雖然摔得不輕,可至少不是直接撞擊地面。這一幕驚險萬分,周圍人群發出陣陣倒抽氣的聲音。
林照自己也難以置信。他剛才好像本能般伸出手,然後他目睹一股淡淡的半透明氣流在空中閃過,彷彿化作了短暫的「緩衝」。這究竟是錯覺還是真實?
現場氣氛一片混亂,有人衝出大樓,想去看那掉下男子的傷勢,也有人開始喃喃:「奇怪,怎麼感覺他中途突然減速了?」
林照整個人呆立原地,內心翻江倒海。「我……剛才做了什麼?」他清晰地記得自己想要救人,但他不可能跨過這段距離,更不可能徒手把人給接住啊!可那詭異的一頓,究竟是偶然風壓,還是……?
小半刻後,人群開始四散,因為對面大樓管理處和救護車已及時趕到,幸運的是那男子仍有意識。圍觀的上班族嘰嘰喳喳討論著意外經過。林照胸口依然劇烈起伏,背包裡的青銅鏡像是變得滾燙,一陣陣熱度透過布料傳到背部。
「冷靜……」他低聲對自己說。顧不得太多目光,他馬上趁亂離開大廳,搭電梯下樓,離開那棟寫字樓。在街頭拐進一條僻靜小巷後,他迅速脫下背包,拉開拉鍊,果然發現那青銅鏡布包上有一點殷紅色亮光,像是自己昨日滴血的印跡重新泛紅,乍眼看去相當詭異。
「難道真有某種力量覺醒?」他心跳如鼓,想起老闆的提醒:「別讓自己淌進渾水。」
林照蜷縮在小巷的陰影裡,腦子一片混亂。若說這面鏡子真有法力,那自己昨晚聽到的夢囈、今早的莫名悸動,都是印證。他一個普通人,連工作都找不到,卻突然擁有某種「超凡力量」?這聽起來像天方夜譚。
然而剛才目睹的意外,實在又太過匪夷所思。一旦接受了這個可能性,他便意識到:自己也許已被命運推上了另一條路,再也回不到原本的平凡境地。
「呼……」他輕呼一口氣,將鏡子重新妥善放回背包,決定先遠離這事發現場。至少目前沒有人發現他有什麼異樣,於是他快步往公交車站走,下一步打算先回出租屋,冷靜思考後續。
誰知剛行出幾十米,他隱約感到有人在背後盯著自己。轉頭環顧,卻只見人來人往,並沒看到可疑之人。林照心裡一陣發毛——莫非真的有暗中勢力盯上這塊鏡子?
壓下慌亂的念頭,他快速插入另一條街,混進下班人流中,直到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喘著氣回到自己的出租房。
關上房門的瞬間,林照終於鬆了口大氣。整個白天一連串的神秘遭遇和面試失敗帶給他大量精神壓力,他倒在床上,不停回憶救人的那幕畫面。那短暫的滯空、那半透明的氣流,如果真是自己釋放出來,那又該如何控制與使用?
「鏡花……遺澤……是嗎?」他低語。曾經只為了溫飽和工作而焦頭爛額,現在卻驀然背上這奇妙使命。是禍是福,他尚無從判斷。但有件事可以肯定:一切都改變了。
夜幕漸漸降臨,他躺在陰暗的房間,背包裡的青銅鏡似乎一直散發著微不可察的熱。林照閉上眼,彷彿能聽到有人在內心深處呼喚:
「當鏡花顯現,便是機遇,也是危險。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嗎?或許還沒有,但命運輪盤已然轉動。林照並沒有更多時間猶豫,他只能在下一刻到來時,直面未知的試煉。
城市依舊燈火通明,川流不息。豪華車輛疾馳而過,高樓裡的人們或勾心鬥角,或庸碌度日,誰也不知道,就在這看似和平的夜晚裡,一道微光從殘破古鏡緩緩溢出,將改寫林照與更多人的人生。
他躺在床上,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翻看今天的新聞。刷著刷著,竟然看到「XX大樓跳樓意外」的推送,標題上寫著「離奇生還」的描述,疑似中途出現詭異氣流保命……報道雖然簡短卻引起不少留言討論。有人說是城市裡強大的上升氣流,有人猜測是偶然的物理奇觀,還有人加上「神祕力量」的標籤,玩笑似的引發陰謀論。
林照望著手機,心底複雜。一則慶幸那位跳樓男子暫時撿回一條命,另一方面也為這無解的情形暗暗心慌。萬一有誰事後調查到他?萬一他真的引發了什麼更大的浪潮?
思緒紛飛之際,他腦中再次嗡鳴,像是有股不屬於自己的意識在輕輕敲擊。他感到眼皮沉重,仿佛被催眠般逐漸陷入半夢半醒狀態。朦朧之中,恍然又見那荒蕪庭院、飛舞落花的古代幻境,幾個神色憂傷的絕色女子眨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幽深又冰冷的聲響:
「百花靈息,鏡花遺澤……混亂將至……擁有此鏡者,速速……」
聲音後半句含糊不清,像被斬斷了訊號。林照在夢裡焦急想要追問,卻忽地胸口一震,整個人猛地睜開眼。
他大口喘著粗氣,房間燈已關,外面街道燈火映出模糊光影。他掙扎著翻身坐起,只覺得腦袋脹痛,背包裡那面青銅鏡仍是靜靜躺著,但在黑暗中似乎閃過一絲淡淡的紅芒。
「速速……什麼?」林照茫然地捂住額頭,心裡打定主意,等明天一定再去「好風古物」詢問老闆,或許還能收集其他古書來比對。既然它牽扯不清,那就先搞明白它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正當他要拿手機看時間時,手機螢幕突然自動亮起,一行陌生文字閃過,然後又消失不見。林照驚愕不已:「我沒碰手機啊,這什麼?」
他仔細盯住螢幕,只捕捉到幾個字樣:**「鏡花系統——綁定中……」**然而再看,螢幕已恢復原狀,像是手機的一次故障閃屏。
「鏡花……系統?」林照愣在原地。系統?難不成是類似網絡小說裡金手指的存在?他差點想要拍腦袋笑自己魔怔了,可這和他體驗到的詭異力量,卻好像真的對得上號。
一下子,他既緊張又興奮:鏡中隱含的能量,似乎正在與自己或手機產生某種聯繫?如果真的是「系統」,那又該如何使用?會彈出任務嗎?會給予他力量嗎?
「不管怎樣,先冷靜……」林照放下手機,努力讓自己放鬆下來。但這突如其來的神祕變化,宛如在夜裡投下重磅炸彈,炸得他心緒激盪不已。
經過昨天的離奇夢境、今日的跳樓意外,他漸漸意識到:世界並不如表面那般平靜。或許,都市表層下暗藏著某個更廣大的領域,而自己恰巧握住了某把鑰匙——那半塊殘破的青銅鏡。
迷霧初探,奇遇漸顯。這條注定不平凡的路,才剛剛開始……
夜色更深了,街頭漸漸冷清,路燈稀落。林照側耳傾聽,彷彿聽見宿命在輕輕敲門。命運之輪緩緩啟動,他終將走向一段前所未有的旅程。是福、是禍、是榮耀,還是毀滅?一切繫於那面古鏡、那條自稱「鏡花系統」的神祕之路。
他攥緊雙手,嘗試平緩呼吸,注視背包中若隱若現的微光。沒有退路,也無法回頭。身處這個龐大都市裡的螻蟻般小人物,即將拿起改變自己命運的力量。
——黑暗中,半塊鏡面忽地閃爍微弱紅光,似在回應他心底的渴望,也在宣告,新的篇章已然敞開。
翌日清晨,一縷陽光終於穿破層層陰雲,灑在江市凌亂的街頭。林照卻沒能像以往一樣因晨曦而振奮,反而是整晚輾轉反側,幾度從惡夢中驚醒。
他坐在床沿,怔怔看著放在桌邊、用細布包裹著的半塊青銅鏡。小小一件古物,卻彷彿沉甸甸地壓在心頭,昨夜還似在手機上顯示了「鏡花系統——綁定中」的離奇提示。到底是巧合,還是真實存在的「金手指」?
林照搖搖頭,試圖讓思緒回歸理性。但一想到自己昨天在寫字樓「救」下那名跳樓男子的詭異場景,心裡便湧起強烈矛盾:如果世上真有超凡力量,那自己,是否早已在無意間踏上另一條道路?
為了求個安定,林照特地燒了壺熱水沖泡速溶咖啡,捧在手裡一口口喝著,想藉著微苦的味道壓下心中五味雜陳。他不確定接下來該做什麼——工作依然沒有著落,他也還沒決定要不要再去「好風古物」打探更多古書,或者乾脆去更正式的古玩行、甚至博物館求助。
可老闆曾提醒他:如果鏡子真有不凡之處,太張揚或許會惹來麻煩。再者,林照自己也害怕被人質疑精神不正常。他低頭想著,忽地伸手拆開了裹住青銅鏡的布,打量那鏡背上斑駁的裂縫與刻紋。
那枚鏡背的篆字與花紋,經過簡單擦拭後,仍難以看得真切——大概只隱約辨得出「花」字旁的幾筆痕跡。鏽蝕斑斑,彷彿多年滄桑埋在土裡,直到最近才重見天日。林照忍不住將手輕輕貼在鏡背,像是在感受它的體溫或脈動。
「如果真有什麼‘鏡花系統’,能不能再顯示給我看看……」林照小聲嘀咕,但等了幾秒,手機螢幕仍靜悄悄地躺在桌面,並無任何異常反應,也沒有跳出所謂「任務面板」。
無奈之餘,他忍不住拿起手機再三檢視,甚至刻意下載了個測試螢幕的應用程式,結果一切都顯示正常。要不是他親眼看見昨晚那幾個文字閃現,恐怕都會懷疑是自己做了一場荒誕夢。
「也許……是激活條件還沒達成?」林照暗自揣測。過去在網路小說或遊戲裡,金手指系統往往需要某種契機才能觸發全面功能。莫非那股神秘能量,正在隱密地融入自己的身體?
他試圖回想昨天曾感受到的一股熱流,也嘗試做出伸手的動作,想再度引動那股力量。可惜一番折騰,空氣裡並沒有出現任何氣流紊亂,也沒有什麼「緩衝屏障」神奇地誕生。讓他更覺得昨天可能只是巧合的風壓——要不是那面鏡子如今在手,他都要懷疑自己胡思亂想。
「唉……」他放下鏡子,疲倦地用手撐住額頭。光是這兩天的離奇經歷,已足夠顛覆一個普通人的世界觀。眼下的他,不得不在這現實與玄奇之間搖擺,既驚且懵。
「那就先做點我力所能及的事吧。」林照深呼吸,打算先上網投些履歷、多找找兼職。他必須得想辦法糊口,否則就算擁有再神奇的鏡子,也得先被餓死或趕出房子。
好不容易忙到中午,林照把電腦上的求職網站翻了一遍,投了幾家中小企業後,便感到饑腸轆轆。翻箱倒櫃找了半天,只剩下一包速食麵。打開瓦斯燒水,然後拌著泡麵湯底草草充饑。
靠在椅背上休息時,他餘光又瞥見那面青銅鏡。似乎在日光下,比昨晚更顯暗啞。
「要不,再去找那位老闆?」他思忖著。想到「好風古物」裡陳列的那些雜書雜物,他隱約直覺那兒或許真能找到更多頭緒。好比老闆口中所謂的「奇談異志」書籍,可能就有關於這種法器、封印的記載。
然而正當林照思量要不要立即動身,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低頭一看,並不是什麼短信或訊息,而是「來電顯示:未知號碼」。
「喂,你好?」林照小心翼翼地接通。
對方沉默兩秒,傳來一個沙啞、帶著些微機械雜音的聲線:「林先生,我們對你手中的青銅鏡很感興趣,希望能與你見面談一談。」
林照心頭一凜,幾乎脫口而出:「你是誰?怎麼知道我有那東西?」
「你不必知道我們是誰,只要知道我們誠意收購古鏡,價格隨你開。」對方語調冷靜,似乎不想多解釋。
「收購……」林照腦中警鈴大作。果然有人盯上這鏡子。但他當場也不敢否認,畢竟對方似乎掌握了自己資訊,「抱歉,我不知道你從哪得到消息,但這鏡子不賣。」
對方輕哼一聲:「何必急著拒絕?能賣個好價錢,足夠你下半生無憂。再說,你要是真遇到麻煩,未必能保得住那鏡子。」
語氣中隱隱透著威脅。林照只覺全身汗毛倒豎,暗自提防。「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我只是好心提醒。這東西可不是你能輕易掌控的。你有時間,還是再考慮一下吧。等你後悔時,可別說我們沒給過機會。」說完就直接掛斷。
林照攥緊手機,心臟砰砰直跳。果然,一旦牽扯到任何玄妙力量或古玩祕密,外面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昨夜老闆的警告並非空穴來風,而自己……能怎麼辦?
表面上看,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失業青年,連基本生計都堪憂。如果真有人想硬搶,他連抵擋的能力都沒有。「糟了……」他搖頭嘆氣。現在把鏡子丟掉嗎?那昨天自己經歷的一切又怎麼解釋?再者,他內心對這鏡子其實充滿直覺的渴望。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林照咬牙,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去找「好風古物」的老闆,把事情和盤托出,看看能不能從他那兒得到某些建議或藏匿方法。
說動就動,他收拾背包,把鏡子小心放在最裡層。為了避免暴露目標,林照還拿了幾個空盒子,把青銅鏡塞在其中,才匆匆出門。
路上,他格外留意身後有無可疑人物。或許是心理作用,一路上他都感到彷彿有人盯著自己,卻抓不到具體身影。走了近半個小時,才到那條偏僻巷弄。
遠遠的,他先看見「好風古物」掛出的紅色紙燈籠,這回在日光下並不亮起,但依舊散發著古舊歲月的味道。
踏進店裡,和前幾次一樣,昏黃的燈光與濃烈的舊物味鋪面而來。不同的是,今日店裡多了一位看起來年約四十出頭的婦人,正低頭翻閱一疊古書;而昨晚那位老闆則坐在櫃檯後忙著整理某些帳目。
「老闆。」林照先輕聲招呼,那婦人聽到聲音,扭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帶著幾分陌生的警惕。
老闆放下手頭活,向婦人揮揮手示意無妨,然後轉向林照:「哎,你又來了?可有什麼新發現?」
林照苦笑,走近一些,壓低聲量:「不算發現,倒是有點麻煩。我能不能跟你聊聊?」
老闆見他神情凝重,似乎猜到情況不妙,便拍了拍桌子,對那婦人說:「小於,你先幫我看一下前面貨架,我帶這位客人去後面聊幾句。」那婦人應聲而去,神色雖淡漠,但也不再多追問。
於是林照再度和老闆來到後方工作間。昏暗的燈泡微微搖晃,映照著桌上零散的修復工具與參差不齊的古籍。
「看你這樣子,出事了?」老闆率先開口,語氣帶著一絲關切。
林照也不隱瞞,將自己昨日在寫字樓莫名展露的怪力(雖然只是一瞬)、以及剛剛接到神祕電話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當然,他也提到了鏡花系統在手機閃現的離奇現象。
老闆聽完,眉頭越皺越緊。他並沒有馬上下定論,而是取來一冊破舊的線裝書,翻到某頁,上面畫著一幅古代“法器圖”的插圖。圖中同樣有幾面古鏡形狀,但線條粗略,難以看清細節。
「這裡頭提到,古代有些鏡子被‘煉化’成承載靈力的器具,常用於祭祀或封印,也有的成了‘媒介’,能讓陰陽兩界互通。」老闆頓了頓,看林照一眼,「我昨晚仔細研究後,懷疑你那鏡子也許是類似的東西——但它殘破不全,力量流失嚴重。本來我還在觀察,但現在看來,它似乎自行‘認主’了。」
「認主?」林照有些訝異。
「沒錯,這種法器一旦經過靈血或特殊契機,可能會與持有人產生聯繫,也就是你所謂的‘鏡花系統’。」老闆用細長的手指敲了敲書頁,「從某種角度看,它就像一把鑰匙,或者說是一樁契約。既能賜予你力量,也可能帶來毀滅。」
聽到這話,林照不禁心頭一寒。「那我現在該怎麼辦?有些不明勢力想用重金收購,也可能不惜以威脅手段奪走……」
老闆苦笑:「說實話,我也沒料到你會這麼快被盯上。看來這城市暗地裡還真隱藏不少‘行家’。但既然鏡子已經和你產生初步連結,便是你的機緣。除非你親手把它破壞,否則它對你而言,就是福也是禍。」
「我……」林照一時語塞。他哪捨得破壞這鏡子?
老闆轉身翻找另一本更舊的書,上面布滿了手寫注解。「你之前提到‘鏡花’二字,我昨夜又翻了更多資料,推測它和《鏡花緣》那部古典小說不無關係。李汝珍在書中虛構了很多海外奇景與百花仙子的傳說,但或許並非空穴來風。」
聽到「百花仙子」「鏡花緣」,林照的心猛地跳了跳。他小時候曾聽父親隱約提過那本小說,但從未深究。若真有關連,那豈不是說這鏡子裡還隱藏更多古代的祕密?
「暫時你最要緊的是先保護自己。」老闆合上書本,語調凝重,「若你能熟練引動鏡中的力量,或許能自保。但那需要時間摸索,更需要機緣。或者,你可以嘗試躲到別的城市,避開這些勢力的追查。只是……你躲得了一時,躲得了一世嗎?」
林照聽得心裡發苦。一番話戳中了要害。他根本不可能長期逃亡,母親還在老家,自己又一無積蓄。更何況,他對這鏡子並非毫無感情,不想就這麼拋棄它。
「那如果我想嘗試‘引動’它,該怎麼做?」林照小心翼翼地問。
「我也不敢保證,但通常這類法器需要‘感應、祭煉、合力’三個步驟。你先要感應它的‘靈源’,再用血氣或精力灌注,讓法器核心和你產生更深的互動。之後,才能談到進階的操控。」老闆思索片刻,補充道:「不過,你要在安全的地方進行,避免被打擾。一旦過程失敗,可能會傷及心神。」
「心神?」林照頭皮發麻,「還會傷及心神?」
「法器之力,有時是一把雙刃劍。你若駕馭不了,就可能被反噬。歷史上不乏類似記載。」
這些話聽得林照渾身不安,但他意識到,或許這是當前唯一能「自保」的途徑。要是能真正掌握鏡子的力量,他至少有底氣面對那些不明勢力。
想了想,他再次開口:「那……老闆,能否借你這裡的地方讓我嘗試?我租屋那邊人來人往,很難保證安全,也不適合做什麼‘祭煉’。」
老闆皺眉沉吟,似乎在衡量風險。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好吧,看在你是個善良小伙子的份上。剛好我後頭有個小儲藏室,偶爾用來存放舊貨,你可以先暫住幾晚。但我得先聲明,我只是提供空間,出什麼岔子,你得自己承擔。」
林照連聲道謝,心裡那塊巨石稍稍放下。雖然還有很多未知風險,但至少不至於孤立無援。他決定晚上再來這裡,利用深夜進行所謂的「感應」嘗試。
林照一整天下來,和老闆不斷翻閱店裡的一些筆記和古籍,尋找任何關於「鏡花」或「法器祭煉」的蛛絲馬跡。但大多文字都過於古老,加之殘缺不全,能收穫的訊息極其有限。
唯一稍具參考價值的是一本記載靈異傳說的小冊子,裡頭提到「百花封印」的片段:
>“傳聞某位百花仙子留存的一縷神韻,封印於特製鏡中,得此鏡者可隱約通曉百花之靈,有驚世才情與妙法。但若不能承載,反受百花怨念所傷,性情大變,甚至喪志。”
「百花仙子?才情與妙法?」林照念著書中這段,引發無限聯想。
老闆在旁補充說:「《鏡花緣》裡那些百位才女,就是從天庭或仙界投胎而來,小說寫得離奇,你就當故事看。但我懷疑作者曾接觸過某些古老傳承,所以才編撰出那麼多海外奇境、才女科舉等情節。也許你這鏡子就跟‘百花’有脫不開的關係。」
林照看著那段描述,心想:如果這面鏡子真封印了什麼百花仙子的力量,那為什麼殘破不全?又為何落到自己手裡?這種「命運」的安排,實在匪夷所思。
「不過,上頭也說了,若不能承載,會被百花怨念所傷……」他越想越緊張,擔憂自己貿然嘗試後,會惹來反噬。
老闆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小伙子,人這一生,很多事情都只能邊做邊學,沒得選。你若真想擁有力量,就要承擔風險。若想安穩生活,現在丟了鏡子離開或許還來得及——只是,你得問問自己,真捨得嗎?」
林照沉默不語,腦海裡閃現了昨日救人時那轉瞬的成就感,也閃現了母親長年辛苦操勞的背影,還有那詭異的手機畫面:「鏡花系統——綁定中」。到底命運為何選中他?
時光不知不覺流到黃昏。小巷外的天色逐漸暗下,街頭車輛喧囂聲開始減弱。老闆找來一些簡單食物,兩人草草吃了晚飯。那位名叫「小於」的婦人中途過來與老闆低語幾句,也沒多跟林照搭話,只是淡淡瞄了他一眼,看似對他這外人抱有戒備。
吃完飯,老闆帶著林照繞到店後的小儲藏室,說明裡面堆了不少雜貨和舊箱子,勉強能留一片空地給林照打地鋪。空氣中瀰漫著灰塵與發霉紙張的氣味,但林照此刻已顧不上生活條件,只要能有個安全臨時落腳之處,就心懷感激。
「你先休息吧,午夜前後最寂靜,若要嘗試感應法器,可以選那時段。我明早再來看看你。」老闆說完,示意別讓小於發現太多,以免節外生枝。
林照應聲答應,目送老闆離開後,輕輕關上儲藏室的木門,留下昏暗的燈泡和他,以及那半塊神秘的青銅鏡。陰影在屋角蠢動,恍如一條無聲的蛇,不時勾動他的心弦。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外頭萬籟俱寂。林照看了看手機,已近凌晨。先前翻書得來的一點「祭煉要領」,大致是要求心神專注、滴血或運氣灌注鏡器,細細感受其波動。若有回應,便代表初步契合。
他深吸一口氣,將青銅鏡放在面前用木箱架起的臨時小桌上,坐姿端正,嘗試冥想。屋裡只有一盞小燈,光線微弱。鏡面斑駁映出他自己的影子,猶如一個朦朧的幽靈。
「好,試試看……」他解開手指上的創可貼——那是先前小小割破後貼的,讓指尖再次滲出一絲血滴,抹在鏡背裂縫處。
血液觸及青銅鏡的瞬間,林照感覺到一股輕微的溫熱透過指尖蔓延開來,比前幾天更加明顯。似乎鏡子正在慢慢「吸收」他的血。
「專心,專心……」他閉上眼,彷彿聽到自己心跳的回響,也彷彿聽到鏡中某處回應的共鳴。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朦朧的白霧從鏡面逸散而出,宛如輕紗籠罩在半空,屋裡冷不防多了股清冷的氣息。林照緊張地咬住下唇,卻又帶著興奮——這是幻覺,還是法器的真正顯現?
白霧在空中緩緩旋繞,彷彿形成一個微型漩渦。忽然,林照耳際傳來低沉又悠遠的呢喃:「鏡花……靈源……」
那聲音既熟悉又陌生,和他之前夢裡聽到的「鏡花」呼喚如出一轍。只見白霧凝結成幾縷細絲,慢慢鑽進林照的指尖,他感到身體微微戰慄,一股灼熱感伴隨強烈暈眩衝上頭部。
「啊……」他悶哼一聲,差點失去平衡。忙不迭咬牙撐住,盡力讓自己不要驚慌。老闆事前提醒過,法器共鳴之際可能伴隨體內能量的衝擊。若是他能撐住,便能打開通往力量的大門;撐不住,可能當場昏倒或走火入魔。
陣陣白霧緩緩侵入他的神經,恍惚間,他似又看見那片古韻悠遠的庭院——花木扶疏,煙雨朦朧。長廊下,有幾名女子身穿古裝,含笑對坐,筆墨紙硯間流淌出一篇篇清麗詩文……那場景與《鏡花緣》裡描寫的「才女云集」頗有幾分相似。
「這……」林照彷彿置身夢境,卻又感到真實。四周花瓣飛舞,花海繽紛,遠處鐘鳴水響,似有個溫柔的女聲在輕吟:
>「浮世若夢,鏡花如幻。百花之靈,待吾歸來……」
霎時間,花海猛然破碎,空間扭曲。林照只覺劇痛刺入腦門,像被萬千花刺戳中靈魂。忍不住痛呼一聲,全身冷汗淋漓。
白霧煞那間爆散,化為一股急流衝入他胸口,與他的血液相融。恍若出現某種「束縛鎖鏈」的感覺,又仿佛是「灌頂」般的衝擊。
「不……我要撐住!」林照被巨痛折磨得幾欲昏厥,僅憑一絲意志死咬牙關,努力讓自己不放棄。隱約間,他感到鏡子也在震顫,似在測試他是否具有承受力。
就在他意識即將斷線之時,那女聲突然變得柔和,彷彿帶著撫慰之力,慢慢將那萬千尖刺化為涓涓暖流。林照渾身一震,彷彿見到一片柔和光暈籠罩著自己。
下一秒,所有刺痛都逐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輕盈感。他能感到血液裡似乎多了一條神秘「通道」,隱隱與鏡子相連。
「成功了嗎……?」林照虛弱地低語,汗水早已浸溼衣背。他張開眼,發現房間裡的白霧早已消散,鏡面光澤依舊暗啞,但那裂縫像是多了一層淡淡血痕融合,彷彿被烙上了專屬印記。
細聽之下,他能感到鏡子和自己心跳節奏微妙契合。試著伸出手,掌心向前,半空中依稀有股莫名的能量在匯聚。相比昨日在大樓那種不受控的狀態,此刻這能量雖依舊渺小,但似多了一分可馴服的感受。
林照屏息凝神,嘗試釋放一絲力量,卻發現體內的熱流只是微微游動,不像昨天下意識那樣爆發。「看來還需要時間摸索。」他苦笑自語,至少今天完成初步「感應」,已是邁出關鍵一步。
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林照無力地躺在儲藏室的地鋪,胸口依舊起伏不定。他掙扎著拿起手機,心想看看是不是又會跳出那「鏡花系統」的提示。
果然,手機螢幕自動亮起,這次沒有淡去,而是閃爍著一行半透明的字體:
>「鏡花系統契合度:5%狀態:初步綁定」
林照瞪大眼睛,這、這可不是幻覺吧?他顫抖地用手指輕觸螢幕,卻發現並不能像點擊APP那樣操作,只能看到一段簡訊般的「提示文字」懸浮在畫面上。
接著,那行字又變化為另一段:
>「當前等階:凡躍境鏡花印記:1/???」
>「新手任務:收集‘鏡花殘魂’以提升系統階段,開啟更高級功能。」
>「提示:目前鏡器殘破,需尋找更多殘片或引導他人蘊化百花之力,方能修復封印……」
文字閃爍數秒後,慢慢淡去,手機螢幕又恢復正常。林照呆愣著半晌,好半天才回神。他再度嘗試操作手機,卻找不到任何「系統」介面。看來它只會在特定時刻自動顯示。
不過,這已經足夠震撼——就像真的置身那些網文的世界,他從此擁有了「鏡花系統」!雖然資訊不多,但至少知道自己契合度只有5%,還有什麼「凡躍境」和「鏡花印記」之說,還得收集「鏡花殘魂」來進化。
「殘魂……難道就是書裡提到的百花仙子殘存意識?」林照聯想到今天白天看到的記載,對這系統的模式漸漸有點概念——大概是要他不斷完成某些任務,才能提升等階,繼而解鎖更多功能或威力。
再看那句「需尋找更多殘片或引導他人蘊化百花之力」,他更是困惑:哪裡去找這些殘片?要怎麼引導他人?想起昨日似乎幫那跳樓男子化解災厄,也不知是否算「引導」的一部分?一頭霧水。
但不管怎麼說,他已確定,鏡子不僅僅是古董,而是真的蘊含了某種系統力量。方才在祭煉過程中,他也親身體驗到鏡花能量的衝擊。「命運,真的動起來了啊……」
他抬頭看向微微搖晃的燈泡,耳中回繞著「鏡花」的回聲,同時也有種莫名熱血衝上腦門。雖然前路茫茫,但總比之前坐困愁城要多了幾分希望。至少,他真正擁有了一絲「改變命運」的可能。
屋外風聲颯颯,凜冽而孤寂。林照額角仍冒著冷汗,身體虛脫般無力。勉強撐到把鏡子收好,他便倒頭昏睡過去。這一次,再度進入夢鄉時,他隱約感覺到花海並不再那般冷漠,有溫暖的光輝包裹住他,彷彿在鼓勵他繼續前行。
早晨時分,儲藏室的門被輕輕推開,老闆探進頭來,看到地上渾身大汗、衣物皺巴巴的林照,還以為他出了事,趕緊上前查看。
林照在睡夢中感到有人碰自己,驚得一個激靈坐起:「誰……?」
「是我。看你沒什麼呼吸聲,我還擔心你真被鏡子反噬了。」老闆鬆了一口氣,揮揮手。「現在感覺如何?」
林照擦去額頭汗珠,勉強一笑:「我沒事,應該成功了……」
老闆目光一凝:「哦?真的能感覺到鏡子的力量?」
「嗯……還很弱,但似乎真的跟我建立了聯繫。」林照站起身,雖然四肢仍有點酸軟,但精神出奇的清爽。
老闆上下打量他,見他臉上沒有被「走火入魔」的神色,也沒有痛苦扭曲,微微點頭:「你小子運氣不錯,也算有些天賦。既然鏡子真認你為主,那接下來……」
「接下來,可能就是另一次考驗了。」林照脫口接道。他想起神祕電話的威脅,鏡花系統的任務,以及各種未知暗湧,不禁神情複雜。「我得加快腳步,把這力量鞏固下來,否則還是會被那些黑勢力盯上。」
老闆讚許地頷首,拍了拍林照肩膀:「算你看得清。你想留下來繼續研究,還是……?」
林照低頭思考片刻:「或許我再住上幾天,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我去找小旅館……」
老闆擺手:「既然我都答應過,就不會趕你走。只要別鬧出太大動靜,我也樂得在一旁觀察,順便幫你尋找線索。」
林照眼眶微熱,衷心感激。能在這大城市裡,有人願意施以援手,真是難得。誰能想到,一個古董店的老闆,竟成了他最意外的「同伴」。
離開儲藏室前,他再次看了看背包裡那面青銅鏡,鏡面無光,但裂縫處彷彿與他的血融合後,形成一條淡淡的暗紅紋路。林照隱約覺得,自己和它之間的連結愈發明顯,彷彿鏡子也能感受到他的情緒。
出到店前廳時,那名叫「小於」的婦人正收拾貨架,側目冷冷看了林照一眼。她不像老闆那般和善,也沒有多說話,僅微哼一聲算是打招呼。
林照回以禮貌點頭,心想自己也只是暫時借住,不便惹是生非;日後若有能力,就報答老闆的恩情。
走出「好風古物」店門時,外面初晨陽光掃去些許寒意,小巷裡的鋪石路看起來久經風霜。林照深吸口氣,胸腔裡彷彿也被注入一縷新生的暖流。
「是啊,命運真的開始啟動了。」他在心裡默念。那種被生活壓得喘不過氣的絕望,竟似在鏡花的力量面前,得到一絲纖弱卻真實的希望。他要抓住這希望,讓自己在這城市裡昂首挺胸,不再只是個被面試刷下、被房東催租的落魄小人物。
走在巷弄間,林照覺得空氣都變得輕盈。回想起這三天來的遭遇,如同一場離奇的冒險:面試失敗、街頭撿到古鏡、離奇救人、被神祕電話威脅、夜裡祭煉鏡花……他還是那個失業青年嗎?還是已經踏上一條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鏡中的迷霧雖已稍微散去,但更廣大的秘密、更多的風暴,正等著他去面對。所謂「鏡花系統」只是揭開序幕的一角:所謂「百花殘魂」、「鏡花印記」、「任務階段」……都可能牽引他走向更深不可測的領域。
「不過,我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看我怎麼把握。」林照握了握拳頭,感受體內那微弱卻真實的能量流動。
此時此刻,城市的另一端也同樣暗流湧動:
-有人被財團指示,密切調查林照動向;
-有人對「鏡花殘片」發起覬覦,準備加速行動;
-還有執行某種隱秘任務的勢力,早已將目標鎖定在這場「鏡花」紛爭上……
然而林照並不知道這一切,他只管穩固如今的力量,在下一次衝突到來前,盡可能讓自己強大些。
街頭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城市從不會因個人的煩惱或奇遇而停止運轉。林照望著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微微揚起嘴角。他背上那面殘破古鏡,依舊沉默不語,卻已在無形中與他的生命緊緊綁定。
「鏡中迷影已開,命運大幕正式拉開。我……不會再退縮。」
這是林照在心中做下的承諾。帶著那股堅定和隱隱的期待,他融入城市早高峰的人潮。或許很快的,他就會領悟何謂「初嘗威能,震驚自我」的激情,也會遇見更不可思議的「意外邂逅」,踏上一段注定波瀾壯闊的鏡花之旅。
——茫茫人海,誰也不知道,下一瞬間將遇到何種考驗。而那半塊青銅古鏡,如同一把通往新世界的大門鑰匙,已在沉睡中悄然甦醒。
晨光微露,風吹入巷弄,帶著清涼而略顯濕潤的氣息。林照從「好風古物」後方儲藏室的小床鋪上翻身起來,渾身肌肉依舊酸脹,卻似乎已沒有昨夜初祭煉鏡子時的劇痛。他揉了揉發脹的額角,想起自己昨夜在一陣煩亂的白霧與幻覺中堅持下來,成功與青銅鏡產生初步連結。
低頭一看,背包裡那塊鏡子依然沉睡般地躺著,裂縫處隱隱帶著一條暗紅血痕,似將他與鏡子綁定。林照回憶起臨睡前,手機螢幕上顯示的那些資訊——「鏡花系統契合度:5%」「凡躍境」「鏡花印記:1/???」以及「殘魂」「修復」等字眼,心裡不禁一陣複雜。這已不是單純的古董問題,而是關乎自己人生軌道的重大轉折。
「鏡花系統……到底是什麼原理?」林照自言自語,伸手摸了摸背包,神情既忐忑又期待。自從大學畢業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強烈感受到某種「大膽冒險」的刺激感。
他收拾好簡單的行囊,推開通往店鋪後門的小木門。店內昏黃的吊燈還未開啟,老闆卻已坐在櫃檯後,一邊翻著老舊書籍,一邊喝著不知道是茶還是酒的褐色飲品。見林照出來,老闆抬頭略帶關切地問:「怎麼樣?昨晚狀況還好嗎?」
林照走到檯前,邊伸展因酸痛而僵硬的肩頸,邊點頭說:「嗯,剛開始差點扛不住,腦海裡像被萬千花刺扎過,但後來好像出現了某種……呃,護佑的力量?總之,最後疼痛消失,鏡子跟我似乎建立了感應。」
老闆聽得若有所思,將手邊的書往旁一放:「你算幸運,首次就能平安熬過。看來你的體質還不算太差,或者說,那鏡子自有選擇。之後你若能進一步操控鏡中力量,應該就能自保了。」
林照回想起「鏡花系統」出現的字樣,忍不住提到:「老闆,其實……昨晚我手機忽然自動顯示一段資訊,提到什麼『鏡花系統』,說我契合度只有 5%,還有『凡躍境』、必須蒐集什麼『鏡花殘魂』之類的。這些詞聽起來像網文金手指,可我卻真切看到,不像是單純幻覺。」
「哦?」老闆眉頭一動,但似乎並不意外。「我之前也說過,這種古鏡若真被賦予法器屬性,可能蘊含陣法或古老術式。有些還會自主跟持有者溝通,用各種形式呈現。你所謂的『系統』,興許就是它的『靈識』或『符咒智慧』。既然它能直連你手機,說明它懂得借用現代器物的載體。」
林照恍然,仔細想想也有道理:就像某些「靈具」能浮現於水面、雲氣,或者讓人做夢接收訊息,青銅鏡或許只是換了一種更符合現代人的方式進行溝通——透過手機螢幕。
「那……『殘魂』又是什麼?」林照繼續追問。
老闆攤開手,頗為無奈地說:「這我就不好亂下定論了。從古籍來看,若和『百花仙子』或《鏡花緣》那些傳說有關,所謂殘魂,可能指的就是散落在世間的『百花靈意』。或許,它們以不同形式潛藏在人或物上。要取得,就得靠你去挖掘了。」
「聽起來好像要跑各種『副本』打怪收集道具一樣……」林照苦笑,腦中不禁浮現自己滿世界找奇怪靈物的畫面。
老闆想了想,補充:「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這路子確實艱難。但你若真能掌控鏡花力量,也不失為自我躍升的機會。現在關鍵是你肯不肯,敢不敢,而且還要提防外界勢力的覬覦。」
這句話如一盆冷水潑在林照頭上。他想到昨晚接到的神祕電話,深知自己已被盯上。若再不提升實力,遲早會被逼到絕境。於是他暗暗下定決心:既然踏上這條路,就得勇敢闖下去。
老闆替林照倒了杯溫水,讓他稍微暖胃,接著談到下一步計畫:「你若願意,今晚可以再試試冥想鍛煉,鞏固和鏡子的連結。偶爾白天也能嘗試引動那股力量,看看是否能在對外防身時派上用場。」
林照聽到「白天也能試」不免心裡發毛:「大白天就做?要是被人看到我在那裡『騷操作』,不是很引人注目?」
「那就得注意地點和時機。你要先多加練習,才能在緊急情況下不露破綻。」老闆正色道。
林照點點頭,正琢磨該如何安排今日行程時,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他疑惑地拿起來一看,居然又是那行半透明字體——
>「鏡花系統任務:測試鏡能,激活基礎『靈氣運用』。」
>「說明:持鏡者需於 24小時內,集中念力 100次,引導靈氣於掌心顯化。」
>「成功後,系統可解鎖『鏡花之力』初階形態。」
林照頓時露出驚愕表情,忙把手機舉到老闆面前:「喏,你看……它又跳出來了,說要我念力 100次,引導靈氣……這什麼意思?」
老闆看不見那行半透明文字,只能看見林照手機螢幕呈空白狀態。他倒也不詫異,回答:「大概就是要你不斷嘗試將鏡子內的能量匯入你的掌心,然後外放。你可把它當成冥想+手印的結合,做 100次可能是為了讓你熟悉運用。」
「好吧……那我今天就得趕緊找機會練了。」林照嘆道。這種修煉方式他只在小說裡見過,可沒想過真要自己來。
他正猶豫要不要先留在店裡練習,卻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我有個兄弟——鐘文澤,跟我算是死黨。之前因為工作和生活上的事,他也打過幾通電話關心我。要不,我先去找他?他個性鬼靈精怪,或許能想些法子給我……再不濟,也可以分散一下我的壓力。」
老闆並不多加干涉:「你自有盤算,只要切記不要隨便把鏡子的秘密透露給太多人。小心駛得萬年船。」
打定主意後,林照收好手機,也跟老闆約好晚上回來繼續留宿和練習,就匆匆道別離開店裡。巷外行人漸多,車流不息,他望著熙來攘往的市井人潮,心想自己今天若要做「集中心念 100次」的試煉,可得找個沒人的地方,否則手掌放光或散出氣流,那也太顯眼。
鐘文澤是林照大學時期的室友,畢業後兩人一度合租。但後來鐘文澤在一家公司打工,跑業務賺到不少錢,再加上他親戚資助,便搬離合租房去住更舒適的公寓。儘管如此,他與林照的交情依舊深厚,沒事就互相噴槽。
近來林照接連碰壁,心情不佳,也不好意思常打擾這位老友。可如今情況特殊,他打算先去找鐘文澤敘舊,一來也可借對方的人脈或小聰明想點辦法。
簡單發了訊息後,鐘文澤爽快回電,語帶興奮道:「好啊,老林,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我正好中午有空,咱們到常去的那家咖啡廳碰面?」
林照嗯了一聲,掛斷電話,朝市中心方向走去。
十分鐘後,他搭上公交,一路擠到熱鬧的商業區。下車時,街邊高樓聳立,各式LED廣告耀眼,他有些恍神地看著周圍:自己前陣子疲於奔命找工作,甚至來這兒面試都落空了,如今再次踏入,竟已是另一種心境——懷揣著鏡子的秘密,彷彿在看這座城市的另一面。
「若真的有超凡力量暗藏在各個角落,那表面上的繁華與冷酷,只是更巨大暗流的冰山一角吧……」林照暗暗思索。倒不知有多少人,如同自己這般無意中被捲入。
咖啡廳位於商業區一座寫字樓的一樓大廳旁,裝潢文藝舒適。林照推門進去,就見鐘文澤已經坐在靠窗位置,正擺弄手機打遊戲。對方留著略長的髮型,戴著副時尚墨鏡,一身休閒打扮,遠遠看去就有點「不務正業」的感覺。
「喲,大帥哥。」林照開玩笑地招呼。
鐘文澤立馬放下手機,摘下墨鏡,朝林照拍了拍肩:「欸,看你氣色還不錯嘛,比前陣子電話裡聽你聲音好多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好事談不上,只是有些……奇怪的際遇。」林照拉開椅子坐下,先隨口點了一杯黑咖啡。
「奇怪際遇?」鐘文澤挑眉,「不會是中了彩票,或者撿到金條吧?哈,別瞪我,我就隨便說說。」
林照苦笑:「比撿到金條還離奇,但一時半會兒不好跟你細說。你只要知道,我最近可能……挺危險的。」
「危險?」鐘文澤神情一緊,「什麼意思?欠高利貸了?還是被人追殺?」
「說追殺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林照拍了拍他的肩,意識到再這麼模糊下去,也難以溝通,但又不能把真相全盤脫出。「總之,有些人盯上我手裡的一樣東西。它或許很值錢,也或許非常神祕,現在我更想保護它。」
鐘文澤聽到「值錢」眼睛頓時亮了亮:「那你乾脆賣掉好了,賺錢幹嘛不用?你老母那邊也需要錢啊。」
「不行,那東西不能隨便賣,它已經跟我『綁定』了……」林照很認真地說。
鐘文澤見好友神色莊重,不像開玩笑,便收起平時嘻哈態度:「好,我不追問是什麼。不過你找我,肯定想讓我幫你出主意吧?」
「一來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幫我注意下周邊有沒有奇怪人盯梢;二來……我暫時缺個能安靜練東西的地方。」林照靈機一動,打算利用鐘文澤租住的公寓。萬一「好風古物」那邊不夠隱蔽,或有生人登門,也能多一處備用地點。
「練什麼?」鐘文澤瞪大眼,「你該不會要在我家製毒或幹啥犯法事吧?」
「不不不!怎麼會。就是某種……類似健身的練習,怕聲響或動作太怪嚇到別人。」林照只好含糊帶過。
鐘文澤歪頭看他半晌,終於嘆了口氣:「好吧,誰叫咱倆是哥們。我的公寓有客房,你確定要住?」
「短暫借一下就好,我還有其他落腳處。但有時候臨時需要個隱蔽地方,行嗎?」
「行,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不過你得自個兒注意別引警察上門,我怕麻煩。」鐘文澤敲了敲桌面,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林照暗暗感激這兄弟的信任,雖然他暫時不會把「鏡花系統」的離奇程度告訴對方,但能擁有一個安全屋,至少多了份保險。
兩人閒聊幾句後,鐘文澤忽然想起什麼,拉低聲量道:「欸,不過老林,你知道嗎?最近商業區裡出了件怪事。我一個同事前幾天在附近拍到,好像有人在空中……嗯,停頓了一下,然後就落在氣墊上,逃過死劫。當時眾人都感覺那人像被什麼神秘力量托住。」
林照一聽,背脊微寒——他立刻意識到,這說的就是自己那天無意間「救」下的跳樓男子!
「怎麼,你也聽說了?」鐘文澤察覺到林照表情不太對,狐疑地問。
「呃……新聞不是也報了嗎?」林照強裝鎮定,隨口帶過。心裡暗想:看來那事件在市區裡已傳得沸沸揚揚,難免會有熱議,還好沒人拍到是他做的手勢或什麼。
鐘文澤耸肩:「是啊,不過網路上討論更熱烈。有人說是碰巧有上升氣流,也有人說有超能力者現身,都很荒唐。但我看那視頻,真有點古怪……」
林照苦笑:「世上荒誕事多了,你就別當真。等官方調查結果出來也許就有解釋了。」
鐘文澤點頭,沒再糾纏。不久後,他得趕回公司處理業務,便結了帳,拍著林照肩膀說:「行,那你先跟我回去,我把備用鑰匙給你,你有需要時自己過去。」
林照自然感謝不已,兩人出了咖啡廳,來到附近停車場。鐘文澤開了車,帶他前往自己住處。
一路上,林照的手機又震動了好幾次,跳出系統提醒:「剩餘 22小時:完成基礎聚氣次數 0/100。」「請持鏡者務必抓緊時間。」林照盯著那倒計時,暗嘆任務期限不短,但如何在白天找空閒默默做靈氣聚合,也是個技術活。
車開到一半,正要轉入主幹道時,忽然有人砰地拍打車窗。兩人同時一驚,只見一個穿著花襯衫、染著一頭淺金髮的青年擋在路中央,滿臉不悅。
「喂,開什麼破車?擋老子路了啊?」那青年口氣惡劣。
「哪門子歪理?我在正常行駛!」鐘文澤也不爽,按下車窗反駁。
原來此人剛才橫穿馬路,差點被鐘文澤的車碰到,雖然是那青年自己違規,但他卻理直氣壯要找架吵。林照見勢頭不對,皺著眉打量那青年,發現對方身後還跟了幾個渾身紋身的小弟,似乎是一夥混混。
「難道撞到馬路上的地痞?」林照心裡一緊,若只是普通糾紛還好,但他如今身懷鏡子,不想惹事。
果然,金髮青年拍打車門,大聲咒罵:「下車!給老子道歉,不然別想走!」
鐘文澤火氣上來,正要理論。林照見狀,連忙扯住他:「算了,先不要衝動,看情形再說。」
兩人一起下車,金髮青年雙手環胸,左右小弟虎視眈眈:「道歉之外,兄弟今天被嚇到,你們也該出點醫藥費,怎麼也得掏個幾千吧。」
「你才該賠我們車損!」鐘文澤哪受得了這種無理取鬧,指著那違規青年怒喝,「明明是你亂竄馬路!還想勒索?」
金髮青年咧嘴冷笑,指著自己幾個手下:「哥們,聽見沒,他說咱們是勒索,真是不給面子。要不,把他車砸了再說?」
幾個小弟頓時鬨笑,似蠢蠢欲動。周圍路人見到這陣仗,紛紛閃避,不想捲入糾紛。
林照站在鐘文澤身邊,額角微微見汗。一來,他沒多少錢可以破財消災;二來,真的打起來他也怕自己剛覺醒的鏡花力量失控,被眾人看到。可若就此咽下,違心給錢,實在太憋屈。
「該死……」林照瞥了眼遠處,正好沒有交警或巡警出現,連拍攝的路人都被混混兇狠的眼神嚇退。他壓抑心頭怒氣,試圖用較理性的方式解決:「兄弟,我們不想惹事。但不如這樣,咱們各退一步——如果真要賠,你也拿出合理證據,否則就別糾纏了。」
金髮青年聽罷大笑:「合理證據?老子就是證據!看你們這副窮酸樣,少廢話,拿錢來!」
鐘文澤忍無可忍,抬起手指就要反駁,結果那金髮青年一記肘擊掄過來,擦著鐘文澤的臉頰而過。「媽的,別想跑!」金髮青年咆哮。
情勢一觸即發,林照心裡也被激得火起,卻又不能表現得太過驚世駭俗。他回想昨晚老闆的提醒,還有鏡花系統所言的「基礎靈氣運用」。雖然沒正式練過,但若此時試著引動一絲力量,或許能震懾這群地痞?
可如何「引動」?他不知該從哪下手,只能憑本能。眼看金髮青年又要揮拳,他急中生智,深吸一口氣,集中意志在掌心。那一刻,他感到背包裡的鏡子似乎微微震顫,一股熱流竄入臂膀。
「給我停下——!」林照爆喝一聲,反手一擋,手臂上竟然湧現一股渾厚勁道,把金髮青年的胳膊格開,同時逼得對方後退兩步。
金髮青年臉色一變:「你小子練家子?」
林照也暗自吃驚,因為他分明感覺自己剛才那擋,幾乎不費多大力,就化解了對手的衝擊。左掌甚至溢出一縷溫熱氣息,讓他渾身舒暢。這正是鏡中能量的小小展現。
「怎麼……怎麼一下子力氣變大了?」鐘文澤也看得目瞪口呆,林照平時根本不是什麼武術高強的人,如今卻穩穩擋下敵方攻擊。
林照知道自己絕不宜戀戰,否則被拍下來廣傳可就大條了。他定了定神,鎮住心頭那股亢奮感,沉聲道:「各位,有話好說。再動手,別怪我不客氣。」說這話時,他試著維持微微「聚氣」的狀態,讓對手感受到無形壓迫。
金髮青年似乎也覺得不對勁,眉頭緊皺,眼神裡的兇狠被動搖。身後小弟猶豫片刻,也不敢輕舉妄動。
「好,你們有種。給我記住了!」金髮青年不甘心地放下狠話,帶著小弟退開。看他神情,顯然還想找機會堵人,只是此地人流不少,不便久鬧。
混混散去,鐘文澤長出一口氣:「媽的,真他娘晦氣……不過老林,你啥時變這麼猛?我可記得你以前跑 800公尺都喘成狗,一拳頭打不死只雞。」
林照尷尬笑笑,拍了拍鐘文澤肩:「可能我這陣子……鍛煉得不錯吧。走,我們先離開再說。」
鐘文澤見對方不想多談,也沒追問太多,兩人上車快速駛離現場。林照內心卻是狂跳:自己剛才明顯調動了鏡子的能量。看來不需等到 100次「聚氣」才算入門,他已能初步調用「鏡花之力」的雛形。只是一旦使用,體內也隱約生出些許疲憊,必須多熟練才行。
車子駛進鐘文澤所住的中檔社區,裏面環境尚算清幽。兩人停好車,走進電梯,直到回到鐘文澤的公寓內。這房子裝潢明亮,客廳寬敞,還帶一個小陽臺。雖不比豪宅,但對於年輕人已相當不錯。
鐘文澤把客房鑰匙遞給林照:「你先拿著。有需要住幾天都行,冰箱裡還有些吃的,不要客氣。只是我晚上有時候要加班,不一定在家,如果你有特殊需求,記得先講一聲。」
「多謝。」林照誠懇地說。
鐘文澤又狐疑道:「對了,剛才的事……你真不打算解釋一下?」
林照知道鐘文澤指的是那突然爆發的「神力」。可他一時半會兒也難以講清,只能含糊帶過:「我最近遇到個高人,學了點防身功夫。這事還沒學扎實,所以暫時先別張揚。」
鐘文澤皺眉,似乎還有疑慮,但終於攤手:「行吧,你不想說就算了。只要你別走歪路,我沒意見。」
把行李放進客房後,林照看看時間,已近下午,離「鏡花系統」所給的 24小時期限又近了幾個小時。若想完成那「100次聚氣」目標,得抓緊練習。
「文澤,待會兒我要在客房裡做些比較……呃,古怪的姿勢,你別見怪,也不要讓人打擾我,可以嗎?」林照再三叮囑。
鐘文澤聳肩:「好好好,你安心修煉,想幹嘛都行。你這搞得跟個神棍似的……不過,我等一下也得回公司一下。有事電話說。」
林照點頭,看鐘文澤整理一下就出門了,整個公寓只剩林照一人。環顧四周,確定沒外人,他把客房門反鎖,找塊空地盤腿坐下,緩緩將青銅鏡從背包拿出來,放在面前。
微弱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照進來,落在青銅鏡背那道暗紅裂縫上。林照閉上眼,深呼吸,嘗試像昨夜那樣冥想,並將意識導向雙掌。
很快地,他感受到鏡子所散發的那股熱度再次湧入胸口,與血液微妙融合。一股細微的麻感竄上手臂,彷彿有看不見的氣流在指間流動。
「要聚氣 100次……怎麼判斷一次呢?」林照暗自琢磨。或許就每做一次完整的「引動—凝聚—散去」,便可算一回。
於是,他想起剛才抵擋地痞拳頭的瞬間,記得那時他喊了一聲,手心生出一股勁道。現在,他要把這感覺「復刻」並反覆練習。
一呼一吸間,他掌心慢慢浮現一絲溫暖,似像微弱的電流在流動。起初他無法精確把控,只能隨感而行。有時候氣息一湧,就衝到臂膀外側,無法落在掌心;有時候能成功集中掌心,但又立刻散掉,像氣球漏氣般。
這種掙扎過程彷彿和一股陌生的「力量」磨合,林照咬著牙一次次嘗試:將注意力鎖定在手掌,彷彿要召喚它,然後在短短幾秒內把那股「鏡花熱流」抓住。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能稍微穩住那股勁道,感受手掌心像放入微溫水中,有股輕柔的熱浪在那裡盤旋。雖然無形無色,但他自信若此刻有人拿手觸碰,應該能感到顯著的溫度提升。
「呼……算一次吧。」林照鬆開手,停頓幾秒,然後再度凝神,引導這股力量。如此周而復始,他幾乎忘了時間,只依照「系統」的任務指示不斷重複聚氣。
反覆數十次下來,林照已滿身是汗,額角也滲出細密汗珠。他感覺體能被大量消耗,精神專注度不停飆高,每一次聚氣都像一次短程衝刺,讓他腦袋發脹。
「才……五十多次?」他看了看手機,還沒結束呢,系統提示上依舊是半透明數字:「聚氣次數:52/100,剩餘時間:14小時 27分」。
「呼,真當我免費苦力啊……」林照苦笑,卻又不得不咬牙硬撐。為了今後能更從容地活,他只能拼了。
休息幾分鐘後,他繼續盤腿凝神,一次次呼喚鏡花能量。漸漸地,他覺得自己更能掌控這股熱流,手掌凝聚的氣息也更飽滿。偶爾,他甚至能感到那熱流往小臂或腰腹擴散,讓他渾身像在溫水裡泡著,頗為舒暢——只是精神力消耗還是巨大。
終於,等林照做完第 100次聚氣,他已氣喘吁吁,如同跑完馬拉松。雖然屋裡開了空調,他仍汗流浹背,背心都濕了大片。
「完成了……」他虛脫地往地鋪一倒,半瞇眼休息。果然,手機又乖乖亮起,那行系統字體浮現:
>「恭喜持鏡者完成基礎聚氣。鏡花之力(初階)已開啟。」
>「請在‘意念面板’輸入指令,以使用部分功能。」
林照皺眉:意念面板?是什麼意思?他嘗試在腦海裡默念「系統」或「鏡花系統」,忽然感到一陣眩暈,手機螢幕上再次顯現新的版面:
>【鏡花系統】
>-契合度:7%(+2%)
>-境界:凡躍境(初階)
>-已解鎖能力:基礎靈氣操控
>-下一步目標:開發“鏡花印記”特性,促進鏡器修復
上頭還有若干灰色選項,如「鏡花圖鑑」「殘魂列表」「鏡界副本」之類,但都顯示「未解鎖」。林照越看越感覺自己就像進入了一款全息遊戲,新手階段只開放少量功能。
「看來完成這 100次聚氣後,我已能更熟練地使用最基礎的靈氣。」林照試著抬手,默想讓掌心出現熱流,果然輕鬆多了。「不錯,這樣以後遇到流氓地痞,就更有底氣……但恐怕外頭還有更可怕的對手。」
他躺在地上休息幾分鐘,思考著要怎麼更好地活用這股力量。系統沒明說「基礎靈氣操控」能到什麼程度,但直覺告訴他,這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殺手鐧,可能還得通過那些「鏡花印記」或「百花殘魂」來強化。
「等我再穩固一下,就回『好風古物』繼續請教老闆,看他能不能幫我尋找殘魂線索。」林照在心裡打定主意。
可是他也清楚,修行只是一方面,另一邊還有種種現實壓力:母親的生活費、自己未來工作去向,被神祕電話威脅的風險,以及像今早那種無賴地痞,還只是城市邊緣的小雜魚。真正強大的勢力,如江憲昭那類擁有企業財團背景的,或許更難對付。
休息片刻後,林照掏出手機,意識到自己好幾天沒跟母親通電話。前陣子母親也曾勸他別太勉強在城市裡闖蕩,若真無計可施就回家鄉。可如今他已陷入鏡花紛爭,想回老家也未必能躲避風波。
他深吸一口氣,撥了母親號碼。電話那端很快接通,母親的聲音傳來:「小照?你這幾天怎麼不回我訊息,是不是工作忙?」
林照聽到母親聲音,鼻頭一酸,勉強擠出笑意:「媽,我……我挺好的,之前手機不小心摔了下,修了一天多,沒顧得上回你。你身體呢?有沒有好好吃藥?」
母親略帶疲憊的語調:「我沒事,就是偶爾咳嗽。你別擔心。你現在工作怎樣了?」
林照強作鎮定:「工作有眉目了,正跟一家公司洽談,快了就要上班……等我領到薪水,就給你寄點錢回去。」
母親輕輕嘆息:「唉,行,你好好加油吧,別把身體搞壞。有空就常聯繫。」
兩人又閒聊幾句家常,林照不敢多說怕母親擔心,只簡單答應會再努力。掛斷電話後,他對著鏡子發愣,心中想:若真能靠「鏡花之力」改變人生,那他第一件事就是讓母親過上安穩日子,再也不用為柴米油鹽勞心。
近黃昏時分,鐘文澤才回到公寓,看林照神色略顯疲倦,便順口問:「你下午在房間裡一直練什麼,累成這樣?」
林照隨意搪塞:「就……氣功吧。感覺也有點效果,不過還不穩。」
鐘文澤對此只能搖頭苦笑:「你變得越來越神秘了。不過,你說要找工作,可以先緩幾天。我公司還能介紹幾家夥伴企業,你要不要試試?你畢竟讀過大學,弄個普通職位應該行。」
聽到「工作」二字,林照心中一動,確實也不能一直靠所謂的鏡花力量過活。他暗想若能找到一份平穩的職位,至少經濟壓力能暫解,也更能集中精神處理鏡花相關事務。
「好啊,你幫我留意。改天我把履歷給你,你遞給合適的人事看看。」林照也沒有客氣,他正需要這種實質幫助。
鐘文澤拍胸脯:「妥了,看兄弟我手腕!」
林照感激一笑,心想自己原本還擔心與世界脫節,如今有了鏡花之力,也不代表能忽視凡俗層面的種種。說到底,他還是得在這座城市安身立命,光有超能力可不夠,沒錢連房租都交不起。
時間漸晚,林照收拾東西,和鐘文澤打了招呼後先行離開,準備回「好風古物」。前腳剛踏出公寓大門,他手機又一次亮起新的系統訊息:
>「鏡花系統提醒:已達成基礎靈氣操控。下一階段需探索‘鏡花印記’之源。」
>「提示:城市中存在若干‘花之殘韻’,可供持鏡者感應收集。請於一週內完成至少一處感應,以激活更多鏡花之力。」
「花之殘韻?」林照一頭霧水,卻又莫名地期待。看樣子自己的冒險才正要開始,下一個大目標,就是尋找殘韻或印記,擴大鏡花力量。
和練功房、武俠小說不同,這裡是充斥車輛、人聲、紛爭的現代都市,他得在其中找到那些散落的「花之殘韻」。不知道會有什麼新奇遭遇?會不會又牽扯出更多不可思議的人物?
林照甩甩頭,將手機收回口袋,繞過小區花園快步離去。他望著天空暮色,心中暗念:
「鏡花系統,既然你選了我,那咱們就一起拚一拚吧。我會繼續向前走,不管前方是荊棘還是驚喜。」
城市霓虹初上,路燈次第亮起。林照行走於人流之中,卻彷彿帶著一份從未有過的孤獨堅定:在這個看似平凡的世界,他負著鏡花遺澤的召喚,踏上了嶄新的征程。
——鏡中之花,已展露微光;命運之路,才剛剛拉開帷幕。